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穿打工人

作者: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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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里不干净


      在那一瞬间,云岫觉得谢策的话就像是裹挟着沙砾的热风,带着一种边塞特有的粗粝与灼人,不由分说地撞进她死寂多年的心湖。
      湖面瞬间掀起惊涛骇浪,那点滚烫的真诚混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在她胸腔里轰然炸开。
      这股力量太过于迅猛,震得云岫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她整个人如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起伏。

      云岫茫然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眼前的谢策。那层水光模糊了她平时惯有的锐利,反而让她眼底深处那几分不为人知的脆弱与呆怔,无所遁形地暴露在空气中。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孑然一身、只为回家而战的孤魂了。
      在这段战火纷飞的岁月里,有一个人早已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她的心里,成为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个人就是谢策啊

      反观,谢策倒是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
      他的话音在残烟缭绕中悬浮了片刻,那一小会儿的沉默像浸了冰水的棉絮,沉甸甸压得他喘不过气,竟让他在一时之间就慌了神。
      方才强撑的镇定轰然崩塌,慌乱像没头的野狗似的在谢策身体里到处乱窜,连他的指尖都抑制不住地开始发颤。

      谢策语无伦次地攥住云岫的胳膊,急切地解释,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紧:“不是……云岫,你听我说,我是说……我喜欢你。不是老乡对老乡的照顾,也不是弟弟对姐姐的依赖……就是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
      他喉结滚动着,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吸进眼底:“我想明白了,我真的彻底想明白了!管他能不能回去,管他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我都要跟你在一起。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在这朝不保夕的战场上,所有关于未来的顾虑、身份的桎梏,在生死面前都碎成了齑粉,谢策恨不得将那颗在胸腔里狂跳的心血淋淋地掏出来,捧到云岫面前让她看清楚——那里面除了她,再无旁骛。

      而云岫心中那道由理智筑起的堤坝,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热浪顺着耳膜钻进血管,在身体里奔腾叫嚣,那些被她强行压在心底的情愫,那些在无数个生死瞬间悄悄滋生的依赖,此刻像沉睡了千年的火山突然喷发,滚烫的岩浆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犹豫与挣扎。

      她什么都没说——但也无需再说。

      下一秒,云岫用尽全身力气扑进谢策的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彼此揉进骨血里。
      她将头深深埋进谢策染着血污与尘土的颈窝,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那味道奇异地让她感到分外安心,让她忍不住想收紧再收紧手臂,好像这样就能抓住这无边黑暗里唯一的光亮。

      谢策僵硬了一瞬,随即更用力地回抱住她。
      那双能挽强弓、挥利刃的手,此刻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掌心轻轻覆在云岫背上,既想将她整个人融入骨髓,又怕稍一用力就会碰碎了她。
      他默默感受着云岫在他怀里微微颤抖,感受着她温热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领,那温度烫得他心口发疼,却又甜得让他几乎要溺毙在这突如其来的幸福里。

      这是一个十分漫长的拥抱。
      两人在彼此的体温里贪婪地汲取着那点弥足珍贵的暖意,试图借此来对抗整个世界的残酷与不确定性。
      夜晚依旧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这里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没有海誓山盟的矫情,只有两颗紧紧相依的心,在战火纷飞中确认了彼此就是这无边绝境里唯一的救赎。

      “所以,你是答应……”谢策哑声问,“跟我在一起了吗?”
      这三个字轻飘飘落在空气里,却重若泰山。
      “在一起”无关风花雪月的缠绵,两条孤魂在一起,只为在接下来更惨烈的血战中,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勇气与凭依。
      只要想到对方还在,哪怕前路漫漫,也敢咬牙闯一闯。

      闻言,云岫埋在他颈窝的脸动了动,闷声答:“嗯……那不然我们这是干什么?耍流氓吗?”
      谢策先是一怔,随即低低笑出声。
      他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收了收手臂,随后将下巴抵在她发顶,感受着怀中人真实的温度,眼眶却不由自主地发热。

      情绪宣泄过后,云岫靠在谢策坚实的肩膀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
      谢策笨拙却极有耐心地、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谢策,”良久,云岫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内核却已恢复往日的冷静,“我想……你说得对。系统靠不住,历史记载也可能有偏差,或者……正是我们的介入,本身就在改变着轨迹。”
      她微微直起身,认真地看着他,明明眼底还凝着未干的水光,眼神却亮得惊人:“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彼此。”

      谢策见她缓过来,心里一松,就想着驱散一下沉重的气氛,那股混不吝的劲儿便又冒了出来:“就是!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是死……呸!我是说,管他那么多,活一天赚一天,跟你一起赚得更多!”他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胸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可靠些。

      云岫听着他这不伦不类的安慰,看着他明明疲惫不堪却仍努力想照亮她的样子,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被驱散。

      是啊。
      既然未来叵测,那就不要再顾虑了。
      活一天,算一天。
      与其在对未知的恐惧中耗尽心力,不如一头扎进这混沌的当下,清醒地沉沦。

      云岫用手背用力擦干泪痕,等她抬起头时,眼神重新变得清亮而坚定,甚至比之前多了一份挫折淬炼后的沉稳与锐利。
      那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像寒铁经烈火焚烧后,反而生出了更冷的光。

