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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井
“哎呦我说你这个人，你就别在这胡说八道了，一会儿说我是什么魔神降世，一会儿又污蔑人家墨大夫药材里有脏东西。我看你就是忽悠不来人买你的手工作品，恼羞成怒了吧！”
那神婆孟英也不生气，并未和萧策计较口舌之快，而是阴恻恻地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向门外看。
太阳已经出来了，街上渐渐有了些喧闹声，比起前两日空城一般的寂静，这样的生活才给人一些真实感。
可看着看着，萧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看到对面那家人打开了门，那个姓刘的小伙子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他认得那人，那是叶倾城醒了之后，第一个上门拜访墨染的，他是症状较轻的第一个患者。
可如今，他的风寒倒是好了，只是右腿上红肿溃烂，裤腿挽到了大腿上，走起路来脸上还浮现着痛苦的神色。
无独有偶，街头的另一个他眼熟的病人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只不过他的肿烂之处在手臂。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们吧？”
孟英反手指着自己的一个老主顾，“她就没有事，那个姓墨的确实有几分本事，但信他不如信欣荣真神。”
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你们不会想知道他都用了些什么东西入药的。”
说破天不就是有活人头发吗？
萧策不屑道，不过这种皮肤溃烂并非偶然现象，还是有必要去提醒墨染一下。
正好墨染从楼上走了下来，面色看起来不太好。
“正好你下来了，我有事跟你说。”
萧策两步上前在他耳边小声道。
还没等他开口，墨染先说话了：“是我想错了？”
“什么？”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他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我的方子不应该有问题啊……”
萧策脑海中闪过一个年头，抬头看向二楼的房间：“是叶倾城出什么事了？”
是的，叶夫人每天早晨都会去房间看望叶倾城，今天也不例外。
可今日推门进去的时候，叶倾城睁着眼怔怔望着眼前的虚空，她以为好不容易有所好转的妹妹又失去意识了，吓了一跳，可叶倾城听到动静往这一步看过来。
双目没有聚焦，脸上带着几分困倦的笑容，是嫂子吗？你今日也睡不着起这么早啊？
叶夫人听了这话，疑惑地看了一眼天光大亮的窗外，上前两步，将手掌在叶倾城面前晃了晃，她毫无察觉。
“巧了，我也睡不着了，好久没有这样赖过床了。”
“那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看看墨大夫醒了没有，喂你喝药。”
叶夫人出了门，赶忙把情况告诉了墨染。
墨染皱着眉坐在叶倾城床前，将她的脉把了又把，之前的失魂之症已经好了差不多了，这失明大概是其他的病症，他开了一剂明目散淤的药，让她先喝着试试，然后回到自己房间重新钻研自己的药方。
没出一会儿的功夫，他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咚咚咚。
“墨大夫，您看看我家孩子喝了你昨日的药后不太对劲啊！“
她从身后拽过一个小孩子，孩子半边脸的皮肤发红，肿起了几个小包，其中一个已经溃烂，流出黄色的水。
看起来和萧策之前看到的街上那两人一样。
还没等墨染作出答复，上门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把客栈二层围得水泄不通，全部都焦急地想要一个说法。
更有甚者，看似等了太久失去了耐心，在人群的外围大声喧哗道：“我当是什么神医呢！原来医术也不过如此，头疼医头脚疼医脚，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罢了！”
“就是啊！治好了风寒又生了烂疮，说白了就是把体内的毒素换了个地方呗！”
排队的人本来满怀希冀，期待着墨神医能够像之前只好他们那样再一次慷慨施救，可听到这些话后都开始犹豫。
他们的病，真的治好了吗？
怀疑的种子在每个人心里生根发芽，无人在意角落里悄然离去的身影。
墨染抬头望着门外离开了七七八八的人群，黯然叹了口气，继续为留下的人诊断、开药。
“本来以为等姑姑再好一些，我们就能重新起程了。”
颂秋趴在桌上，看着心事重重的叶老爷。
