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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菲尔
坐在商行后间,看着林玖呈上的账目,兰斯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账面上的数字在增长,但利润的绝大部分都再次投入到了牧场的持续建设和草料储备中。目前的售卖还是太过零散,虽然利润率高,但销量不够大,且和这些小的商行对接过于耗费精力。他需要更稳定、更庞大、更具规模的出货渠道,来支撑他庞大的计划。
“不能再这样零敲碎打了。”兰斯放下账本,对林玖说道。少年抬起头,黑色的眼眸全是信任,等待着他的指令。
“我们需要建立固定的供应关系。”兰斯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街道上往来的人流,“找那些信誉良好、有固定路线和客户群的中型商队。我们可以给他们提供稳定品质、略低于市场批发价但要求长期合作的合约。”
“与此同时,我们也要建立自己的商队,将货物运到南方,但是这可以等手上积累一大部分钱后开始,现在可以做准备工作了。”
林玖迅速理解了他的意图,这段时间跟在兰斯身边,他也成长了很多:“这样可以保证基础销量,减少市场波动风险,并解放我们的精力。需要我筛选潜在的合作对象吗?”
“嗯,”兰斯点头,“优先选择那些主要跑王都周边、或者南方稳定行省的商队。他们的需求量大,对品质有要求,也相对守规矩。”
接下来的日子,兰斯再次投入了新一轮的忙碌。他通过老哈里和索恩的渠道,接触了几支符合要求的商队负责人。谈判在商行后院新建的、相对僻静的会客室进行。
“兰斯老板,您的药材品质确实没得说,”一个跑南方线、面容精明的商队头领捻着胡须,“但这价格……虽然比零售低,可我们要的量不小,承担的风险也大,您看……”
兰斯脸上挂着经过无数次练习的、真诚而沉稳的微笑:“李头领,正因为量大,我们才能给出这个价格。品质的稳定性,就是最大的价值。我们可以签订半年的契约,期间优先保证您的供应,并且,每次交易,我可以额外赠送您一小批我们商行特有的、品质上乘的果干,作为搭头,如何?”
他巧妙地利用系统空间产出的、风味绝佳的果干作为润滑剂,这往往是压垮对方犹豫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经过几轮类似的磋商,北风商行成功与三支中型商队建立了初步的固定供应关系。虽然利润空间被压缩,但稳定的订单如同涓涓细流,开始持续不断地汇入商行的资金池,为牧场的“吞金兽”提供了更稳定的供养。
当最后一份契约由林玖妥善归档,兰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持续的神经紧绷和劳心劳力,让他感到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的疲惫。他靠在椅背上,窗外已是绿意盎然。
夏天了。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闯入他的脑海:好像……很久没见到菲尔了。
自从那次……嗯,在那个寒冷的夜晚之后,他先是忙于牧场的规划和奠基,后又全力扑在商行的扩张和固定渠道的建立上,竟然一次都未曾主动去找过菲尔。而菲尔,似乎也未曾再来过这偏僻的西南区。
一种莫名的、混合着思念与歉疚的情绪涌上兰斯心头。他应该去跟菲尔说说最近的进展,至少……见一面。
他想要分享近期成果给菲尔,急需感受菲尔的气息和鼓励。
想到这里,他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对林玖吩咐了一句“我出去一趟”,便快步走出了商行。
夏日的阳光有些刺眼,兰斯沿着熟悉的道路走向红岩堡的内区,菲尔通常驻扎的营房和办公区域。他的脚步轻快,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然而,当他来到那处熟悉的院落外,却发现这里比往常要冷清许多。站岗的士兵换了陌生的面孔,神情肃穆。
兰斯心中升起一丝不安,他上前,客气地询问:“请问,菲尔大人在吗?”
那名士兵打量了他一下,或许看他衣着体面、气质不凡,语气还算客气:“菲尔大人?他早在春末的时候就随大皇子殿下启程返回王都了。您不知道吗?”
