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斯曼冰川消失之前

　　这天跑了很多的路，她坐在车里被他带着，不知要前往什么地方。
　　偷看着他的侧脸，脑海里重复着一遍又一遍这样的话。
　　无论如何，无论待会他要拿出什么话告诉自己，该断的还是早点断吧。
　　车子开到了稍显僻静的地方。
　　林芊潼看着后面空无一人的小道，心里不觉开始变得紧张。
　　她抓紧安全带，小心地看着陈宇淇，但很怀疑这个人会做出不好的举动。
　　车子停下，陈宇淇转过头便看到林芊潼紧紧皱起的眉头。
　　他看出了这个人眼里的防备，但没说话，只是默默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然后从自己那一侧下了车。
　　他走到林芊潼的那一侧开了门。
　　彼时她把手放在扣子上，尚未解开安全带。
　　“下车吧。”他对她说道。
　　“这是哪儿？”
　　“你来。”他平静的声音吸引了她。
　　犹豫了下，她还是解开了安全带下车。
　　林芊潼见陈宇淇掏出手机，按下了什么，面前的白色铁门开了，花圃和白色的房子立刻呈现在眼前。
　　“你到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想让你知道，我能给你的。”
　　林芊潼摇头：“不需要。”
　　“你都没有听我说就拒绝了，不觉得对我很不公平吗？”
　　“好吧，对不起，你先说吧。”她语气有点懒懒的。
　　“你刚说怕自己不够优秀，但我想和你说的是，我不需要一个多优秀的人，我自己本身也不是一个多优秀的人。这套房目前我全款拿下，但我也是付了五年的贷款。我只有这套房，还有一辆车，只有这些，也没有其他了。”
　　林芊潼瞪大了眼，勾起嘴唇，不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但却已经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是，五年听起来很短，但其实我曾经熬过无数个大夜，饭点也经常不准时，因此落下了胃病，有次还半夜被120送医院。”
　　“这么严重？”
　　“是，那次半夜送医院让我明白自己不要这样的生活，但其实早在之前就有很多个例子告诉我，我不必这样子生活的，其中也包括你。”
　　“我？”林芊潼诧异地指着自己。
　　“对，你，还记得你曾经在信里和我说过的吗？该放弃就放弃。”
　　“呃......”
　　“以前我是不信的，说实话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句话觉得我们不合适。”
　　“什么？”
　　陈宇淇弯起嘴角：“其实在读书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你总是偷偷看过来。”
　　林芊潼的指尖颤抖了下。
　　她没想到原来这个人一直都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概是大二的时候。”
　　她的表情凝固住，望着他：“那你那时候是什么想法？”
　　陈宇淇摇着头：“我觉得你是个品行不错的人。”
　　“嗯？”
　　“我喜欢看你在课前给老师擦黑板，也喜欢看你关窗户最后一个离开。”
　　林芊潼捂住嘴巴，震惊地看着他。
　　她以为从来只有她偷看他的份，却不知道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也被对方悄悄关注着。
　　“那你那时候喜欢我吗？”
　　陈宇淇抿了下嘴巴，一会儿道：“没有，我那时候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样......可你刚说你觉得我们不合适......”
　　“是，虽然没有那样的想法，但后来看到你发来的信，我很惊讶。那时候我给你的回信态度有些模糊，说实在的，当时我也很难确定自己的心意。不过看到你后面劝我放弃比赛的想法，我又觉得不太合适。”
　　“对不起，当时我......”
　　陈宇淇伸手到她面前，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当时没懂这个意思。当时的我不能理解放弃，一个要我放弃的人，我不能接受。”
　　“但是现在的我，我已经能接受这两个字了。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我一开始对你就是有好感的，但是由于当时的认知，我错过了，现在我不想再因为一些很小的问题失去你。”
　　“你说的优秀，其实我也没有多优秀，我也是要靠自己努力去拼才能换来物质上的东西，但我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房子车子靠我自己，我也要贷款，也要付出代价。”
　　“要是我，可能就算付出凌晨进急诊的代价也没法在五年内换得这样一套房。”
　　陈宇淇眉头微皱，盯着林芊潼看了好一会儿。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不再开口。
　　过了好久，陈宇淇才缓缓道：“你以前上课汇报，或者对工作，你的态度都不是这样的。”
　　林芊潼的心脏猛然蹦跳，随后漏了一拍，就像在坐过山车一样。
　　她鼓起勇气，正面问他：“什么态度？”
　　“你汇报或者争取工作上的机会都很积极，但是你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你只想逃避。”
　　“我没有。”
　　“你确定？”
　　安静的间歇很诡异。
　　林芊潼的指尖跟着诡异地颤抖了。
　　她把手握成拳头，尝试让自己冷静，却发现心里更空，更害怕了。
　　她强迫自己对上陈宇淇的眼睛：“我只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我们之间不合适的。比起我，翁可妤会更适合你，她的父母可以在你母亲需要的时候给予支持，像她那样的人，在工作上她应该也可以帮助到你，但如果是我......”