姜梨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背：“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
可事实上，距离百年预言应验，也不过还剩几十日的光景。
左右没有事情做，连最懒散懈怠的萧策，都会在后院和孟长均一同练剑，甚至还向杨昭讨教了几招实用的战术。
终于在第二天傍晚传来了好消息，叶倾城的眼睛恢复了一些，可以勉强看见一些亮光了，但视物还是很模糊。
叶老爷长舒一口气，但有人不开心了。
不知道听说了些什么，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夜色中奔走，次日清晨，客栈门口被人放了一堆垃圾。
来往的人仔细一看，是药渣，混杂着各种昆虫和植物的尸体，还有一些分辨不清的杂乱丝线，散发出药汤独有的清苦气味。
如此分量的药渣，想必是出自墨染之手。
眼见的人看出来里面有一些不似药材的东西，壮着胆子上前，用捡来的树枝拨开。
“这是什么呀？头发？！呕……”
“还有这里，是、是指甲！这么长的指甲，只有死人才有吧！”
联想到最近义庄里丢失的尸体，聚集在周围的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喧闹的声音传到了客房里。
萧策一脸不耐烦地推开窗子看过去，看到一群人就在之前神婆忽悠人的街口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同时对着自己这边指指点点。
他们指的不是自己，因为他依稀听到了墨染的名字。
“呸，难怪那头孟神婆那样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医，谁家好人用死人身上的东西入药啊！”
“就是就是，光是想想我就要把前天的饭都吐出来了，好恶心。”
“难道说，我们身上生的这些脓疮，都、都是尸毒？”
“听说得了尸毒最后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发狂咬人，然后再腐烂死掉，我不想变成怪物呜呜呜！”
“墨染你出来！把事情解释清楚！你到底敢不敢公开你的制药过程？！”
墨染向来都是在深夜制药，为此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此刻萧策他们也希望墨染能够站出来，为自己澄清一下。通过短短几日的相处，他们觉得墨染并不是一个坏人。
可墨染迟迟没有露面，他在房间里将手中的药方看了又看，没有找到一丝异常。
可病情怎么就加重了呢？
他闭门不出，自会有人上面找他。
群情激奋之下，几个莽撞一点的直接推开了他的门。
“墨大夫，我们需要你给我们一个说法，你给我们讲讲，你这药里都放了什么，又是怎么制成的？”
墨染坐在桌边，抬头看向来人，叹了口气。
真要让他说，他确实说不清楚。
那些所谓的药到病除，确实不是什么寻常法子能够做到的。
面对着大家殷切的目光，墨染一句话也讲不出。
沉默代替了所有的答案，大家当他是默认了。
一时间，大家脸上表情精彩纷呈有人震惊，有人失望，更多的是愤怒。
愤怒夹杂着担忧自己会变成嗜血怪物的恐惧。
人群中爆发出了第一声怒吼：
“我去你大爷！“
绝望的人一拥而上，将墨染从房间中拉了出来。
饶是杨昭他们三个正值壮年的男子，都没能将墨染从重重人群中救出来。
墨染就这样被半推半就的，来到了客栈外面。
此时外面的街道上聚集了他之前所有的病患，都号称要讨一个说法。
墨染的头发乱了，平日里光洁如瀑的头发此时杂乱地叠在一起。
他开始试图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叽叽喳喳的声音让他理不出一点头绪。
这时，人群里有人弯下腰剧烈地咳嗽，再抬起头时，周围的人看到他猩红的双眼，都后退了几步。
“啊啊啊他要变、变怪物了！”
一时间恐惧蔓延，人们围着墨染一步步缩小圈子，将他圈在其中，求救声不绝于耳。
“求求你了！救救我！”
“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你就发发慈悲，把解药给我们吧！”
……
情形不太对，姜梨推了推身旁的萧策，示意他快点想法把墨染从人群中带出来。
萧策应了一声，和孟长均一起在拥挤的人群里穿梭。
“大家不要急，也不要挤，听墨大夫解释！他肯定不会害大家的！”
“哎呦谁踩我！”
“大爷的能不能别挤了！”
萧策感觉自己呼吸都困难了，不敢想象最中心的墨染会是什么感受。
想到这里，他手上的力气也大了起来，不再顾忌什么绝望的病人，两只手抓到谁就向后拽。
终于，他来到了最内圈，此时的墨染已经寸步难行，推搡间被步步紧逼到了一口水井的旁边。
那口井是整个城镇的水源。
扑通——
“快救命啊！墨、墨大夫掉井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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