公主与杀手

　　经过此遭，蒋梵音安静了不少。
　　就连林睢玉兄弟都像是不存在那般，围在角落里烤火，一言不发。

　　山洞内不断返着潮气。

　　必须得有人守夜，一边是为了防着有人过来，一边守着火，不让其熄灭。

　　到后半夜，洛雁飞发起了烧。

　　正在守夜的人是青萝和薛令瑜。

　　薛令瑜平日里作息都很正常，这个点儿上下眼皮子都在打架。

　　青萝低声唤她：“你先去休息，我守着就好。”

　　薛令瑜不悦，眉头微皱便自然地将困倦的脑袋搭在青萝肩膀上。

　　“我是那样没义气的人么？”

　　薛令瑜咕哝着打了个呵欠，“我不会睡的。我不困，一点儿都不困~”

　　最后一个字都被她的呵欠给吞了回去。

　　青萝觉得好笑，嘴角微微勾起。

　　隔了会儿，却又觉得自己多情，这有什么好笑的？

　　火光将山洞内壁照得影影绰绰。

　　林氏兄弟将蒋梵音围在中间，以坐卧的姿态阖眼休息。

　　蒋梵音躺在地上，看上去睡得极不安稳。

　　空知大师中途起来，给她喂了颗丹药，这才好了些。

　　反倒是洛雁飞的情况不妙。

　　伤口只简易处理过，在这深山夜地里，环境又极为潮湿。

　　应当是昏迷后直接被推下悬崖，内伤和外伤都很重。

　　薛令瑜给她喂的药丸也只能是吊着她的命，具体能不能活，能不能醒也都是看她的造化了。

　　薛令瑜中途打了个盹后，短暂清醒。

　　摸着洛雁飞发烫的额头，从怀里找出条手帕。
　　又悄悄让青萝去拿铃萝的酒壶。

　　青萝拿的时候，铃萝倏地睁开眼，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这么听话呢？青青。”

　　本就是一句揶揄。

　　结果火光映照下的青萝，耳朵也染了一抹绯色。

　　“没睡也不来帮忙。”青萝转移话题：“等人死了才准备起来埋吗？”
　　铃萝：“……”

　　这是又踩到她哪条尾巴了。

　　薛令瑜的手帕泡了酒，给洛雁飞擦脸，擦颈间，让青萝撩起她的袖子，顺带擦了胳膊。

　　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翌日是个雾天。

　　玉龙峡的地势本就险要，下过雨后的山路又颇为泥泞。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出去，很容易留下痕迹。

　　但林睢玉他们坚持出行。

　　原因也很简单，乌木骨在这种天气最容易寻到。

　　就连守护乌木骨的兽类战力也会降低，于他们而言是有利的。

　　这便意味着，他们将要带着一个濒死的人，继续向前赶路。

　　这是明月夜的事儿，只要她能跟上队，大家也没什么意见。

　　除了蒋梵音。

　　但蒋梵音不敢说了，也说不了话。

　　醒来后，她的喉咙直接肿了一圈，没办法发出声音。

　　以至于她看向青萝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鬼魅罗刹。

　　明月夜将洛雁飞背上，跟薛令瑜一起走在队伍中间。

　　薛令瑜还给洛雁飞又喂了一颗保命丹。

　　明月夜郑重承诺：“往后即便她没醒，我也会将这些还给你。”

　　“没事。”薛令瑜笑笑：“朋友嘛，总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看得出来，薛令瑜是真不知道自己随手给出去的东西又多宝贵。

　　在她心里，朋友比这些身外之物重要多了。

　　明月夜也默默记下。

　　但薛令瑜赶路无聊，便随口问起：“你俩以前关系很好吗？”

　　“并不。”明月夜垂下眼，“只算是认识。”

　　“那你……我还真没看出来，你人这么好。”

　　薛令瑜这话里带着玩笑的成分，明月夜听出来了，倏尔笑道：“只是有些感同身受了。”

