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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毒潮漫田与微光将熄
# 第三十八章毒潮漫田与微光将熄
天刚蒙蒙亮,林小满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张奶奶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口,手里攥着片发黑的番茄叶,叶边还沾着黏腻的黑土:“小满,不好了!田里的苗根全烂了!”
林小满连鞋都没顾上穿,光着脚就往老品种基地跑。刚到田埂边,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就钻进鼻腔——昨天还往古井方向延伸的番茄根系,此刻全变成了黑褐色,黏在泥土里一扯就断,渗出的汁液把周围的土都染黑了;双仁核桃藤瘫在竹架上,原本饱满的青果皱成了一团,裂开的果壳里,果仁发黑发臭;连最耐活的草莓匍匐茎,都蜷成了黑色的细条,贴在地上像枯死的蛇。
“怎么会这么快……”林小满跪倒在田埂上,指尖轻轻碰了碰番茄根,瞬间被黏腻的毒液烫得缩回手,指腹上立刻起了片红疹子。她看着古井方向,沟里的土已经泛出淡绿色,腐根剂顺着土层缝隙,追到了井边,再往前一点,就要污染井水了。
“小满姐,别碰!”李大叔扛着锄头冲过来,把她拉起来,锄头刃上沾着的黑土还在往下滴毒液,“这毒太烈,连铁都能蚀出印子,伤着人就麻烦了!”
这时,村口传来挖掘机的轰鸣声,震得地面都在颤。众人抬头看去,三辆黄色挖掘机冲破了警察的临时封锁线,履带碾过田埂,径直往基地开。周经理站在最前面的挖掘机旁,手里拿着扩音器,声音裹着冷意:“林小满,考虑得怎么样了?今天再不交种植技术和种子,我就让挖掘机把这片烂地推平,连那口破井都给你填了!”
“你敢!”林小满挣扎着往前冲,挡在古井前,“这口井是文物,这片地是国家保护的老品种种植区,你推了就是犯法!”
“犯法?”周经理嗤笑一声,从公文包里掏出张盖着红章的文件,扬得老高,“看清楚!这是‘青溪村土地征用批复’,以后这里要建‘生态产业园’,归我们黑石财团管!想推想填,我说了算!”他冲挖掘机司机挥挥手,“先把老梨树刨了!我倒要看看,这棵破树能护着你们多久!”
挖掘机的铁铲缓缓升起,寒光闪闪的铲斗对准了老梨树的树干。张奶奶突然冲过去,张开双臂抱住树干,花白的头发在风里飘:“要挖树,就先从老婆子身上碾过去!这树是小满爷爷种的,守了青溪村三十年,不能毁在你们手里!”
村民们立刻围上来,手拉手站在老梨树下,形成一道人墙。王大婶抱着刚熬好的草莓酱,站在最前面:“这是我们的家,你们别想强占!”小辰躲在林小满身后,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星纹”番茄苗,小脸绷得通红,却没哭。旺福蹲在他脚边,对着挖掘机低吼,毛发都竖了起来。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周经理脸色沉下来,冲身后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把他们拉开!出了事我担着!”
五六个黑衣人立刻冲上来,伸手就拽村民。李大叔一把推开抓他胳膊的黑衣人,怒吼道:“滚出青溪村!”混乱中,有人被推倒在黑土里,沾了一身毒液;王大婶怀里的草莓酱罐摔在地上,红色的酱汁溅在淡绿色的毒土上,像一滴凝固的血;小辰没站稳,差点摔了番茄苗,旺福赶紧用身体护住他,却被一个黑衣人狠狠踹了一脚,发出一声凄厉的呜咽,蜷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住手!”林小满嘶吼着冲过去,想护住小辰,却被一个黑衣人抓住手腕,疼得她直皱眉。就在这时,老梨树突然晃了晃,一根粗枝“咔嚓”一声断了,带着几片枯叶砸在地上,扬起的黑土溅了黑衣人一身。可这只是树的自然断裂,没有半点奇幻的光,只有越来越浓的腐臭味,提醒着他们,树也快撑不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挖!”周经理不耐烦地喊。
挖掘机的铁铲再次落下,重重砸在老梨树的根部。泥土飞溅,树根被铲断,流出褐色的汁液。老梨树晃了晃,又一根枝桠断了,砸在人墙上,吓得村民们往后退了退。周经理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冷笑:“我看你们还护什么护?再抵抗,连你们的房子都给你们推了!”
村民们的脸色渐渐白了,有人往后退了步,眼里满是绝望。李大叔攥着锄头的手在抖,却没放下:“就算推了地,我们也不会交技术!”
周经理没再理他,指挥挖掘机往古井方向开:“先填井!别让他们再想借井水救苗!”
林小满看着铲斗对准井口,心像被揪紧了。她突然挣脱黑衣人的手,冲过去趴在井沿上:“别填!井水没污染,填了我们全村人都没水喝!”