返回王都了?
春末?
兰斯愣在原地,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所以,在他埋头于牧场土地、商行账目、与商队讨价还价的时候,在他以为只是短暂分别的日子里,菲尔已经离开了北境,回到了那个权力与漩涡的中心——王都。而他,菲尔口口声声说是自己最重要的人!竟然一无所知,直到此刻,像个小丑一样找上门来,才从陌生士兵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他!竟然一无所知,直到此刻。
疲惫,数月来积压的、被他用意志力强行压制的疲惫。
混合着巨大的失落、不被重视的委屈、以及一种被抛弃的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勉强维持的镇定。他感觉心脏像是被狠狠攥紧,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菲尔走的时候居然没有给他打招呼?
那这算什么?
他们之间的感情算什么?
他们之间那些夜晚的亲密、那些带着占有欲的触碰、那些低沉关切的叮嘱……算什么?
难道只是他忙碌间隙一厢情愿的错觉?
他是可以随意被搁置、无需正式告别的存在?
一股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支撑着几乎软倒的身体,踉跄地退到不远处一个无人注意的拐角阴影下,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墙,才勉强没有滑倒在地。他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转移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心悸。
他已经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自从他逃离过去的牢笼,凭借系统和自己的努力在北境站稳脚跟,逐渐掌控自己的命运和财富后,那些曾经纠缠他的、属于“养尊处优却无力自主的小少爷”的焦虑、恐慌和脆弱,早已被他深深埋藏。
可菲尔的“不告而别”,像一把精准的钥匙,轻易打开了他心底那扇尘封的门,将那个脆弱、敏感、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灵魂重新释放了出来。那个被他努力塑造、几乎以假乱真的“兰斯大人”的外壳,在此刻碎了一地。
该死的菲尔!
他们之间不是有着亲密的感情吗?
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是不在乎吗?
还是菲尔就是喜欢柔软的金丝雀?他喜欢的,或许只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柔软的、依附于他的存在的兰斯?而现在,当自己开始拥有独立的力量和说话的底气时,他便觉得索然无味,可以随意丢弃了?
该死的菲尔!
就算我这段时间忽略了你,你也不该不告而别!
怨恨如同毒藤般疯长。兰斯紧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他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菲尔,怨恨他的薄情,埋怨他的傲慢。那个在商场上日渐沉稳、懂得隐藏情绪的商人消失了,此刻的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会因为得不到预期回应而脾气恶劣、内心充满破坏欲的贵族少年。
该死的菲尔!果然……就不该给他自由!就该把他锁起来,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浓烈的黑暗念头在他心中翻滚,带着一丝自暴自弃的狠厉。
然而,他并不知道。
他不知道,在他因牧场规划连续熬了几个通宵,最终伏在堆满数据图纸的桌上昏沉睡去的那晚,菲尔曾轻叩过他的房门,是内森沉默地引他进入。
他不知道,菲尔看着他疲惫不堪、眼下带着浓重青黑的睡颜,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小心翼翼地将他从冰冷的桌面抱起到简陋的床铺上,为他盖好被子。那双惯于握剑、布满薄茧的手,极尽温柔地拂过他汗湿的额发,在他微蹙的眉心和紧抿的唇上,留下了无数个克制而珍重的轻吻。吻了又吻,满怀怜爱。
他更不知道,菲尔留下了一封简短却交代了行程与归期的亲笔信,就压在他桌面上那盏油灯下。只是,第二天清晨,被宿醉和疲惫头痛折磨的兰斯,在醒来后机械地整理桌案时,迷迷糊糊地将那封混在一堆写满数字、做了标记的草稿纸中的信件,随手与废纸一同扫落,或许最终落在了角落,或许被前来打扫的林玖无意中清理掉了。
这些兰斯都不知道。
兰斯只知道,他恨死菲尔了,他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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