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一步

　　艳阳高照，秋雨下了一场又一场，终于停歇，随之而来便是新一波冷空气袭来，a市的居民已经准备上了冬衣。
　　这轮冷空气来得猛烈，上午短袖，下午就能穿棉衣。
　　一时间医院诊所堆满了大堆换季感冒的居民，买药的人数不胜数。
　　李漾也不幸换上了这种流行病毒，在排了快两个小时的队，才勉强买到了布洛芬。
　　身子沉重无比，脚下虚浮，他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还是冷，还是冷，总觉得四处都在漏风。
　　走到工作室的时候，咳嗦喷嚏响不停，他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展示柜里依旧摆满了栩栩如生的玉品，好在有那些东西陪着它，看着也不算太空荡。
　　工作台上一尘不染，早一个礼拜他打扫完毕之后就没有使用过，身体的不适令他整个人都无精打采，这流感来得猛烈，李漾的身子又实在算不上太好。
　　许多工作上的订单推迟的推迟，婉拒的婉拒。
　　有时候想想，这个世界真是操蛋，快三十岁的人了，身边一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真是失败。
　　他去接了杯水，打算服下这药。
　　门口突然有动静传来，李漾转头看去，正是辛怀乐。
　　“来了？”
　　辛怀乐只穿着一条厚毛衣，根本不足以阻挡外面的寒风，他的脸被吹得红彤彤的，听到李漾问，点了点头。
　　看着李漾把自己裹成了粽子，还在瑟瑟发抖的样子，脸色煞白，他略感惊讶道：“你发烧了？”
　　又是一个喷嚏，李漾搓了搓鼻子，回道：“一点小感冒。”
　　看辛怀乐的穿着，他不禁皱了皱眉：“穿这么少？小心发烧烧成了傻子。快去楼上衣柜里拿件厚衣服裹上。”
　　“我没事……”
　　李漾催促道：“快去，快去，你不冷我看着都冷。”
　　无奈，辛怀乐只好上楼拿了件加绒的厚外套。
　　下楼的时候，李漾整个人蜷着腿缩在工作台的椅子上，手上抱着一杯热水，滋滋往上冒着热气，他吃了药已经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李漾听到辛怀乐下楼的动静，恢复了一些精神，但话语里还是那么虚软无力。
　　“先坐下。”
　　“好。”
　　辛怀乐坐在了他旁边，发了烧的李漾整个人好似被失了魂魄一般，俨然不见了往常的活泼样。
　　只见他抽出了工作台旁的一个柜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辛怀乐。
　　“拿去。”李漾道：“这是你上次比赛获得的奖金，总共三千，都在卡里了，密码222333。”
　　辛怀乐愣了一下，心跳加速：“就到了？”
　　“这都算晚了，本来应该月中就应该给你的，但是主办方那出了一点状况，钱一直没下来，我帮你催了一下，不然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
　　辛怀乐接过那张银行卡，薄薄的一片，捏在手上。
　　“谢谢。”
　　有了这笔钱，杨乐的学费快了，下次应该就能交给他了。
　　李漾两只手裹在了被子里，只是用脑袋摇了摇头，回他：“不用，本来也是你自己凭实力得来的。”
　　又是一阵咳嗦，辛怀乐看李漾咳得厉害，心中焦急，“要不再去一趟医院吧，吊个水？”
　　“不去不去，我晕针。”他脑袋实在晕的难受，随时要睡过去的样子。
　　脸颊泛起了一层热潮，额头上覆着一层冷汗，身体里一阵冷一阵热，他实在难受，就跟辛怀乐说：“怀乐，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想去睡一觉。”
　　辛怀乐看他随时要倒下去的状态，哪里能放下心离开，起身就要扶住李漾：“我扶你进去……”
　　烧的面容惨白的李漾这时候还勉强扯了一个笑容出来，眼中猩红一片：“我哪有那么脆弱，行了，你快回去吧。”
　　说着就往楼上走去，背影单薄。
