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

　　房中，江芷看着面前薄如蝉翼仿佛稍稍用力便能撕碎的薄丝手套，欲言又止道：“你是说……这玩意能抵御噬魂令？”

　　三寸钉从凳子上跳下来，装模作样踱步道：“当然，你别看它貌不惊人，却其实是奇门法宝，传说是用鲛人身上的鲛纱制作而成的，遇火不化遇水不融，只要戴在手上，人的全身内力便如盔甲护体，刀枪不入。”

　　江芷将信将疑，看向一旁端坐的清云子：“前辈，我师父所言可为真？”

　　清云子强忍住给自己掐人中的冲动，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江芷挠着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宝贝要是这么厉害，你们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三寸钉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瞥着清云子道：“那自然是因为这神棍年纪大了脑子转不过来弯，现在想起来也不迟不是吗？”

　　江芷下意识又看向清云子，清云子绷着张老脸再次点头。

　　得到肯定之后再看手套，江芷便有些克制不住的激动。

　　她当即便做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抬头对着二人道：“我要举办武林大会。”

　　清云子和三寸钉似乎早有预料，二人面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只是一个问：“什么时候？”

　　另一个问：“在什么地方？”

　　江芷收起手套往外大步走，扬声道：“衡山，半个月后。”

　　消息可以通过丐帮的人传到五湖四海，她已想好，衡山武林大会不限门派，只要是武林中人，当日都可到场，并且无论什么身份，只要打赢了她，就是新的武林盟主。这样一来，到场之人定如过江之鲫。

　　说干就干，十二楼的马车第二天踏上了前往衡山的路。

　　和以往独来独往不同，江芷这回把一家人全带上了，文儿墨儿不愿留下，便随着一起上了马车。两个习惯宅院生活的小姑娘，看着外面沿途风景，开始好奇起江湖上的武林大会该是何等模样。

　　不过最激动的，还是得数江盼宁。

　　午夜时分，马车在官道疾驰，江盼宁睡不着觉，脑袋钻出帘子问：“姐，武林大会是不是会去好多江湖上的人，而且好的坏的都有？”

　　江芷赶着马，回答他：“怎么，你想和谁一较高下？”

　　江盼宁一缩脖子，颇有自知之明：“我还小呢，要一较高下也得等我长大，我就是好奇，如果像华山和明教这种的见面了，会不会没等比试开始就打起来了。”

　　江芷轻嗤一声：“打不打得起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先回去睡觉。”

　　江盼宁不情不愿“哦”了一声，钻回车里继续瞎琢磨。

　　其实激动是难免的，别说他了，江芷印象里都没有衡山的影子，即便去过，大约也是刚出生不久的事儿了，这一趟去的，既有大事将成的畅快，也有些许认祖归宗的怅然。

　　两盏灯笼随着马车颠簸上下晃动，江芷望着漆黑的前路，想象着倘若外公爹娘还活着，该有多好。

　　“驾！”

　　十日后，马车抵达衡山。

　　衡山总共七十二峰，首峰回雁峰，最高峰祝融峰，因荒芜多年无人打理，楼阁中蛛网丛生，一行人上了回雁峰连着收拾三日，看着才姑且算能住人。

　　等收拾完毕，离武林大会正式开始的日子仅剩两天。

　　祝融峰够气派，峰顶的天尺庵外有过去留下来的现成比武台，石头砌成的，高有十尺，四面有神兽雕像，人站上面威风凛凛。

　　江芷干脆就把祝融峰定为武林大会的比试场地，一点犹豫都没有。

　　三寸钉对天尺庵挺感兴趣，蹦进去研究墙上的壁画了。江芷就在外面帮清云子搭望台。

　　望台搭好以后站上面可以看到山下都有谁在攀登山峰，可以很好的提前做防备。

　　还有一点，就是清云子没说，但江芷也猜到几分的。这座望台看似结构交错复杂，但所有重量其实都靠一根连接到天尺庵顶的透明细丝维持，只要细丝断开，高耸的望台就会顷刻分解，变成一只大笼，罩在比武台下面的地方，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最大程度保证了一旦和洛惊春打起来，不至于损伤太多人命。

　　只是，洛惊春就一定会来吗？

　　清云子向江芷问出了这个疑问。

　　望台搭成，江芷站在上面，手肘抵在护栏上，托腮望着灿烂夕阳中的山影重叠，道：“会来的，而且等不及来。”

　　习武之人聚集的地方代表有取之不尽的内力，他不会错过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即便不能明着动手，暗处肯定也要动不少歪心思。