　　她也不知道洛雁飞怎么会被抛尸荒野。

　　想来应当有个很凄惨的故事。

　　可当时在草丛里看到洛雁飞时，她想起了被岁盈宗赶出来的画面。

　　同为这一代的天骄，初入江湖便有了些名气。

　　最后却都沦为笑柄。

　　诚如明月夜所说，她与洛雁飞不过数面之缘，且没怎么打过交道。

　　但她见过洛雁飞惩奸除恶，独战匪徒，护佑老弱病残时还被砍伤的样子。

　　所以洛雁飞在明月夜这儿，怎么也算是个英雄。

　　英雄横死野外，被野兽瓜分尸体，是她不愿意看见的。

　　就算洛雁飞死了，将她尸体背出去埋葬，也算是她的一点心意。

　　这些话明月夜没跟薛令瑜说，太矫情。

　　但薛令瑜却道：“她应该是个挺厉害的人？你挺佩服她。”

　　跟薛令瑜相处久了，就发现这姑娘只是看上去天真开朗，并非不喑世事。

　　相反，她通透着呢。

　　“她的横刀很厉害。雁翎刀知道吗？就是她的。
　　而且雁翎刀法是她独创的，如今江湖传得神乎其神，亦是此次关山武林大会热门之一。
　　大家都在等着看，是她的雁翎刀更胜一筹，还是林睢玉的青光剑拔得魁首？”

　　明月夜语气淡淡地跟薛令瑜分享着她最感兴趣的事。

　　结果薛令瑜听完撇嘴，“怎么就要拔得魁首了？问过我的同意了吗？”

　　薛令瑜嘚瑟完，还不忘提：“再说，还有青萝的黄泉剑呢？”

　　明月夜无奈，匆匆敷衍：“是是是，青萝的黄泉剑天下第一。”

　　就差没说，黄泉剑到了青萝手里，等下次璇玑阁出排行榜的时候，黄泉剑都得跟着主人一起排名上升，成为名剑榜第一。

　　这话就太过于夸大其词了。

　　不过薛令瑜爱听。

　　众人绕过了月神教的据点。

　　昨夜还在热闹着祭祀的山洞里，今早已然人走茶凉，就像没人来过一样。

　　一行还算顺利。

　　由平眉算出最佳路径，中途遇到几个阵法，都不算厉害。

　　布阵的人看起来像跟平眉出自一脉。

　　起码，平眉解阵很快。

　　直到深入玉龙峡腹地。

　　已是晚间，暮色沉沉。

　　众人寻了个山洞休息，等明日直入腹地，去寻乌木骨。

　　林家的消息来源还算准确，起码这一路算是顺遂。

　　就看明日能不能找到乌木骨了。

　　而这夜，洛雁飞醒了。

　　她睁开眼环顾四周，眼神迷茫，“这……是哪？”

　　谁也没想到洛雁飞失了忆，反倒是明月夜淡定，甚至还有几分轻松。

　　忘了也好，说明是很痛苦的记忆。

　　“玉龙峡，你是洛雁飞，我是明月夜，我们是朋友。我在山崖下捡到你，你快死了。”

　　明月夜言简意赅地交代了情况，又问她：“能自己走吗？”

　　洛雁飞没能回答她的问题，已经又晕了过去。

　　但第二日清早，洛雁飞便清醒了，甚至能站起来。

　　薛令瑜看着都觉得疼，毕竟洛雁飞身上的骨头都碎了几节。

　　不愧是习武之人啊。

　　洛雁飞话很少，沉默地跟着明月夜。

　　大家照计划往前，结果刚入腹地，便听见一声虎啸。

　　照例是铃萝往前去探查，所有人原地休整。

　　然而还不等铃萝出发，一头威风凛凛，毛发全白的老虎便出现在众人面前，宛若一座山丘。

　　仰头便是一声虎啸，撼天动地。

　　听得所有人都脊背生寒。

　　青萝与铃萝迅速拉开距离，一左一右随时准备进攻。

　　白虎看起来没有伤人的意图，一点都不像是山间野兽。
　　反倒更像是被谁驯养的。

　　在此地呼啸，是为劝退。

　　“我等是为前去寻些东西。”铃萝试图与它交流：“寻到了便走，这位虎兄弟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说完便尝试着越过它，然而那巨大的一掌拍下来。

