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且留住

　　“如果我说不呢。”只要他谢灵运不愿意，谁也不能奈他何。

　　“你刚刚答应过我的，不会食言。”望着谢灵运的那双黑眸中满满的都是泯不了的情，不过一瞬之间，便用近乎轻蔑的眼神掩盖了下去。

　　谢灵运以一种讥讽的口吻说道：“哼，既然你早已有了决定，又何必问我。”原来她想要的承诺竟是这件事，只是等他明白时已经太晚。

　　“顾宛璧，你以为这样做，悦儿就会开心吗。”谢灵运口气变成了惯常的冷傲。

　　顾宛璧没有搭腔，只是对他展颜一笑，而后转身离去，对他的冷漠态度，她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她不要“千年道行一朝散”。

　　“顾宛璧，你有没有为我想过？”谢灵运对着顾宛璧的倩影怒吼不已。

　　顾宛璧刚迈出的一只玉足，停在了半空中，迟疑片刻才缓缓落下，她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背对着他静静的站着。

　　谢灵运自问自答道：“在你心里，我算什么？也许和旁人无异罢。哈哈哈哈，原来不过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哈哈哈哈，我竟然问了个这样的愚蠢问题，哈哈哈哈……”口气凉薄的让她心寒。她的心思，她的想法，他都无法想清楚，多思无益，且不深想。

　　顾宛璧没回应谢灵运的奚落，脚下的步子不再迟疑。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顾宛璧的声音轻得如风一般。谢灵运听不真切，亦不想理会她说了什么。

　　顾宛璧心中喟叹不已，她又何尝不想做他身旁添香的红袖呢。最近真的是有太多的事情发生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即使她想今生与他共比肩，却不得不感慨造化弄人。

　　顾宛璧快步离开，粉颊上挂着两行清泪。

　　顾宛璧思忖了良久，才来到后院，她知道每日的这个时辰，季言都在那里习剑，风云不改，这是他多年的习惯。

　　季言白衣卓然，见顾宛璧已立在自己近旁，不急不缓地收回了剑，把铜剑插入剑鞘的同时开了口：“师妹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吗？”

　　“五师兄，宛璧有一事不明，想向五师兄你请教。” 顾宛璧的脸上是一副若有所求的神情，语气却是秋凉如水。

　　“师妹跟我还客气什么，尽管开口好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季言这人宅心仁厚，在玄妙观里，顾宛璧有什么事都喜欢和他商量。

　　“五师兄，你可知道‘芙蓉葩’？”顾宛璧的语气中似有若无的泄露了悱恻的心境。

　　“‘芙蓉葩’是蜀中唐门研制的一种毒药。它是以五毒中的蝎子、壁虎、蜈蚣三毒合成。芙蓉葩中虽说是五毒中占了三毒。但由于壁虎占了主要成分，所以这‘芙蓉葩’的毒性并不大。师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季言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芙蓉葩的事，尽数告诉给顾宛璧听。

　　以他自己这些年来与顾宛璧的相触来看，师妹向来最是反感暗器和毒药，不知为何今日却一反常态，对此感兴趣起来。

　　顾宛璧闻言，不自觉的挑高了新月眉，脸色越发苍凉沉郁。她无状陈述，反而继续问道：“那中毒的人会怎样？可有解药？”

　　“我也只是听师父提起过这个毒药，至于更多具体的情况，那我就不甚清楚了。”季言摇头。

　　顾宛璧忽觉后面劲风突起，没等她回身去看，她的余光瞥见一抹黑色的衣袂从身旁逸出，不过是眨眼的瞬间，宋彦羲便稳稳的立在了他们二人的身边。

　　未等顾宛璧开口询问，宋彦羲就娓娓道出这芙蓉葩的传说来：“芙蓉葩又叫红妆素裹。相传这‘芙蓉葩’是唐门第二十八代传人唐兰所研制。因为她嫉妒她姊姊的美貌，渐渐地因妒成恨，她日夜潜心研究毒物，于是制成了这种毒药。唐兰把这毒药下在了唐英的饮食之中。它虽致不了命，却让唐英颜貌尽毁。唐门的掌门为此勃然大怒，废了唐兰的武功，并且下令唐门中人再也不得使用这种毒药。这‘芙蓉葩’因此也成了唐门的禁药。由于中毒之人脸上会呈现一块红色伤痕，宛如盛开的芙蓉一般，因此而得名。芙蓉美则美矣，不过要是长在脸上…”宋彦羲说着轻轻摇头，表示惋惜。

　　顾宛璧心切地问道：“那如何解毒？有毒药就一定有解药，是不是？”

