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自主权

　　二人跟着赵可星在拥挤的居民区内左拐右拐，贫民窟的巷道像这座工业星球溃烂的血管，狭窄、污浊，在黄昏的光线下流淌着锈红色的暗影，沈翊骁对这样的环境并没有什么抗拒，毕竟战场上的狼藉可比这些垃圾要可怖的多，而虽然不是上层阶级的叶翎却皱起了鼻子，路边污水沟里的味道实在是太一言难尽了。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赵可星带着二人来到一间相对没那么破败的房子前，墙壁完整，虽然有的窗户玻璃有些裂痕，但可以看到屋里挂着赶紧的鹅黄色窗帘。

　　因为空间相对巷子里开阔的多，空气也清新多了，叶翎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沈翊骁，总觉得他似乎眼角带笑。

　　“叶翎哥哥你稍等一下。”赵可星说着，卸下自己背着的那一筐用作燃料的东西，倾数倒在房子旁边的一个储藏间内，又在一旁拍了拍身上的灰后扭开一个锈迹斑斑的水龙头洗了洗手，十指交错，仔细地洗干净手上的黑灰，连指甲缝都细细清理，最后她掬起一捧水抹了把脸，没有毛巾帕子，赵可星甩了甩头，确定自己脸上不再滴水，这才转身走过来。

　　赵可星走到门前拽出胸前用塑料绳挂着的钥匙，却发现门只是虚掩，便直接推门进去。

　　沈翊骁和叶翎看到屋内一个女子正背对着大门清扫，听到门轴发出嘎吱声之后回头看向门口。

　　叶翎看着转身过来的女子，和赵可星相似的眉眼，虽然比赵可星个子稍高，但更消瘦单薄一些，猜到她就是赵可星当时那支抑制剂的需求者，现在看她浅色衣裙下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看来那支抑制剂应该是帮到她了。

　　“姐姐，”赵可星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虽然未听到姐姐的回应，她却浑不在意地对叶翎和沈翊骁介绍：“这是我姐姐赵可月。”

　　叶翎和沈翊骁正欲与人打招呼，赵可月却用警惕的目光锁定在沈翊骁身上，一个陌生的Alpha，身材高大，衣着整洁，与这个破败环境格格不入。她的瞳孔紧缩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一步上前，用omega瘦小的身躯将还未完全长高的alpha妹妹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在外面随便结交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赵可月声音是和长相不相符的冷硬锋利。

　　“姐姐，”赵可星在身后拽了拽赵可月后背的衣物，小声说，“他们不是坏人。”

　　“你怎么知道？！”赵可月回头严厉地看向自己的妹妹。

　　虽然赵可月的语气很凶，但赵可星还是笑盈盈地对赵可月解释：“因为他就是叶翎哥哥，我给你说过吧，就是当时买了抑制剂给我的人。”说着指了指叶翎。

　　“后面那个alpha，”轮到介绍沈翊骁时，赵可星朝他努努嘴，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些嫌弃，“是叶翎哥哥的丈夫。””

　　赵可月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刚才坚冰一样的警惕裂开，转变为难以置信的喜悦和感激，甚至眼眶都有些微红。

　　赵可月被那支抑制剂从昏沉的发情热解救之后，就从妹妹那里得知了抑制剂的来源，二人虽然非常想报答叶翎，但是她们姐妹二人在之后去了那个小巷数次都没有找到叶翎，后来赵可月的alpha回来，也是多方打听并没有找到哪怕和叶翎相似的人，只得作罢。

　　“就是您啊……当时多亏您的药，不然我……”赵可月的声音激动，随后想起什么，有些手足无措地在自己衣裙的口袋中摸索，取出一个小包，从里面取出一叠面值都不大的钞票，“当时购买抑制剂的钱，可以让我分几次还给您吗？”声音带着尴。

　　叶翎一愣，看着她手里那叠单薄的钞票，几乎立刻就知道这一定是她们两人从生活费中努力省下的积蓄，赶紧摆摆手，声音温和地说：“这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你没事就好，钱就不用还了。”

　　赵可月递出钱的手停在半空，她当时明明问过赵可星，那支抑制剂叶翎支付了4800星币，不算巨款，却是捉襟见肘的姐妹几乎两个月的生活费，而叶翎现在随口便说不要自己还钱。赵可月这才重新打量起叶翎和沈翊骁，料子不凡的衣物，精心修剪过干净的指甲，看来是和自己经济水平完全不在一个世界的人，内心挣扎了片刻，最后赵可月对叶翎二人微微鞠躬，说了声：“谢谢。”

