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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结
车驶过跨江大桥时,江风透过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吹得宋时微的发梢贴在脸颊上。
她抬手拨开,指尖碰到微凉的皮肤,才发现自己的脸颊有点烫。
宋时微看着那些模糊的光影,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沈妄说“我喜欢你”时的样子。
心脏在胸腔里轻轻跳着,带着点陌生的雀跃。
宋时微忽然有点烦躁,抬手按了按眉心——她竟然会对沈妄动心?这个认知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了她一下。
她不是早就发誓,这辈子都不会碰爱情这东西吗?
小时候躲在楼梯口,听着客厅里父母的争吵。
父亲的声音冷硬如冰,母亲的哭声尖利刺耳。
后来她长大了些,亲眼看见父亲搂着陌生女人走进酒店,母亲却在宴会上挽着他的手臂,对着宾客笑靥如花,说“我们夫妻感情很好”。
商业联姻四个字,像道无形的枷锁。
把两个不相爱的人捆在一起,演了一辈子恩爱戏码。
从那时起,宋时微就明白了——爱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男人的喜欢更是,今天能对着你说“我爱你”,明天就能为了利益把你推出去。
沈妄送的项链,说“我喜欢你”,又能代表什么?或许是觉得她的甜品店有投资价值,或许是觉得她这个人适合做他身边的装饰,就像她母亲当年是宋家的装饰一样。
车在公寓楼下停下,宋时微推开车门时,高跟鞋踩在积着落叶的人行道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抬头看了眼窗口,那里亮着盏暖黄的灯,像只沉默的眼睛。
进了电梯,镜面里的女人还带着点微醺的红。
小香风西装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大波浪卷发垂在肩头,眼底的狡黠还没散去,却多了点挥之不去的茫然。
宋时微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想摆出平时那副游刃有余的笑,却怎么都牵不起弧度。
她想起沈妄抓住她手腕时的温度,滚烫的,带着点酒后的热,力道却轻得像怕碰碎她。
想起他耳尖那抹不易察觉的红,想起他说“我喜欢你”时声音里的颤抖,想起他站在路灯下望着她车子离去的样子。
沈妄,好像和她认识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他高冷,却会在她被为难时挺身而出;他会算计,却会把藏了十几年的心思和盘托出;他有钱有势,却会因为她一句“不喜欢欠人情”,小心翼翼地收起所有锋芒。
可那又怎么样呢?
宋时微打开家门,玄关的灯光照亮了空荡荡的客厅。
她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落地窗前。
楼下的车流像条发光的河,缓缓流淌,映得她眼底一片清明。
父亲当年追求母亲时,送的钻石比沈妄这条蓝钻项链大多了,说的情话比“我喜欢你”动听一百倍。
结果呢?还不是在利益面前,撕得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剩。
喜欢,就像她甜品店里的限定款蛋糕,看着精致诱人,保质期却短得可怜。
沈妄现在觉得她特别,不过是因为没得到。
等真的在一起了,新鲜感褪去,他总会露出商人的本性——计算得失,权衡利弊,把感情当成一场可以讨价还价的交易。
宋时微拿起手机,点开与“旺旺碎冰冰”的对话框。
上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说“送出去了,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她指尖悬在屏幕上,忽然想问问这个素未谋面的网友,是不是真的有人会用十几年的时间,去喜欢一个人。
可最终,她还是锁了屏。
问了又能怎么样呢?
