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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人质
民国二十一年,四月十八,子时。
金陵西郊,断崖“鹰愁涧”。
雨后的雾从谷底翻涌上来,像一条白龙贴着崖壁游走。
崖顶只剩一盏汽灯,灯罩破了个洞,火光在风中抽搐,
把三个人的影子钉在湿冷的石壁上,拉得极长,又忽地揉碎。
被绑在崖边石柱上的,是谢行之。
银发被雨水贴在脸侧,唇色因失血而泛青,
锁骨处的龙血纹被粗麻绳勒得发红,
像一条被囚的赤龙。
他脚下是万丈深渊,
雾气翻滚,看不见底,只听见涧水拍岸,
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噬岩石。
十步外,江照双手举高,掌心雷的枪口朝下。
对面,宪兵队长刀疤脸用一支勃朗宁抵着谢行之的太阳穴,
声音被风撕得七零八落:
“东风?还是西风?
把密电交出来,我留他一条命。”
风更急了,吹得汽灯“噗”地一声,火苗矮了一半。
刀疤脸的雨衣下摆猎猎作响,像一面残破的旗。
他拇指压下击锤,金属声清脆得令人牙酸。
江照的目光掠过谢行之的腕骨——
那里,一道极细的铜铃红绳被麻绳压住,
铃声被风声吞没,却仍在微微震颤。
那是昨夜老乞丐临终前塞给他们的第三声暗号:
“铃响人归”。
江照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低得只有风能听见:
“密电不在我身上。”
刀疤脸冷笑,枪口往前顶了半寸:
“那就让他下去陪阎王。”
谢行之忽然抬眼,紫眸在火光里像两枚淬毒的星。
他声音极轻,却穿透风声,
像一把极薄的刀贴着刀疤脸的耳廓:
“你确定阎王敢收我?”
话音未落,谢行之的脚尖在崖边轻轻一碾。
鞋底与湿石摩擦,发出极轻的“嗒”。
那是摩斯:
·-·-·
【动手】
几乎同一瞬,崖下雾中亮起一点火星——
像有人划亮了一根火柴,
却在下一秒变成一束信号弹的赤光。
红光冲天,照亮半座断崖,
也照亮崖壁上一排几乎不可见的钢索。
钢索末端,
系着一把极细的短弩,
弩箭涂了哑黑,
在红光里只闪了一下,
便“嗖”地射向刀疤脸的后颈。
刀疤脸反应极快,
枪口猛地一转,
子弹擦着弩箭的尾羽飞出,
却慢了半寸。
弩箭钉进他的肩胛,
黑血瞬间浸透雨衣。
他怒吼一声,
枪口回指谢行之太阳穴,
却在扣动扳机前,
听见一声极轻的“叮”——
铜铃响了。
谢行之的腕骨猛地一扭,
麻绳竟被铜铃红绳自带的细刃割断。
他整个人向前扑去,
肩膀撞开刀疤脸的枪口,
子弹打在崖壁,
碎石溅起,
像一场细小的雪崩。
江照在枪响同时动了。
掌心雷抬起,
第一发子弹击中刀疤脸手腕,
勃朗宁脱手,
坠入雾里,
像一颗迟到的流星。
第二发子弹打在崖边石柱,
石柱崩裂,
碎石砸在刀疤脸脚背,
他一个踉跄,
几乎踩空。
谢行之趁机翻身,
反手扣住刀疤脸的咽喉,
指尖的铜铃红绳勒进皮肉,
血珠顺着绳纹滚落,
像一串细小的红珊瑚。
刀疤脸却笑,
笑声里带着血沫:
“你以为只有一支枪?”
他左手从雨衣内袋掏出一把掌心雷,
枪口直指谢行之眉心。
枪响前0.1秒,
江照已扑到谢行之身后。
他左手抓住谢行之后领,
右手掌心雷抵住刀疤脸枪口,
两枪几乎同时击发。
子弹在枪口间相撞,
金属火花四溅,
像一场极小的焰火。
冲击力震得刀疤脸虎口开裂,
掌心雷脱手,
坠入深渊。
谢行之的铜铃红绳同时收紧,
刀疤脸喉骨发出脆响,
整个人向后仰倒,
像一块被风折断的朽木,
坠入雾里。
风忽然停了,
雾却更浓。
谢行之跪在崖边,
粗麻绳勒出的血痕在火光里鲜艳刺目。
江照单膝跪在他身侧,
掌心雷的枪管仍在发烫,
像一块刚从火里掏出的铁。
两人对视,
谢行之的紫眸里映着江照的影子,
像两枚淬毒的星。
他轻声说:
“0.1秒,
够我还你一条命。”
江照笑,
声音低哑:
“0.1秒,
也够我陪你一起跳。”
谢行之抬手,
腕骨上的铜铃红绳已断,
铜铃在崖边滚了半圈,
坠入雾里,
发出一声极轻的“叮”。
像老乞丐最后的告别,
又像下一声暗号的开始。
崖下,
一艘快船早已候在暗礁后。
船头挂一盏微弱的红灯,
灯影里,
短发女子举枪示意。
两人顺着崖壁垂下的钢索滑下,
像两片落叶被风卷进黎明。
船离岸时,
东方泛起鱼肚白。
谢行之靠在船舷,
指尖摩挲腕骨上的血痕,
声音极轻:
“悬崖人质,
到此为止。”
江照把掌心雷抛进海里,
枪沉下去,
像一颗迟到的流星。
他抬头,
目光穿过薄雾,
落在远处初升的朝阳上:
“不,
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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