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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相契(三)
绵长呼吸停顿,今涣离缓缓睁开双眼,日光透过轻容纱,如梦如幻。
她有一瞬间恍惚,幻视师母指着她鼻子,骂她忘本。
她摇摇头,骂完她,该冲上来一脚踹她下去,霸占她的床了。
吃完早饭,她走到门口,和守财说今夜自己回来住,赶往东市口和那两人汇合。
街上,崔奇一手搭在君墨爻肩上,“别生气,早起有早起的机缘,我们身为武学生,自当做清晨初生的太阳。”
君墨爻撇撇嘴,“我看就你是个畜生。”
昨夜陪他打到半宿,一大早又被他叫醒。
崔奇装聋作哑,左顾右盼。他忽的一顿,指向前方的今涣离,“你瞧,机缘这不就来了吗?”
他拖着君墨爻跑的飞快,“涣离同窗,你怎么在这,是来与我们世子偶遇的吗?”
君墨爻皱起眉,拍他一下,“好好说话。”
今涣离歪着身子,就这么看他们。
崔奇弯起标准的笑容,“早上好,涣离同窗,见到你真高兴!”
她嘴角一扬,盯向君墨爻,“你是来偶遇我的吗?”
君墨爻抿住嘴唇,眼神躲闪,“不是。”
崔奇撞下他,“诶,你就是。”
今涣离再问,“那你见到我高兴吗?”
崔奇瞪着他,他要敢说不高兴,他就一拳送他上西天。
君墨爻轻咳两声,没有回复这明显调戏的言语,“今日兴致怎这么高?”
“你个没用的家伙,”崔奇怒喷他一嘴,转头对今涣离说,“他就是高兴,越高兴越不好意思。涣离同窗,大早上你怎么在这?要去哪忙?介不介意带上我们两?”
她轻笑一声,指着前面路口,“人在那,能不能去,你得问他们。”
两人带着满心疑惑,随他走到东市口。
甄楠站在马车前,偏头与马车里的人说着什么。
崔奇脸一下垮了,“怎么是他们?”
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人是裴越,没点礼貌,麻烦人还不下车。
君墨爻眉头一蹙,方才的愉悦已然消散,“你要帮他?”
“不是他,是他身后之鬼,”她走到甄楠边上,“我带两个人。”
甄楠面露为难,裴越声音从里传来,“随她去。”
她回头,“你们去不去?”
崔奇看了眼身旁的人,又看向已经走上短梯的今涣离,拖着君墨爻,“去,怎么不去。”
马车里裴越闭着眼,坐在最里的中间段。今涣离坐一边,君墨爻和崔奇坐她对面。甄楠不想看这个场景,在外陪着车夫。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开口说话。
忍了好久,马车出城,裴越睁开眼睛,“你就是这么对一个病号的?”
她扯扯嘴角,“我说了你可以另请高明。”
崔奇附在君墨爻耳边,“这男的不行,请人帮忙还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
君墨爻推他坐好。
裴越瞥他们一眼,看回今涣离,“那我整个晚上看她一会儿伤口溃烂,一会儿七窍出血,怎么算?”
黑气轻轻暴动,被旁边极阳之气压下。
崔奇又凑在君墨爻耳边,“那真是报应不爽!真能看到鬼?我还没见过。”
“崔奇你可以不说话!”裴越怒然喝止,又怼她,“你和他们关系这么好?他们说去,你就带?”
“是啊,崔奇那些话,我就觉得很中听。”
崔奇与君墨爻对视一眼,一脸你就包在我身上吧!
“咳咳咳......”裴越咳得脸通红,止住话题。
车夫再次将马车停在小屋旁,一行人下车,甄楠搀扶着裴越。
待他们走进小屋,今涣离双手结印,护住屋子,压制君墨爻极阳之气,顺道给几人都开了天眼。
裴越背后黑气鼓动,熟悉的气息,让她迫不及待现形。
“这是我家!”段然飘遍房子每个角落。
崔奇挂在君墨爻身上,捂住君墨爻眼睛,“真,真有鬼啊!”