别人的故事再圆满,也填不满她心里的窟窿。
以利益为开端、以冷漠为结局的婚姻,早就把她对爱情的信任,碾成了碎末。
她走到衣帽间,换下那件米白色西装裙,穿上宽松的棉质睡衣。
镜子里的女人卸了妆,素净的脸上带着点疲惫,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这样的她,才是最真实的——不是什么蔷薇甜品的宋总,不是能在谈判桌上游刃有余的商人,只是个被抛弃的宋时微。
黑暗中,沈妄的脸在她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宋时微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枕头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是她惯用的洗衣液味道。
可不知怎么,她总觉得鼻尖萦绕着一股雪松混着青梅酒的气息,像沈妄身上的味道,缠着她,甩不掉。
她承认,自己是有点喜欢他了。
喜欢他高冷外表下的纯情,喜欢他克制隐忍里的认真,喜欢他看向她时,眼里藏不住的那点小心翼翼的在意。
可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就像她店里卖的抹茶千层,再喜欢,也不能当饭吃。
爱情,太甜,太腻,太容易过期。
她尝过父母那场虚假婚姻的苦,就再也不敢碰这些看起来诱人的甜了。
沈妄的喜欢再真诚,在她眼里,也可能是另一场精心策划的交易。
毕竟,他是沈妄啊——那个在以冷静狠绝闻名的律师。
怎么可能真的为了一个女人,赌上自己的真心。
宋时微闭上眼睛,把那些纷乱的念头压下去。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
她告诉自己,沈妄的喜欢,不过是场意外的插曲。
等过段时间,他新鲜感过了,自然会转身离开。
而她,只需要像往常一样,守住自己的心,守住她的甜品店,就够了。
沈妄躺在卧室的真皮沙发上,指尖还残留着宋时微手腕的温度。
冰凉的丝绒窗帘拉开一角,江湾的夜景尽收眼底,货轮的灯光在江面拖出长长的银线,像谁把碎钻撒在了黑色绸缎上。
他抬手松了松领带,冷白的脖颈在月光下泛着瓷光。
西装外套搭在旁边的单人椅上。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助理的聊天界面,助理问“项链和花是否需要后续跟进”,他没回。
指尖划过屏幕,最终停在通讯录里“宋时微”的名字上。
沈妄不是信爱情的人。
母亲去世那年,还怀着未出生的妹妹。
他才八岁。
病房里的白玫瑰枯了大半,父亲站在病床前,眼里没有半分悲恸,只在医生说“节哀”时,说了句“死的好”。
再后来,父亲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他看着父亲用同样的话术哄骗不同的人,看着那些女人从最初的雀跃到后来的歇斯底里,渐渐明白——感情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不过是件可以用来交换利益的商品。
可宋时微不一样。
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在高中开学典礼上。
她穿着酒红色礼服,头发随风飘着,嘴角弯着浅浅的笑。
阳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人的一见钟情只有一次,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喜欢上别人。
那时她是年级第一,是老师口中的“天之骄女”,是男生课间偷偷讨论的校花。
篮球场上的欢呼、走廊里递来的情书、都是围绕着她的注脚。
沈妄总在远处看着。
他以为她会去云大——那是所有人默认的归宿,包括他自己。
他甚至提前查了云大法律系的课程表,想着或许能在教学楼偶遇,能和她多说几句话。
可放榜那天,公告栏前的人群里,没人在云大的名单里找到“宋时微”。
直到有人指着青大的录取名单,他才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被挤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间,像颗被错放的星星。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放弃云大。
有人说她发挥失常,有人说她家里出了变故,还有人说她是故意的——毕竟青大的名气远不如云大,没人相信天之骄女会做这样的选择。
沈妄却隐约知道些什么。
从天之骄女到跌落神坛。
从云大的预定名单到青大的普通新生。
她没跟任何人解释,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扛下了所有。
大学四年,沈妄在云大,她在青大。
他总能从各种渠道听到她的消息——她拿了国家奖学金。
有次他去青大附近的书店,远远看到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专业书,手边放着杯廉价的速溶咖啡,阳光落在她发梢,像给她镀了层金边。
那时他就想,宋时微,怎么能这么坚强。
这十一年,他看着她从青大毕业,看着她在青柏市开了家二十平米的甜品店,看着她把“蔷薇甜品”做成业内标杆,看着她从当年那个扎马尾辫的女孩,变成如今能在商界游刃有余的宋时微。
别人看到的是她的漂亮、她的成功、她在上流社会的体面。
可他看到的是她的伤痕,是她在深夜里的眼泪,是她在商场上披荆斩棘时,眼底始终没丢的那点初心。
沈妄抬手按了按眉心,指尖碰到冰凉的皮肤。
他知道她不信爱情,知道她对男人带着防备,知道她把自己裹在坚硬的壳里,像只怕受伤的蜗牛。
所以他不敢急,不敢用太激进的方式,只能一点点靠近,用最笨拙的方式,让她知道“有人在心疼你”。
沈妄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江风卷着水汽扑在脸上,带着点微凉的湿意。
他想起宋时微转身时,眼尾的泪痣在路灯下像颗小小的朱砂,想起她挣开他手腕时,指尖划过掌心的微凉,想起她最后说的那句“喜欢不是送项链就能说清的事”。
他没生气,反而觉得踏实。
她不是那种会被物质打动的女人,但他偏偏想倾尽所有金钱、时间、精力捧着她。
他不想走沈国明的老路,不想把感情当成交易。
他知道,让宋时微放下防备很难,让她相信他的喜欢很难,可他有耐心。
十一年都等过来了,他不介意再等更久。
只要最后是她,就好。
窗外的江风还在吹,货轮的灯光依旧在江面闪烁。
或许爱情不是他想的那样不堪。
或许有一天,他能让宋时微相信,这世界上还有纯粹的喜欢,还有能经得起时间和利益考验的感情。
而他,愿意做那个证明给她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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