      “我明白了,这次失败,是教训,也是提醒。”她的声音逐渐清晰有力,“它告诉我们,不能完全依赖‘先知’,更要注重当下的情报分析和临场应变。我们的知识是工具,而不是枷锁。”

      毕竟历史从不是写死的剧本,而是一场由无数个选择、牺牲与意外共同导演的即兴戏剧。
      它没有预设的轨迹,每一个试图看清它、改变它的人,都如同在浓雾里行走,以为自己找到了方向,却不知脚下的路,早已被自己的脚步重新定义。
      那些所谓的“必然”,不过是后人回望时,为混乱的过往强行梳理出的逻辑线。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更仔细地搜集信息,更全面地分析局势。”云岫眼中燃起新的火焰,“真正的关键战役,一定还在后面。我们一起,重新开始!”
      谢策狠狠点头:“对!”

      巨大的挫折没有击垮他们,反而像一座烧得通红的熔炉,将两人的信任、情感与意志扔进烈火里反复锤炼,最终变成无坚不摧的精钢。
      他们不再仅仅为那个遥不可及的“归家”幻梦而战,更是为了彼此,为了证明纵然身在洪流,亦可凭借自身之力与并肩之人,冲破迷雾,在历史的惊涛骇浪中,携手杀出一条生路。

      他们在生死未卜的战场上,找到了比“回家”更沉重、也更为滚烫的意义——不做随波逐流的浮木,而是要成为敢于搏浪的弄潮儿。

      因此,接下来的道路,无论通向何方,他们都将以伴侣与战友之名,携手同行,至死方休。
      而这乱世烽烟,终将成为他们爱情与信仰的最好注脚。

      所以没过多久,云岫就振作起来,重新伏案于地图与军报前。
      烛火将熄未熄,在宣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映照着她专注的脸庞。

      不知不觉间,天光已彻底撕破晨雾,如潮水般涌入营帐,将昨夜的泪痕、血迹与绝望冲刷得干干净净。
      桌椅上的刀痕、地图上的剑影,在清冷的光线中无所遁形,却不再让人感到沉重。

      云岫眼底的血丝未退,但瞳孔深处那簇曾几近熄灭的火苗,已重新燃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灼亮。她站在巨大的山川舆图前,身形依旧单薄,脊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根钉死在阵前的旗杆。
      她用指尖划过舆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那些代表着关隘、河流与驻军的符号,在她眼中逐渐鲜活起来,化作战场上奔腾的人马与呼啸的风。

      “……金人新破饶凤,气焰正盛,那下一步必是寻隙深入,直扑蜀地。”她的指尖落在图上蜿蜒的山脉间,那里用朱笔圈着饶凤关的位置,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敌军动向,“这次……我一定不能再有任何侥幸。此前之败……败在自己过于依赖‘已知’的战役节点,忽略了情报网的构建和战场细节的瞬息万变……”

      就在云岫正自言自语地沉浸式复盘着战局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还在这儿琢磨呢?你不眯一会儿?”

      云岫回过头来,目光与刚巡营回来的谢策一碰。
      谢策身上一股寒气,甲胄上还带着山间的晨露与尘土,肩甲处新添了一道划痕,显然是夜间巡逻时遇到了小股敌探。
      接收到云岫的视线,谢策立刻沉声道:“放心吧,我已经挑好人了,都是山地行走的好手,等会就全部散出去。前出五十里,这次我们不仅要摸清金军主力的动向,连他们埋锅造饭的痕迹、马蹄印的深浅都要记下来!我看他们还拿什么跟我们玩!”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我让人在饶凤关附近设了暗哨,若金人有进一步动作,我们便能第一时间知晓——”

      “云参议。”
      是王哥。

      云岫偏头看去,见王哥似乎是一夜未眠,眼下泛着青黑,手里攥着几张皱巴巴的军报:“末将方才与谢参军复盘了饶凤关的细节,有几处疑点……始终想不通。”
      “对,”谢策也眉头紧锁,伸手拧了拧眉心,“金人此次行军路线极为诡异,像是完全摸清了我们的布防漏洞。尤其是最后那波夜袭,他们真是精准地避开了三道暗哨,直扑中军帐——若非我们拼死抵抗,恐怕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
      谢策用指尖在舆图上划过一条曲折的路线:“但是更奇怪的是……他们明明可以从大路进军,却偏偏绕了远路走这条艰险山道,像是算准了我们会在大路设防。”

      王哥走到舆图前,指尖也在饶凤关附近的一处山谷停顿:“这里,原本是我们的粮草囤积地,位置极为隐蔽,只有少数几位将领知晓。可……金人偏偏就找到了这里,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更可疑的是,他们似乎早就知道我们的援军会从哪个方向来,提前设下了埋伏,导致援军全军覆没。”
      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云参议,我总觉得,营里……不干净。”

      云岫心中一凛,抬眼看向王哥。
      他脸上没有明显的情绪,眼神却不怎么自然,显然是话里有话。

      “王哥的意思是……”谢策的声音也沉了下来,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王哥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缓缓道:“饶凤关失守前,末将曾安排了三名亲信探查金人动向,他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兵,经验丰富,行事谨慎,可他们……至今杳无音讯。”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忠”字,边缘有明显的磨损:“这是其中一人的信物,昨天在乱葬岗找到的,上面还沾着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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