　　直起身后赵可月道：“那么，至少请允许我今晚邀请您二位在家里吃个便饭，希望你们不要嫌弃饭菜简陋。”

　　“好啊，谢谢你。”叶翎和沈翊骁自然不可能拒绝，毕竟二人原本就想多了解一下这里。

　　二人应邀留下，赵可月松了口气，从刚才那叠钱中数出几张，交给赵可星，叮嘱了要买什么菜肉。

　　赵可星接过钱看到手里钞票的面额，对着叶翎眨眨眼睛，像只雀跃的小动物一样跑跳着出门了。

　　赵可星走后房间安静了下来，赵可月请两人在虽然有些斑驳但是擦拭的干净的桌上坐下。

　　“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赵可月给坐下的二人倒了茶，虽然闻起来味道有些陈，但着已经是赵可月家里能拿出最好的了，“小星现在还小，如果有冒犯到您二位的话，我代为道歉。”

　　“她很懂事，我们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冒犯，我叫你小月可以吗？”叶翎毫不在意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在赵可月点头同意这个称呼后看向她的小腹，“所以小月你等到自己的alpha了。”

　　赵可月顺着叶翎的目光，将手覆上自己的小腹摩挲着，有些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嗯，要不是那支抑制剂，我大概已经和这里的许多omega一样，宁愿划破自己的腺体，免得落入更悲惨的境地。”

　　叶翎和沈翊骁对视一眼，叶翎顺势将话题引向教会：“我听小星说，你没有就加入教会的匹配，是因为这颗星球上教会有些不太光彩的传言。”

　　赵可月抚摸肚子的手停了下来，手指微微蜷缩，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但是感觉又太过平静。

　　“看来您确实不是本地人，”赵可月抬头看向叶翎，”这种事在C334上，不算什么秘密，更像是大家默认的规则。在这里，omega最好别长得太好看，也祈祷自己的父母别生太多的弟弟妹妹，否则你大概率是要被拿去换一家人的生活费，就算父母没有将你卖掉，也要小心在路上莫名其妙地消失。”

　　叶翎感到自己的呼吸滞了滞，想到当时捂住自己口鼻的手，还有被注射了镇静药剂之后的无力，如果不是沈翊骁的话……

　　叶翎声音干涩地问道：“你们没人反抗这种肆意买卖人口的行径吗？”

　　赵可月笑着摇摇头：“反抗？向谁反抗呢？这颗星球上的政府官员，早就和那些人贩子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了，连警车都有可能是他们的运输车辆。”

　　一直沉默着旁听的沈翊骁忽然开口：“那你们就没有人尝试向星球外界求助？或者人权组织？”

　　赵可月转向沈翊骁，眼神中的嘲讽很明显，因为他这样明显来自外面世界，衣着体面的alpha，让赵可月联想到许多不好的事情，所以并不是很喜欢他，现在又听到这样一个在她看来有些好笑的问题，赵可月扬起一个嘲讽的笑容说：“当然有，这怎么可能没有呢？？大概是几年前，有一个因为匹配度，看似正经地被带去首都星的omega，大家都羡慕地说她要过上好日子了，却没想到他并不是做了那个匹配到的alpha的妻子，反而是不堪的情人，他想办法报警妄图揭发这种违法行径和背后的交易，但最后不仅无疾而终，反而人都消失了，只说是生急病没治好死了，再后来，他家人也招呼不打一声搬走了，没人知道是去了哪儿。”

　　说到这里，赵可月直视沈翊骁的眼睛：“但是他们一家人赖以生存的家当，甚至一只养了8年的小狗，全都被留在了房子里。”

　　沈翊骁没有说话。他看着赵可月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在首都星他从来没见过omega会有这样的眼神，那是看过太多无声消失、听过太多被篡改的结局后的绝望。

　　“从那以后，”赵可月最后说，声音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就再没有人尝试‘向外界求助’了。毕竟，生病去世，或者离家出走，听起来都比‘因为多说了几句话就全家消失’要合理得多，对吧？”

　　叶翎和沈翊骁均是沉默不语，直到屋外传来赵可星轻快的脚步声和手里塑料袋哗哗的响声。

　　赵可星推门而入，脸上洋溢着买到新鲜食材的喜悦。

　　刚到家的赵可星并没有察觉到屋内的气氛诡异，开心地对赵可月说：“姐姐，我半路碰到刘白了，他今天送货送完的早，提前回家啦！”

　　伴随着她的话，一个身材高大的alpha甩着湿漉漉的手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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