　　连自己一手看大的徒弟都能杀死，还有什么是那个老疯子做不出来的。

　　江芷其实很想不明白，所以问清云子：“前辈，你说一个人为什么要作恶？”

　　清云子检查着底下的机关道：“小时候不被当人看，长大了自然也做不成人。”

　　江芷皱了眉：“可若那人一出生便应有尽有，没遭过什么苦难，却还坏事做尽，这是为什么？”

　　清云子迟疑了许久，似是轻叹口气，道：“或许这一点，也只能我们亲口问他了。”

　　江芷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事重重继续看风景。

　　忽然的，她看到通往祝融峰的“天阶”上出现两抹人影，仔细一张望，发现是霍无涯和暴脾气二师兄。

　　“哎！”江芷朝那二人大喊一声，扬起胳膊招了招手，随即下了望台朝天阶跑去。

　　二人看见了她，自然也是喜不自胜地回应。

　　霍无涯和二师兄没怎么变样，依旧一个干瘦一个壮如牛。

　　只不过霍无涯面上没了那股子没精打采的萎靡劲儿，眼神比过去要精神几分，怀里也没再抱着那把用来蹭吃蹭喝的传家宝睚眦刀。

　　见了面，他也不拿江芷当外人，直接说：“去年俺按照诸葛空说的，回去就把那把刀埋祖坟里了，嘿你别说，从那以后这精神头是越来越好了，脚也不软了人也不昏了，到了夜里倒头就睡，醒来感觉好得很！”

　　江芷哭笑不得：“那这可真埋对了。”说着视线在二人身上扫过来一圈，故意开玩笑道，“这种时候来衡山，难不成你们俩也是想弄个武林盟主当当？”

　　二师兄大笑：“大当家的可别说笑了，我们俩几斤几两你过去又不是不清楚。我们就是听说了衡山要开武林大会选新盟主，觉得那么久没见了，都想来看看你，哪知半路上碰到，干脆就结伴同行了。至于盟主之位，我们是绝对没那个本事的。”

　　霍无涯跟着呲牙乐：“就是就是，俺们也就是想想。”

　　江芷忍俊不禁：“跟你们说着玩呢，快跟我过去吧。不过先说好了，我们从临安千里迢迢过来也没什么好酒好菜招待，最多不过烤几只野味，你二位可别嫌弃啊。”

　　霍无涯：“大当家的说哪儿的话呢！武林大会以武会友，吃喝算得了什么。”

　　二师兄：“我没意见，反正有肉就行。”

　　江芷笑道：“放心，肉管够。”

　　三人有说有笑步入祝融峰顶。

　　眨眼天黑，江芷不愿让家里人沾染太多祝融峰的是非，所以林婉婉一行人依旧待在回雁峰，饭做好送到祝融峰就行了，不必来人招待。

　　饶是这样打算着，千防万防，硬是没把江盼宁给防住。

　　臭小子跟着谢望送饭来到祝融峰，饭放下人不走，摇着江芷胳膊哀求：“姐，你就让我留下吧，这两天江湖上的人肯定越来越多，我真的特别好奇他们都长什么样子，我长这么大都还没去过江湖呢！”

　　把江芷气得直戳他脑瓜子：“长这么大？你自己掰着手指头数数你今年虚岁有十二吗？还没去过江湖？你当江湖是天阙大街的算命摊啊一找一个准儿！”

　　江盼宁委屈巴巴：“可是我真的很好奇嘛。”

　　江芷：“没听说过老话好奇心害死猫？”

　　江盼宁：“老话不还说猫有九条命吗？”

　　江芷无言以对，并且被气懵了。

　　霍无涯这时嚷道：“俺瞧这小兄弟活泼得紧，留下正好还能跟大家说笑说笑，不然光是一帮子死气沉沉的大人，多没意思。”

　　江盼宁立即眨巴着眼附和：“就是就是！姐你也得听听别人的意见！我多活泼！没我多不行！”

　　江芷深吸了口气呼出来，无奈道：“留下可以，但明天后天这里来的人会越来越多，你要是敢乱跑，我就——”

　　江盼宁抢答：“不用你扔！我自己从祝融峰上跳下去！”

　　江芷噗嗤一笑，笑完继续板住脸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跟着一块吃饭去。”

　　江盼宁欢呼雀跃“阿姐万岁！”跳到席间跟着一块分食烤野猪了。

　　二师兄啃着猪蹄子，望着在场中人，心里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等猪蹄子都快啃完了，他才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对了，那个本事很大的李公子怎么不在这。”

　　江芷本来挺好的食欲，在听到这句话后，顿时心头一堵再无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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