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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那是自然,”杨知夏顺着杆子就往上爬,“给林医生当司机,那可是美差,还能长见识。这一下子结束了,心里空落落的。宛云,是不是忙完这些你就有空闲了?”
林宛云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是这样就好了。”
“怎么,还有什么事情要忙?这不就快到年关了吗?”
“正是这样才忙,冬季是流行病多发期,流感和呼吸道疾病高发,而且往年一到这时候,一氧化碳中毒的就多了,场部场部要求搞一次全场的冬季卫生防疫宣传,还要举办卫生讲座,健康普查汇总、年终总结、大检…”
林宛云说得轻描淡写,杨知夏听得一个头比两个大。
“你们医务人员怎么这么忙,人还这么少,怎么不多找几个人啊?”
林宛云闻言,倒是笑了。
“怎么,要不要我推荐你参加卫生员培训班,这样你就能来帮我们了。”
“啊,算了吧,要我去学,我以后会当个庸医的。”
林宛云不禁莞尔一笑。
“那下次还有这‘美差’,我一定喊你。”
“说准了啊,下次一定喊……咦?”
杨知夏停下脚步,伸出手来。
一丝转瞬即逝的冰凉。
林宛云闻声仰起头,几片雪花恰好落在她的睫毛上,她轻轻眨了眨眼。
“下雪了。”
知青宿舍外,众人拿着铲子铲雪。
一场大雪下了一天一夜,厚厚的雪层脚踏进去就没过了膝盖。
场部有规定,全体人员清扫门前积雪,至少要清理出一条能供人行走的小路,连接主干道。
厚厚的积雪看似松软,但底层往往已经被自身的重量压实,铲起来颇为费力。
杨知夏手里攥着一把沉甸甸的铁锹,将锹头斜斜插进雪堆底部,脚踩在锹肩的横档上,用力一蹬,再腰腹发力向上一撬。
一大块带着冰碴的雪块便被撬了起来,重重地甩到一旁。
她身上穿着农场统一发的深蓝色棉袄,厚实粗硬,穿在身上沉甸甸的。棉裤也是一样,裤管宽大,裤腰高过肚脐,得用一条布带子紧紧缠两圈才不会往下掉。
脚上是一双棉布鞋,手上还带着一双棉手套,脚尖指尖也已经冻得发麻。
虽说天气严寒,但一旦干起活来,慢慢地身体也就不冷了,甚至后背会起一身热汗,等到在棉袄里面凉透了,就会让人感觉阴冷黏腻地潮湿。
杨知夏累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正准备休息一会儿再干,突然感觉背后生风。
“啪!”
一团冰凉刺骨的东西结结实实地砸在她后颈上,瞬间碎裂,雪沫顺着领口就灌了进去,激得她浑身一哆嗦。
杨知夏猛地回头。
只见不远处,何小萍正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地偷笑,手里还攥着一把没来得及完全捏实的雪。
见杨知夏看过来,她非但不怕,反而扬起下巴,得意的很。
杨知夏立刻弯腰,双手飞快地拢起一大捧雪,三下两下捏成个不甚规则的雪球,用尽全力扔了过去。
雪球划过一道弧线,却没砸中灵活躲闪的何小萍,反而“噗”地一声,在旁边正埋头苦干的周月珍脚边炸开,溅了她一裤腿雪沫。
周月珍随即大怒,手里的铁锹往雪里一插,也弯腰抓起了雪,只听“啪”的一声。
清脆的响声传来。
紧接着是旁边一个男知青的怪叫:“哎!谁啊?!”
他正背对着这边铲雪,后脑勺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这下可热闹了,原本枯燥沉重的铲雪劳动,瞬间变了味儿。
也不管什么清理道路了,就在这大雪地里,你追我赶,雪球乱飞。
混战了好一番,也不知什么时候队长来了这里,远远地瞧见这一幕,还不等出声,一个雪球就被扔到了身上。
扔出雪球的那个知青瞪大了双眼,半晌才憋出一句:
“队……队长?”
刹那间,刚才还沸反盈天的雪地战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队长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目光缓缓扫过这一片狼藉。
被踩得乱七八糟的雪地、丢得到处都是的铁锹、以及这群脸上红晕未褪却写满不安的年轻人。
知青们纷纷停了手,一个个低着头,眼神飘忽,不敢直视队长的方向。
队长脸板着,眉头拧到了一起。
就在大家以为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就要落下时,队长忽然“嘿”了一声,“好小子!偷袭老子是吧?”
