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砚’栖木

　　林栖拎着一个小小的行李包，从卧室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沈砚正看着那张家庭合影的背影。

　　“怎么了？”她问。

　　沈砚转过身，看着她，脸上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了然的笑容。

　　“没什么。”他说，“只是觉得，这里……很像你。”

　　“走吧，”他从她手中，很自然地接过了那个行李包，“我们的任务完成了，该回家了。”

　　听到他口中那个自然而然的“回家”，林栖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一个非常柔软的、带着笑意的弧度，在她唇边漾开。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很顺从地，跟着他，走出了自己的家门。

　　回去的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加松弛和安然。

　　那个小小的行李包，就静静地躺在后座上，像一个温和的宣告，标志着她，将在他的生活里，拥有一个正式的、可以过夜的专属位置。

　　回到沈砚的家，再次打开门，熟悉的空间里，还残留着早晨皮蛋瘦肉粥的淡淡香气。

　　这一次，林栖没有任何的拘谨和客气，很自然地换好拖鞋，像一个女主人一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沈砚把她的行李包，拎进了主卧，放在了床边的空地上。

　　等他再走出来时，看到她正抱着一个抱枕，蜷在沙发上，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那一整面墙的书架。

　　他笑了笑，走到她身边，也坐了下来，但和她之间，隔开了一段舒服的距离。

　　“好了，”他靠在沙发背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用一种很温和的语气，开启他们今天的“休息”议程，“现在，林向导可以正式下班了。”

　　他拿起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递到她手里。

　　“看看，是想找部电影，还是想听点音乐？”
　　“或者，”他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想不想喝点什么？茶，果汁，还是……给你热杯牛奶？”
　　“今天下午的所有安排，”他看着她，把所有的决定权，都交还给了她，“都由你来定。”

　　“都有什么茶呀？”林栖显然对喝茶更感兴趣，好奇地来到了厨房旁的吧台。

　　看到她对茶的兴趣，比对电影遥控器更大，沈砚忍不住笑了。

　　他站起身，也跟着她，一起走到了吧台旁。他拉开吧台下方的一扇柜门，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好几个大小不一的茶叶罐。

　　“我的‘家底’，基本都在这里了。”他半靠在吧台上，看着她，像个导览员一样，开始介绍。
　　“这个是我平时最常喝的白茶，不过，你大概会觉得味道太淡。”
　　“这个，”他又指了指那个青瓷罐，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促狭的笑意，“是上次被你评价为‘还可以’的、我父亲珍藏的龙井。”

　　在林栖因为他的调侃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时，他从柜子最里面，拿出了一个崭新的、还没贴标签的锡制小罐，放在了她面前。

　　“不过……”他顿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上次听林老师点评完，我周末，正好路过一家茶行。”

　　他打开罐子，一股混合着松烟和桂圆干香气的、醇厚的茶香，瞬间飘散了出来。

　　“这是正山小种，红茶的一种。”他把打开的茶叶罐，朝她的方向推了推，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味道要浓郁醇厚很多。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入我们林老师的法眼？”

　　“上次忘说了，其实我也喝过白茶，”林栖认真地解释起来，“不过我喜欢喝3年内的白牡丹，再老就不喜欢了。1年以内的也挺好喝的，像半发酵茶。不知道你喝的是几年的呀？”然后她又指了指那个锡罐，“那今天就喝正山小种吧，这个闻着很香。”

　　她这一番关于白茶年份的、头头是道的点评，让沈砚先是一愣，随即，一个全然欣赏又带着点无奈的笑容，在他脸上浮现。

　　“白牡丹，三年内的……”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努力记住这个知识点。
　　“你这么一问，还真把我问住了。”他坦然地承认，“我喝茶，向来只凭当下的口感，还真没这么认真地记过年份。”
　　“看来，”他看着她，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以后我这里的茶叶，都要先请林老师过目，鉴定合格了，才能入库。”

　　听到她后半句的选择，沈-砚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是一种计划得逞后的、心满意足的愉悦。

　　“好。”他把那个锡制小罐的盖子盖好，郑重地把它递到她手里，像是交付一件宝物，“能得到我们林老师的亲自‘开光’，它也算不辱使命了。”

　　水很快就烧开了。

　　沈砚用热水先将茶具都烫了一遍，然后才将茶叶投入壶中。滚烫的水注入，红褐色的茶汤瞬间氤氲开来，醇厚的松烟香气，比干茶时更加浓郁。

　　他给林栖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端着茶盘，回到了客厅。

　　林栖学着他上次的样子，先是闻了闻香，又观了观色，才小心地抿了一口。随即，她的眼睛就亮了，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好喝！比龙井有味道多了。”

　　得到她这个“最高级别”的肯定，沈砚彻底笑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你喜欢就好。”

　　他们一人捧着一杯热茶，蜷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林栖把玩着手里的遥控器，在电影库里漫无目的地翻着。

　　“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她翻了一会，侧过头问他。

　　沈砚想了想，说：“看一部轻松点的喜剧吧？葛优的《非诚勿扰》，看过吗？”

　　她摇摇头。

　　“那正好，”沈砚笑了笑，从她手里拿过遥-控器，找到了那部电影，“很经典的片子，台词写得非常有趣。”

　　他按下了播放键，然后把客厅的落地灯也关掉了，只留下电视屏幕的光影，在黑暗的房间里明明灭灭。

　　电影开始了，林栖很快就被里面那些京味儿的、带着点贫嘴和狡黠的幽默台词吸引了。起初，她只是抿着嘴，发出一些忍俊不禁的、细碎的笑声。当看到电影里，葛优和那个推销墓地的女人相亲，一本正经地讨论“死亡”那一段时，她终于忍不住了，靠在沙发上，发出了“咯咯”的、清脆又毫无防备的大笑声。

　　沈砚没有笑。

　　他只是在电影的光影里，侧过头，安静地看着她。

　　她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道月牙，身体也跟着一颤一颤的，是那种全然放松的、不加掩饰的开怀。

　　他看着她，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他觉得，这部他已经看过很多遍的电影，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好看。电影里的台词和情节，在这一刻，似乎都成了背景音。她眼里的光，和她清脆的笑声，才是这个下午，最动人的一幕。

　　在她笑得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他伸出手，很自然地，握住了她放在沙发靠枕上、因为大笑而微微蜷起的手。

　　她的笑声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用拇指，在她温热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然后，又转回头，继续看着屏幕，仿佛刚才那个动作，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下意识的举动。

　　她的手没有抽回去。

　　只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笑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一点。

　　电影的片尾曲响起，滚动的人员名单在屏幕上缓缓上升，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这样全然的放松和笑声中，不知不觉地溜走了。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从一开始的并肩而坐，变成了很自然地，把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们交握着的手，也一直没有松开。

　　他能闻到她发丝间，和他用的同一种洗发水的清淡香气，也能感觉到她因为剧情而起伏的、均匀的呼吸。

　　他低头，只能看到她柔软的发顶。

　　这一刻，他的心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然的平静。他觉得，他好像已经这样，和她一起，度过了很多个这样平淡又温和的周末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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