甄楠抓着裴越,缩在门边角落,惨白一张脸。
“你想起来了吗?”今涣离适时问道。
段然飘到自己尸体旁,两行血泪直落,“想起来了。”
黑色长发无风自舞,十指指甲变得乌黑尖长,段然猩红双眼瞪着裴越。
“昨日说我家人送我出城,便是到此地,整座荒山是我母亲为我留的后路。让我待事情平息,卖掉土地,远离京朝好好生活。”
君墨爻扯下崔奇的手,随后又推上去。
甄楠想要阻止,被裴越拦下。
“我等了一年,四处打听,确定大家都忘记段氏,才出售荒山地契,”段然指着裴越,“这人寻上我,说以百两黄金相买。”
“你也看到了,这地虽然荒芜,但占地不少。我不肯,他才答应千两黄金买下。他说要查验此地,我想着已经谈拢,答应下来,”段然怒火中烧,“那日他带着阴阳地契、这人和两个壮汉上门,阳契写着赠予,阴契写的千两黄金以冥币代替。我不肯签,他命那两人摁着我的手签下,随后将我闷死。又将我作成自缢的样子,就在此处烧下冥币,这地彻底成他的了。”
“我恨呐,奈何才做鬼,鬼力不足,只能一路跟着他。看他拿着阴阳契和户部清吏司说,我是段氏逃脱的子嗣,心中愧疚一心求死,只要他付予阴间冥币好傍身,便将土地赠予他。京朝不信鬼神,户部更是不想和鬼神扯上关系,清吏司确定我是段氏后代,什么没说,检查过阴阳契,给他盖章,让他走了。”
血泪流了一地,段氏不断控诉,“可我不参与段氏布行管理、售卖,入狱名单也没我的名字,只是段氏名声不好,怕他人刁难,我才躲起来。哪想竟成了他糊弄清吏司的理由。”
段然飘到她身边,深吸一口,“你好香,我忍很久了。”
她直冲裴越而去,“今天,我就要你偿命!”
甄楠明白今涣离不想帮忙,从袖口掏出一把桃木剑,劈向段然。
段然魂魄震颤,顿住一会儿,十指尖长指甲刺向两人,“你以为这能阻止我吗?”
甄楠再拿出铜镜,照向段然。
今涣离顷刻间冲到此处,拉住段然,挡到她身前,“为他们损伤魂魄不值得,就算最后他们没招可挡,被你掐死,魂魄亦比你强。届时你魂飞魄散,什么都没了。”
“那我要怎么办?”段然声音凄厉,“我母父出狱后,知道我早他们离去,他们要怎么办?”
“我可以给你补偿,多少都行,”裴越呼吸粗重,几天被影响下来,他身体差了太多。
“补偿,人命你能怎么补偿?”段然戾气大增,声音覆盖屋子每一个角落。
裴越却是对今涣离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她与母父相见?”
“有,”她声音一出,所有人和鬼看向她。
“她做了鬼差,来人间勾鬼,自然有机会相见。不过,她如今修行不够,靠自己十年半载都难成。要是你能度让功德,助她修行,兴许能成。”
多少了解鬼神,裴越自然知道功德多难得,只是寻常补偿,别说段然不满意,今涣离说不定还会扣他在此,与那女尸日日相伴。
甄楠满脸担忧,一直摇头。
“行,”裴越按住甄楠,“我答应。”
她偏头问段然意见,“此番仅为与你母父相见的法子,购买荒地的千两黄金,你亦可要回来。”
段然低垂眼眸,人死不能复生,千两黄金托她转交母父,他们出狱后无需劳累赚取养老钱。与母父相见,做鬼差时时来人间,争取到京朝这一带工作,不止能见一次。
戾气渐渐消弭,飞舞的头发垂落,段然盯着她,“千两黄金要你转交我母父。”
看她蹙眉,段然补充,“或者你信得过之人。”
她眉头舒展,段然继续道:“我还要能在京朝做鬼差,人情他还你。”
段然绕过她,飘向裴越。
甄楠握着铜镜的手一紧,裴越赶忙握住他手腕,摇头。
段然立在他前方,“你背靠大理寺,我也不奢求你伏法。但你要抓到盗取段氏税款之人,还段氏清白。”
裴越眸中闪过一丝戾气,点头答应,“行。”
段然忽然一怒,作势掐向他,距他脖颈仅一拳之隔,停下动作,“别动什么歪心思,你是在赎你自己的命。”
她飘飘然回到今涣离前面,“可以开始了。”
“我需要法坛、甘露盂、香、水和米,”她瞅向甄楠。
甄楠看眼裴越,扶他到小凳上坐下,“我去准备。”
她手指一点,一缕金光落于甄楠身上,迅速消散,“早去早回。”
段然在她身边,猛猛吸气,“你阴气怎么那么浓郁,简直不像个人。要不是我意志坚定,你第一次和他上马车,我就现形了。”
她睨她一眼,拿过两张凳子,给君墨爻和崔奇。
段然一路跟随,忽然双手朝天,“我感觉现在充满了力量!”
她奔向裴越,卷起一阵又一阵的阴风,丝毫不浪费,全打在他身上。
“你的命保下,不代表我会让你好过。”
裴越双手搭在木桌上,任由风吹雨打,屹立不动。
“死要面子活受罪,”段然翻个白眼,飘向靠墙的今涣离,“我闻到你身上会有不好的事发生,是你的劫数吗?”
君墨爻猛地抬头,望向闭目养神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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