周经理走过来,蹲在她面前,语气带着嘲讽:“现在知道怕了?早交出技术,哪用得着这样?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还是不交?”
林小满看着他,又回头看了看村民——有人在抹眼泪,有人在收拾散落的农具,小辰正抱着受伤的旺福,小声安慰。她咬着牙,摇了摇头:“不交。这技术是青溪村的,是祖辈传下来的,不能给你们这些强盗!”
周经理的脸色彻底冷了:“好,有种!”他站起来,冲司机喊,“填!给我填实了!”
铲斗落下,泥土开始往井里灌。林小满想扑过去拦,却被黑衣人死死按住。她看着井水一点点被土埋住,黑色的毒液顺着泥土渗进去,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快要塌了。
傍晚,周经理带着人撤走了,却留下了更狠的招——用铁丝网把基地围了起来,挂着“危险污染区,禁止入内”的牌子;村里的电线被剪断,自来水也停了,夜幕一降,青溪村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偶尔传来的哭声和作物腐烂的臭味,在空气里飘。
林小满坐在铁丝网外,怀里抱着小辰的番茄苗——苗已经枯了,叶片掉光,只剩光秃秃的茎秆。小辰靠在她怀里,摸着旺福的伤腿,小声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的苗苗还能活吗?”
林小满把儿子搂紧,声音沙哑:“会的,爸爸会回来的,苗苗也会活的。”可她自己都知道,这是骗孩子的——井被填了,腐根剂还在扩散,用不了几天,全村的土都会被污染;陈望被关在看守所,她连探视申请都递不进去;村民们开始收拾行李,李大叔家的儿子已经在联系城里的亲戚,说要带老人走。
张奶奶端着一碗稀粥走来,粥里只有几粒米,是家里最后一点存粮:“吃点吧,就算为了小辰,也得撑着。”她看着铁丝网里的基地,叹了口气,“我活了七十岁,从没见过这么狠的人,连土都不肯留活路……”
林小满接过粥,却没胃口喝。她掏出手机,想给外面的人发消息求助,却发现信号被屏蔽了,连紧急电话都打不通。她翻出相册,里面全是基地的照片——春天的草莓、夏天的番茄、秋天的核桃,还有陈望和小辰在田里笑的样子,眼泪滴在屏幕上,把画面都模糊了。
就在这时,怀里的番茄苗茎秆轻轻动了一下。林小满赶紧低头看,茎秆顶端,居然冒出了一点针尖大的绿芽,芽尖沾着点泥土,却透着点活气。
“小辰,你看!”林小满的声音都在颤。
小辰立刻凑过来,眼睛亮了:“苗苗活了!妈妈,苗苗活了!”
可这光亮只持续了几分钟。夜风一吹,绿芽就蔫了下去,再也没动过。林小满的心沉了下去——这不是复苏,是苗的最后一口气,用尽了所有力气,还是没扛住毒。
深夜,林小满悄悄绕到铁丝网的破口处,想进去看看老梨树。刚钻进去,就看见周经理留下的黑衣人在巡逻,手里拿着手电筒,光柱扫过发黑的作物,像在巡视战利品。她躲在断枝后面,看着黑衣人往山涧方向走,桶里的腐根剂还在往下滴,心里的寒意越来越重——他们还在投毒,要彻底毁了这片土。
回到家时,李大叔和几个年轻人正围着旧收音机,试图调出信号。收音机里只有滋滋的电流声,偶尔蹦出几个模糊的字,根本听不清。“没用的,他们把信号塔都干扰了。”技术员颓然坐在地上,手里的螺丝刀掉在地上,“我们就像被关在笼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林小满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黑暗。远处的城市灯火亮得刺眼,那是黑石财团的地盘,而青溪村,像被遗忘的角落,在黑暗里慢慢变冷。她摸出爷爷的笔记,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爷爷的字迹:“老品种是土的魂,土在,魂在;土没了,魂也没了。”眼泪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她知道,风暴已经把青溪村裹住了。老品种快死了,土地快废了,陈望还在看守所,村民们在走散。希望像风中的烛火,随时会灭。可她不能走,不能放弃——她是林家人,是陈望的妻子,是小辰的妈妈,得守着这里,等最后一点可能。
远处的挖掘机还停在村口,像头怪兽,等着天亮后继续破坏。周经理的话还在耳边转:“明天再逼一次,肯定能拿到技术。”林小满握紧了手上的两枚指环——陈望的银戒,爷爷的梨木指环,冰凉的金属和温润的木头,贴着掌心,给了她一点力气。
天亮时,第一缕阳光照在铁丝网上,映出黑土的影子。林小满缓缓站起来,走到门口,看着空荡荡的村口。她不知道今天会面对什么,不知道希望在哪里,可她得走下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走下去。
只是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藏在黑土的哪一寸里,她还不知道。基地里的腐臭味越来越浓,像在宣告着,这场仗,他们快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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