　　他自认识李漾以来，也没有看到他身边有什么很要好的朋友，李漾时常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行为松弛，好似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忙不在乎的模样。
　　在他心里，李漾就像一个家中的大哥一样，处处照顾他。
　　此时此刻，他发觉李漾也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照顾的，他不是神，他也会生病，也会难受，只是这人总是把自己的弱点给隐藏起来。
　　他叹出一口气，看着李漾的背影往楼上走。
　　就在这时，工作台上的手机响了。
　　辛怀乐下意识看过去，不是他的手机，那么应当就是李漾的。
　　果然，李漾闻声回过了头来，但他只是停留在原地，没有下来，只是看着那台手机发呆。
　　铃声还在响个不停，好像催命的鬼一样，辛怀乐终于忍不住问道：“漾哥，你不接吗？”
　　李漾似乎已经预料能预料到是谁打来的电话，静了一下，那通电话终于挂断了。
　　他沙哑道：“是谁打来了？”
　　辛怀乐凑过去看了一眼未接来电，“花……蝴蝶？”
　　备注就是一个叫做花蝴蝶的人打来了。
　　他实在不解，为什么李漾会给这人备注叫花蝴蝶，或许，那人的名字就叫花蝴蝶？
　　李漾还未回答，电话又响了起来，依旧是花蝴蝶。
　　辛怀乐看了一眼李漾，他已经从楼上你缓步下来了。
　　李漾没有任何表情，拿过手机接通了凑到了耳边。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李漾眉宇幽深，那张艳丽张扬的男生女相的脸，此刻遍布阴霾。
　　“……”
　　“别来。”
　　“……”
　　“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李漾语句冷冷冰冰，像个置身事外之人，对于周围的一切都是淡漠惘然的。
　　“没有必要了，别再打来了……”
　　说完这句，他果断挂断了电话，垂下了拿电话的那只手。
　　辛怀乐还从来没有见过李漾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从前没有，就连生病的时候，他仍然能够像个没事人一样，不畏病痛。
　　挂断之后，李漾脸色更白了，他低着头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
　　看着他满含痛苦的样子，辛怀乐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
　　良久，李漾才抬起了头。
　　“让你看笑话了。”
　　“……”
　　“我这段时间心情不是很好，等我恢复好了精神状态再来找你。”他转身往楼上走去，手里还紧卧着那个手机，指尖发白。
　　因为生病，甚至还喘着粗气。
　　辛怀乐看着他一步一步就上去，他不知道那个“花蝴蝶”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让李漾发那么大的活。
　　只觉得这个人似乎对于他来说，不是那么简单。
　　他只能看着李漾的身影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去。
　　“漾哥，你有什么情况的话一定要跟我说。”
　　辛怀乐走之前，最后朝着楼上喊了一嗓子。不知道李漾听到了没有，回应他的是一声轻轻的关门声。
　　从工作室出来之后，辛怀乐的手里还捏着那张银行卡。
　　他还是一直心神不宁的，想到李漾最后回绝他的背影，他心里堵得慌，究竟是什么人，让李漾一下子变了个人。
　　辛怀乐走到了附近一个公交站，等车的间隙，他拿出了手机给陈志红播了个电话过去。
　　陈志红已经许久没有联系过他了，以往陈志红隔断时间就要打个电话过来，嘘寒问暖一番。
　　手机嘟嘟嘟响了很久，对方一直没接。
　　莫非是这段时间太忙了？
　　他不敢去深想这其中的缘由。
　　乘着公车快到站点的时候，他正要拿着东西下车，一个熟悉的身影霎时创进了他的视线。
　　公交站点不偏，临街开了许多店铺，琳琅满目。
　　他看到杨乐从其中一家店铺里走出来，两手空空，瘪着张嘴，似乎有什么心事。
　　辛怀乐下车追了上去。
