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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与风的信
海边的公寓租在七楼,推开阳台门时,咸湿的风卷着细沙扑面而来。夏星辞把最后一盆绿萝摆在窗台上,转身看见砚舟正蹲在纸箱前翻找,指尖捏着个褪色的帆布包——是当年青训营的队包,侧面印着的WFG队徽已经洗得发白。
“还留着?”夏星辞走过去,看见包里露出半截战术本,纸页边缘卷得像浪花。那是砚舟的第一本训练日记,他曾偷偷翻开过,最后一页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后羿,箭羽正对着月亮。
“里面有东西。”砚舟把帆布包倒过来,哗啦啦掉出一堆零碎——磨破边的鼠标垫、写满批注的比赛门票、还有枚被海水泡得发乌的游戏币。“当年去海边打友谊赛,你非要把这枚币扔进海里,说‘让大海见证我们拿冠军’。”
夏星辞的耳尖发烫。他想起那个暴雨天,他们在沙滩上打赤脚跑,砚舟的露娜主题队服被浪打湿,紧紧贴在背上,却还举着那枚游戏币喊:“等拿了全球总决赛冠军,我们就来这捡贝壳,把奖杯埋在沙里当宝藏。”
那时的承诺像沙滩上的脚印,被潮水冲了又冲,却在彼此心里刻成了永恒的纹路。
“明天去买个鱼缸吧。”砚舟忽然说,指尖戳了戳那枚发乌的游戏币,“把它养在水里,就当是……给大海的回信。”
海风掀起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夏星辞望着砚舟低头擦拭游戏币的侧脸,忽然觉得,退役后的日子就该是这样——没有训练赛的闹钟,没有复盘会的争吵,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混着海浪拍岸的节奏。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爬上窗台时,夏星辞被砚舟的轻咳声吵醒。对方正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手里捧着本旧相册,指尖划过张泛黄的照片——青训营的机房里,少年夏星辞趴在键盘上打盹,砚舟的外套搭在他肩上,袖口沾着泡面的油渍。
“那天你通宵练后羿,说要在考核赛里拿MVP。”砚舟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结果打了半夜,大鸟全射在了墙上。”
“还不是因为你总在旁边晃悠。”夏星辞抢过相册,翻到后面的合影——全球总决赛的领奖台上,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奖杯的光映在彼此眼底,像两簇跳动的火焰。“你看你当时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砚舟的耳尖红了红,伸手去抢相册时,手腕的银戒擦过夏星辞的手背,冰凉的触感带着点痒。阳光透过戒指的镂空花纹,在相册上投下细碎的星,像撒了把当年没说出口的心事。
早餐在楼下的海鲜排档解决。老板认得他们,笑着往夏星辞碗里加虾皮:“跟去年一样,多放你爱吃的。”夏星辞忽然想起砚舟住院时,自己每天跑三条街买馄饨,老板总说“小伙子,你对象真有福气”,那时他红着脸否认,现在却能坦然地把剥好的虾塞进砚舟碗里。
“下午去赶海?”砚舟咬着蟹钳问,蟹黄沾在嘴角,像只偷吃东西的猫。夏星辞替他擦掉时,指尖碰到对方温热的唇,两人的呼吸在晨光里交缠成一团,带着点海的咸和虾的鲜。
沙滩上的人不多,退潮后的沙地上留着密密麻麻的小洞,是螃蟹和贝壳的家。夏星辞提着小桶追着寄居蟹跑,砚舟跟在后面,把他踩乱的脚印一个个抚平。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在沙滩上蜿蜒的河。
“你看这个!”夏星辞举着个月牙形的贝壳跑回来,壳上的纹路像极了露娜的月光,“像不像你当年的露娜皮肤?”
砚舟接过贝壳,对着阳光看了看:“比那个好看。”他忽然单膝跪地,把贝壳往沙里埋了埋,“就当是……我们的冠军奖杯。”
夏星辞的眼眶忽然有点热。他想起全球总决赛的颁奖台,聚光灯亮得晃眼,砚舟把奖杯往他怀里塞的瞬间,台下的欢呼声差点掀翻屋顶。而此刻,沙滩上只有海浪声和彼此的心跳,却比任何喧嚣都更让人安心。
山区小学的电话打来时,夏星辞正在给鱼缸换水。校长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电竞教室落成了!孩子们说,非要等你们来剪彩才肯用!”
砚舟凑过来听,指尖在鱼缸壁上轻轻敲了敲,发乌的游戏币在水里转了个圈。“下周就回去。”他说,声音里带着期待,“带孩子们打第一局5v5。”
收拾行李时,夏星辞翻出件崭新的队服,是张哥寄来的纪念款,背后印着两人的ID,中间用金线绣着颗星。“小徐说,他现在是一队的打野了。”他把队服叠进箱子,“还说要跟你solo露娜。”
砚舟的动作顿了顿,从衣柜深处翻出个防尘袋,里面是件洗得发白的旧队服——正是当年在海边打友谊赛时穿的那件,袖口的破洞被细心地补过,针脚歪歪扭扭,是夏星辞的手笔。“跟他说,solo可以,输了要去山区教孩子们画画。”
夏星辞忽然想起青训营的solo赛,砚舟的露娜把他的后羿杀得片甲不留,却在最后一波故意空大,笑着说“给你留个面子”。原来有些温柔,从一开始就藏在看似严苛的较量里。
回到山区时,孩子们举着英雄纸牌在路口等。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已经出落成少女,穿着印着“WFG”的校服,手里捧着幅画——湛蓝的海面上,露娜和后羿坐在猪妹背上,往月亮的方向漂。
“这是我画的《野射的假期》。”少女把画递过来,眼底的光比当年更亮,“老师说,我考上重点中学了,以后能经常去海边看你们。”
剪彩仪式上,夏星辞握着剪刀的手微微发颤。砚舟的手覆上来,两人一起剪断红绸的瞬间,孩子们的欢呼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电竞教室里,崭新的电脑屏幕亮着,桌面全是他们的合照,最显眼的是那张沙滩埋贝壳的照片,下面写着“我们的冠军”。
第一局5v5打得乱七八糟。孩子们的操作还很生涩,后羿的大鸟总射向野怪,露娜的大招总撞在墙上,却没人在乎输赢。夏星辞看着屏幕上笨拙的猪妹一次次替后羿挡技能,忽然想起砚舟说的“保护不是技巧,是本能”。
中场休息时,那个想当辅助的小男孩举着杯热可可跑过来,杯沿沾着棉花糖:“舟哥,你看我的猪妹!是不是跟你一样厉害?”