　　差点没把地给拍塌。

　　用一句地动山摇来形容也不过分。

　　铃萝急速后退，可那凌厉的掌风差点把她扇飞。

　　“应当是此地的守山兽。”平眉道：“过了此处，再行五里便是乌木骨的位置。”

　　“可它这意思很明显，不让我们过。”

　　铃萝急声道：“能不能饶道啊？”

　　平眉摇头：“此是唯一的路径。”

　　“那便只有杀过去？”青萝尾音上扬，听不出悲喜。

　　可她手中的剑已然出鞘。

　　黄泉剑现，就听一道苍老的女声道：“真是太久没出江湖。连黄泉剑竟然都现世了。”

　　下一刻，黄泉剑发出嗡鸣声，不安躁动地厉害，似是得到了什么指引，要从青萝手中飞跃而出。

　　青萝掌心用力，黄泉剑这才安分些许。

　　“谁？！”铃萝仰头朝着出声的方向看去。

　　一位身穿暗色衣袍的灰发女子缓缓而落，径直坐在了虎背上。

　　她手中握着的那柄剑，通体碧绿。

　　“碧落剑？”铃萝认出那柄剑。

　　“还算有点眼力。”女子道：“那便离开吧。我也不愿我的小白吃人肉，毕竟挺难吃的。”

　　“不知阁下与月神教是什么关系？”铃萝问。

　　女子微顿：“月神教？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你们正道，不都喊我们魔教吗？”

　　“不不不。”铃萝轻笑：“前辈，我可不是正道。”

　　女子懒得与她废话：“不管怎么说，也别想从我这儿过。老婆子在这守了大半辈子，想要取乌木骨，等下辈子再来吧。”

　　“看来，乌木骨确实在这。”铃萝道。

　　女子倒是觉得新奇：“你们不就是得准了消息才来的吗？去吧。告诉你们家大人，这东西谁若觊觎，必死无疑。”

　　“单凭你手中的碧落剑吗？”

　　此次是青萝开口了。

　　开口的瞬间便出了手。

　　确定没有合谈的可能，那便杀之。

　　黄泉剑被她使到了极致，剑刃划过之处，草木枯黄。

　　然而碧落剑迎上，令枯木再次逢春。

　　白虎亦呼啸而止，与其主人一招一式都配合得默契。

　　铃萝见状立刻拿出小花伞，她与青萝本就配合不错，此时更是认真，一步不可行之踏错。
　　否则便会成为这白虎的午餐。

　　然而当她们厮杀正酣时，有二十多个人举刀拿剑便朝着她们这边而来。

　　“老大！我就说他们没走远！昨儿我就注意到了，果然是来惊扰祖师奶奶了。”

　　“狗贼们！拿命来！”

　　几人喊了几句，便上前朝着她们乱砍。

　　薛令瑜立刻掏出腰间软剑对敌。

　　一时间，场面乱做一团。

　　铃萝见状，从她的百宝袋里掏出缩成寸指的霜雪剑，扔给薛令瑜：“小徒弟，用我教你的剑法打！”

　　霜雪剑的开关被按动，迅速成为一柄雪白的剑。

　　灰发女子却怔了瞬，看向铃萝：“是林家后人？”

　　“什么林家不林家的。我叫铃萝！”铃萝面对她的碧落剑，脚步后撤，一个虚晃的假动作。

　　趁其发怔时，一剑朝着白虎的眼睛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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