　　她艰难说出几个字，好似要剜了她的心一样。
　　“我没有办法。”
　　“问题并不是只有一种解决办法，现在很多事情钱都可以解决，不是她，我也可以通过其他办法，这只是很小的事情。”
　　“可她是个很好的辅助。”
　　“你怎么......比男人还现实？”
　　林芊潼愣了下，接过话：“对啊，你都说了，男人都是现实的，在比较之下，我不明白你选择我的理由。为什么是我呢？我没有那个人有钱有背景，难道是单靠读书时期的那一点点好感？”
　　陈宇淇沉了下肩膀，别过头，然后笑了笑，像是对着空气无奈地笑了。
　　“我不是非得谈的，但是遇到你，我觉得轻松，觉得有趣，所以我想抓住这次机会。你也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不在乎你说的那些，但......”
　　他的眉头逐渐拧紧：“你真的好难追。”
　　林芊潼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睁开眼睛：“你真的理解我说的意思吗？”
　　陈宇淇摇头。
　　“好吧，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是独子吗？”
　　陈宇淇点头。
　　“嗯，所以你说你那些都是自己奋斗来的，你有的就只有这些，但是你父母留下来的那些注定是你的。你的家世背景，以及潜在的对象，都让我觉得这是一座很难攀爬的山，我上不去。我还是认同我以前的想法，也是刚才说过的，该放弃放弃。这样说，你理解了吗？”
　　陈宇淇摇头：“不理解。”
　　他名利场上见过的那些人，听到的交友八卦，从来没有一个像现在这个这么难搞定。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以前自己在心里拒绝的，竟然成了自己的一道劫，但他只有一个想法，他要拿下。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林芊潼还想说话，被陈宇淇识别出来，他伸出食指，要对方闭嘴。
　　“你......不用说了，我都不想听。既然你最初答应一起试试，现在就没有单方面宣布，然后全身而退的道理。”
　　林芊潼僵直了后背，看着他：“那你想怎么样？”
　　“我们先彼此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好。”林芊潼后退一步。
　　看她急着划清界限的动作，陈宇淇胸口压着的火猛地窜上来。
　　他上前，抓住林芊潼的手臂。
　　“你干什么？放开我。”
　　他微微松开手，但把握在自己随时能抓住的距离。
　　“我现在说的是，我们彼此都有思考的空间，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不要擅作主张，认为我们就这样分手了。”
　　他的表情极为难看。
　　林芊潼看他一只手握成拳的模样，明白现在还是不要再刺激他为好。
　　她微微点头，小声“嗯”了一句。
　　原以为这样就可以回去了，可陈宇淇坚持要带她参观房子。
　　里面她是死活都不愿意进去的，陈宇淇便说那就在外围看一看。
　　“平时我会回来住，但偶尔我会去我父母那边小住一下。这些花草我不太擅长打理，所以一般是会雇人来做。在家得闲时我会自己下厨，然后自己洗碗......”
　　和平时工作的模样不一样，他说了很多自己日常有关的东西，就好像他们刚刚没有因为分手这件事争执过，就好像他们准备进入未来生活的交谈。
　　可绕了一圈，一直都是他在说话。
　　林芊潼没有发问，也没有主动接话，就这么一直听着。
　　坐上车的时候，她看着刚刚绕了一圈的白色房子，有种强烈的感慨。
　　这地方是真的很好，安静，漂亮，温馨，但......就是不是她的。
　　她侧过头偷瞄这个想方设法想要留住自己的男人，突然觉得命运真的很奇怪。
　　如果在大学的时候就听到他这一番话，她怕是立马就打算和他一起生儿育女了。
　　然而，偏偏是几年后遇见，还知道了他的家世背景......
　　她重重的呼吸声落入他的耳朵里，听得陈宇淇心中一颤。
　　可他知道说再多，现阶段也没法解决这个问题。
　　车子开动后，一路上他们没有搭话。
　　等车子停在她的出租屋楼下时，他才听到她很轻的声音。
　　“那么，我们这段时间都先不要见面了。”
　　陈宇淇的气息也变得重了些，他看向林芊潼的眼眸发沉。
　　“我是说除了工作。”
　　或许是被他沉重的气息影响，林芊潼的脸逐渐发烫。
　　他抿了抿唇，最后道：“行。”
　　林芊潼下车前，听到背后那一声：“那你也遵守约定，不要觉得我们就是那个了。”
　　她停下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往前走。
　　回到出租屋后，她没开灯，立马走到窗前，偷偷去瞄楼底下。
　　车子还未动，一缕淡淡的烟圈从车里飘出来。
　　她疑惑皱起了眉头。
　　她就从来没有在这个人身上发现烟的影子。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