　　“师妹，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总是问有关‘芙蓉葩’的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季言觉得今日的顾宛璧有点不对劲。

　　顾宛璧深深吸了口气，才幽幽说道：“我怀疑悦儿中了‘芙蓉葩’。”

　　“怎么会这样？杜姑娘怎么会无缘无故中毒？”季言惊讶的嘴都何不拢。

　　顾宛璧盈泪欲滴：“原本中毒的人该是我罢。”

　　她该不会是知道些什么了吧，还是只不过是一味的猜测？宋彦羲声色未动，静观其变。

　　“知道是何人所为吗？”季言愤懑地问。

　　顾宛璧只是摇头。

　　听到顾宛璧提起芙蓉葩的事，宋彦羲就已经知道顾宛璧已经发现杜涵悦中毒之事，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猜出了杜涵悦所中之毒。

　　宋彦羲转念一想，依玄真道人的爱才之心，告诉她一些有关独门暗器和毒药的事，亦在情理之中。

　　这世上知道如何解这芙蓉葩之人已经所剩无几了，就连玄真道人也未必知道这解毒之法。而他恰好就在这为数不多知道解毒的人之列。但他并没打算道出“真相”。

　　宋彦羲正巴不得等着这场即将上演的好戏开始呢。他怎么能错过此等好戏呢。他就是要让他们着急，心中已被妒火填的满满的了，再也盛不下其他。他对顾宛璧的情感已经达到了痴情成怨的地步。他发现与顾宛璧接触的时间越久，他就愈加喜欢她。他喜欢这个暗藏不露的精明女子。

　　即使此事对他们来说不是致命一击，让他们多着急一下也是好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良好的时机，等到他们都几近崩溃的边缘，到了那时，他在出手为杜涵悦解毒。顾宛璧一定会感激他的，不过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解毒之人也正是下毒之人。

　　“顾宛璧，你跟我来！”谢瞻怒喝一声。

　　谢瞻近日来一直觉得心神不宁，谁知杜涵悦真的出事了。他埋怨自己，要是他坚持带杜涵悦离开此地，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顾宛璧看了一眼谢瞻身边的谢灵运，微微蹙眉，像是在询问他：你告诉他了？

　　从谢灵运眼神中流露出的答案十分的明显，那就是——“没错”。

　　顾宛璧的表情浅显易懂：谢灵运，你真是疯了。

　　顾宛璧没有回过神来便被谢瞻扯住手腕拖着她向杜涵悦房间的方向走去。她来不及做出反应，脚下一个趔趄，几乎站不稳，形状异常狼狈。

　　可是真的到了杜涵悦的屋前，谢瞻的脚步却踟蹰了。

　　“怎么，阿远，你后悔了？”谢灵运压低了声音问道。

　　顾宛璧知道谢瞻此刻在迟疑什么。他的却步是因为害怕。是的，他胆怯了，害怕了，退缩了。不是不能接受杜涵悦毁容的事实，否则他也不会站在此处了。

　　谢瞻既然打算来见杜涵悦，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顾宛璧试着推了下房门，门未上锁，她暗自松了口气。谢瞻跟着她后面想要一同进入。顾宛璧轻轻摇头。谢瞻略微清醒了些，自己理智告诉他，眼下的这种情况，听她的总是没错。

　　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谢瞻在门外心急如焚。不多时，顾宛璧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轻声道：“悦儿想是太累了，睡着了。不要吵醒她。”

　　顾宛璧不想惊扰他们，独自离开。日渐向西斜，她与悦儿一样一日都没怎么进食。她的脚软成一团，跌在了地上。

　　不知何时谢灵运从顾宛璧身后赶了过来，扶她起来：“你，没事吧？”

　　顾宛璧默然不语，扯出笑容，努力做出轻松的姿态。

　　谢灵运似乎想到了什么，忙松了手。

　　谢瞻悄悄地走近杜涵悦，想要看看她。只见她的脸颊上的泪痕仍清晰可见。她是哭着入睡的。

　　谢瞻刚坐在她的床榻边缘，她睁开了眼，眼睛里满是惊慌之色。她是有多害怕，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惊醒她。

　　“悦儿，别怕，是我。”谢瞻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仿佛他面前的杜涵悦与昨日无异。

　　杜涵悦愣了一下，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做了场噩梦，还是说她现在才是在做梦呢，她已分不清楚了。

　　杜涵悦忙从床榻上下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直奔案几上的铜镜。谢瞻看出了她的意图，连忙阻拦她，不让她拿铜镜。

　　顷刻间杜涵悦便意识到了，这一切都不是梦，她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唏嘘不已：“你走，我不要你见到我现在的丑样子。你走啊，走…，我不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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