砚舟接过热可可,指尖被烫得缩了缩:“比我厉害。”他蹲下来,认真地看着男孩的眼睛,“记住,不管玩什么英雄,都要看着队友的位置,就像……就像你妈喊你回家吃饭时,总会先看看你在哪。”
孩子们的笑声漫了满屋子。夏星辞望着砚舟被阳光镀成金色的侧脸,忽然觉得,所谓传承,不过是把当年别人教给自己的道理,换种方式讲给更年轻的人听。
青训营的周年庆邀请他们回去当评委。夏星辞坐在台下,看着新学员们的solo赛,忽然想起自己当年被砚舟吊打的样子。小徐的露娜已经有了当年砚舟的影子,却在最后一波团战里,故意放慢了大招的节奏,给对手的后羿留了条生路。
“跟你学的?”夏星辞侧头问砚舟,对方正低头在评分表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
“是他自己悟的。”砚舟把评分表递过来,“你看这里,他在‘团队意识’那一栏画了个箭头,指向‘保护’。”
颁奖时,小徐抱着奖杯说:“我想谢谢星辞哥和舟哥。你们让我知道,电竞不止是输赢,是有人愿意为你放慢脚步,是有人在你空大时,还愿意说‘没事,再来’。”
台下的掌声里,夏星辞忽然看见张哥偷偷抹眼泪。这个当年总骂他们“不懂事”的男人,如今两鬓已经有了白发,却还在为两个“退役老将”的故事动容。
庆功宴后,两人在青训营的走廊里散步。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墙上的老照片染成银色——有他们第一次夺冠的合影,有砚舟手术成功后比耶的照片,还有山区孩子们举着画的笑脸。
“还记得这张吗?”砚舟指着张不起眼的小照片,是夏星辞趴在训练桌上睡觉,砚舟的手悬在他发顶,像要揉又怕吵醒他。“这是阿哲偷拍的,说我们俩像‘猫和老鼠’。”
夏星辞的指尖拂过照片里砚舟的手,忽然想起无数个相似的瞬间:手术室外他紧攥的拳头、领奖台上他递来的奖杯、沙滩上他埋贝壳的认真……原来有些陪伴,从不需要刻意表现,早已渗透在每个平凡的日常里。
离开青训营时,小徐追出来,塞给他们个盒子:“这是学员们合买的礼物。”打开时,里面是个水晶球,底座刻着“野射双子星”,球里的露娜和后羿永远在围着彼此旋转,像跳一支不会结束的舞。
车开出很远,夏星辞还在把玩水晶球。砚舟忽然说:“明年春天,带孩子们去海边吧。”
“好啊。”夏星辞把水晶球放在仪表盘上,“教他们捡贝壳,教他们看日出,教他们……”
“教他们,真正的热爱,是能把锋芒磨成温柔。”砚舟接过他的话,方向盘轻轻打了个转,车灯照亮前方的路,像条通往过去的隧道。
海边的公寓多了个新成员——是只捡来的流浪猫,浑身雪白,只有尾巴尖是黑色的,夏星辞叫它“露娜”。砚舟总说这猫跟夏星辞一样,黏人得很,却会在他打字时,悄悄把爪子搭在键盘上,像在说“别工作了,陪我玩”。
这天夏星辞在厨房煮海鲜粥,听见阳台传来砚舟的笑声。走过去时,看见他正举着手机录像,“露娜”蹲在鱼缸前,爪子扒着缸壁,盯着那枚游戏币看,尾巴扫得绿萝叶子沙沙响。
“你看它,”砚舟把手机递过来,“跟你当年一样,对这枚币情有独钟。”
粥的香气漫了满屋子。夏星辞靠在阳台栏杆上,看着远处的渔船归港,夕阳把海面染成橘红色,像杯融化的草莓冰沙。砚舟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发顶,呼吸带着点薄荷牙膏的清冽。
“收到山区的信了。”他说,指尖在夏星辞的掌心画着圈,“小姑娘说,她的后羿已经能射中训练营的靶子了,还说要跟你solo。”
夏星辞笑起来:“让她先赢过小徐再说。”
海风掀起他们的衣角,带着点春天的暖意。夏星辞忽然想起砚舟写在纪念册上的话:“最好的结局,是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值得纪念的模样。”
此刻,锅里的粥咕嘟作响,“露娜”在脚边蹭来蹭去,远处的海浪拍打着礁石,砚舟的心跳在他背后沉稳有力。夏星辞觉得,他们的故事其实早就写完了——写在青训营的战术板上,写在峡谷的河道里,写在山区孩子的画纸上,写在彼此紧握的手心里。
而未来,不过是在这些故事的基础上,再加一笔又一笔温暖的注脚。
就像此刻,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沙滩上,像两只依偎的贝壳,被海浪轻轻拍打着,说要一起等下一个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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