下一秒,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队长弯下腰,团起一个比他们所有人的雪球都大上一圈的大雪球,朝着刚才“肇事”的知青呼啸而去。
众人猛地欢呼起来。
队长都下场了,还怕什么?
还是最后等队长宣布停火好好干活才结束。
晚上,杨知夏锤着自己酸痛的胳膊,一头躺到了床上。
白天的兴奋劲过去后,疲劳加倍返还。
另外三人还很有精神,尤其是周月珍和何小萍,仿佛白天消耗的不是她们的体力似的。
两个人兴致勃勃,趁着月色映着雪光还算明亮,竟然还有功夫在宿舍门外不远处,合力堆起了一个歪歪扭扭、插着根树枝当鼻子、扣着破水桶当帽子的雪人,玩得不亦乐乎。
等何小萍从屋外走进来,杨雪芬问道:“月珍呢?”
“她啊,借书去了。”
过了一会儿,周月珍又神神秘秘地拿着一本手抄本回来了。
这次杨知夏可有了经验,对于周月珍这种不怎么爱看书的人,她去借来的,指不定又是什么违禁书。
所以周月珍问她看不看的时候,杨知夏躺在床上,眼皮都没抬,先问一句:“又是什么‘好书’啊?不会又是上次那种吧?”
有了上次少女之心的前车之鉴,她现在对周月珍的“书源”持高度怀疑态度。
一个平时不怎么读书的人,忽然热衷借书,借来的还都是只有内部流通的手抄本,能是什么正经文学?
“第二次握手,人家主人公最大的接触就是握手,不要瞎说哦。”
杨知夏放下心来,说道:“那明天白天我拿去看看。”
第二天,等杨知夏读完全书,嗯,确定了,周月珍就不会去借正常的书去看的。
虽说最大的接触就是握手,而且跨越半个世纪只握了两次手,但这本书还是禁书,只不过被禁的理由不同罢了。
“唉……”杨知夏长长地、惆怅地叹了口气,把书盖在了脸上。
大雪封门,无事可做。
接下来的时间,该干点什么呢?
没错,杨知夏开始闲起来了。
这一场大雪落下,根本无法出车,当然,也没有什么事需要出车。
农业生产已经进入休眠期了,越冬作物也已播种完毕,进入了猫冬状态,不需要频繁地运送种子化肥等农资。
基建和工程也停了,天寒地冻的,土地僵硬,大部分水利建设只能被迫暂停,与之相关的建材也无需运输。
而对于杨知夏个人来说,大雪封山,赵山林肯定打不了猎,偶尔出去一趟,也就是帮着跑跑腿买点东西居多,收入几乎停滞。
于是,杨知夏每天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
她无比怀念手机,电脑,电子手环,哪怕是某天才手表,那可是不少小学生的社交硬通货呢。
其实杨知夏在无聊至极的间隙,甚至开始考虑自己创作的可能性了。
她天马行空的想着:
“唉,好像很多穿越者前辈,发家致富的第一步就是当文抄公,靠着写书、创作剧本一鸣惊人,名利双收。”
她脑子里倒是闪过几个后世火爆全球的故事影子——
比如一个额头带闪电疤痕的男孩骑着会飞的扫帚,或者一个庞大的家族在拉丁美洲魔幻历史中浮沉。
但且不说她根本记不清具体情节,就算她绞尽脑汁把那个魔法学校的框架或者那个百年孤独的家族史诗扒出来,就凭她肚子里这点墨水,也绝对写不出那种奇诡的想象和瑰丽的文字。
国外的不行,换成中文的呢,比如有个命运多舛的福贵同志之类的……
那故事里蕴含的,对生命本身的厚重凝视与悲悯,远不是她能驾驭的。
她既没有那份凝练传神的白描笔力,更缺乏那种将个人命运沉入历史长河的深刻洞察。稍有不慎,就会把深刻的悲剧写成肤浅的卖惨。
那种需要深厚文学功底和时代洞察力的文豪之路,对她而言,痴人说梦。
更别提这个特殊的年代了,文风、题材、思想性都有着极其严苛的要求,一个把握不好,就不是出名,是出事了。
到时候被当成封资修的毒草给批判掉,可就凉凉了。
杨知夏只好打消这个念头,每天对着报纸发呆。
忙时盼闲,忙时盼闲。
闲久了,又盼起忙来了。
从前当牛马时巴不得每天摸鱼,现在真无事可做了,她还觉得无聊。
不过就在这种无聊中,总算也是有了一个好消息。
下班后,杨知夏回到宿舍,就听到几人叽叽喳喳、异常热烈的讨论声。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何小萍笑容灿烂地说道:“小夏,咱们要发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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