　　“杨乐！”
　　杨乐回头，一瞬间怔愣住了：“怀乐哥？”
　　这两个月，辛怀乐一直在兼职，早出晚归，许久不见，此刻在眼前，一眼就能看出，这其中的差距。
　　杨乐又瘦了，在凛凛风中，像片树叶，随风飘荡，脸上茫然的表情，不知风会把他飘向何方。
　　他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杨乐笑道：“我随便转转，好巧啊，怀乐哥，你也在。”
　　再次相间，杨乐还是那个脸上带笑的少年，仿佛刚刚在车上看到的那个满身散发着失落的男孩是他看岔眼了。
　　辛怀乐：“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杨乐的表情一滞，笑容僵在了脸上，这一瞬间正好被他捕捉到了，他可以肯定，杨乐绝对不是随便转转这么简单，但他什么也没说。
　　此时正值饭点，在工作室的时候，他的肚子就咕咕叫，本来想早点回去煮点面条吃，现在正好碰上杨乐了，他干脆也不回去了，他就问杨乐想去吃点什么。
　　杨乐平时打工的时候，都是在面馆吃的饭，今天他特意请假一天，为的就是出来找找看有没有在空余时间打零工的工作。
　　面馆的工作不能辞，本来老板也是好心让他在这干下去，因为他没有成年的原因，很多地方都不要他。
　　沿街问了一路，根本就没有哪家急缺人手，就算有，店老板看他瘦瘦小小，怕他做起事来笨手笨脚的，也回绝了。
　　就这样耗了一上午，什么也没有找到，肚子也饥肠辘辘的，可是他身上现在还没有钱。
　　他哪里好意思让辛怀乐出钱，就对他说：“我不饿。”
　　风裹挟着冷气吹了过来，不禁寒颤，不远处飘来一阵甜香，一向顺从的辛怀乐也不想在这多费口舌，他二话不说拉着杨乐进了一家披萨店。
　　杨乐震惊：“怀乐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说了我不饿。”
　　“没事，我饿。”
　　他领着杨乐找了个位子，要放在平时他也是不舍得来这的，虽然披萨这东西算不上多贵，但这钱足够他在家做好几顿饭，但是今天杨乐在这，所以他咬咬牙带着他来了。
　　杨乐知道这种店不便宜，况且他口袋里没有一分钱，更加心虚，锃亮的灯光，映照的他灰头土脸，桌椅板凳被擦拭的光滑。
　　不久，服务生就来了，手里拿着一本菜单，让他们自行点单。
　　辛怀乐给自己点了个店里最便宜的，反正他也不挑食，也不怕它难吃，点完了他把菜单给了杨乐。
　　杨乐局促不安，连连拒绝：“真的不用，怀乐哥，我……我没有钱。”
　　“没事。”辛怀乐道：“你看看想吃什么？”
　　杨乐再三推脱，辛怀乐干脆帮他点了一份，又加了一杯热饮给他。再拒绝就没意思了，杨乐只好接受，心里怀着感激。
　　“怀乐哥，到时候我赚到钱了，也请你吃。”
　　辛怀乐朝他笑了笑：“没事。”
　　等披萨的间隙，他给各自倒了一杯热水，玻璃门推开又合上，来玩的客人络绎不绝。
　　见气氛冷场下去，杨乐开始找话题：“怀乐哥，你今天去哪了啊？”
　　“我去一个见朋友。”
　　“朋友？是宋哥？”
　　辛怀乐噎了一下，他听到宋哥这个词还有点不适应，他跟宋琦安已经不曾讲话了，自从教室他看到宋琦安跟那个漂亮女生一起出去之后，他就刻意跟宋琦安保持了距离。
　　他也不知道他在躲什么，宋琦安自然也是不会来找他，或许这才是两人之间的正常上下桌关系。
　　辛怀乐摇了摇头：“不是他。”
　　杨乐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似乎在他们面前提到对方都是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杨乐却逮着这个话题，他不禁好奇道：“你跟宋哥之间发生了什么？”
　　“……”
　　发生了什么？要说发生了什么，他一时还真想不到两人究竟是如何变成这样的。
　　依稀记得，从那通视频通话开始，宋琦安跟他说，他总是把自己给保留起来，一开始的问题似乎很简单，因为自己在兼职的事没有跟宋琦安提过。
　　一来二去的，就发展成了这样。
　　本来打算跟他坦白，却发现宋琦安身边已经有了更合适的人，对于他来说，他只是宋琦安这段时间以来的一个错误，或许宋琦安是看清了，他这个人根本就不值得深交。
　　后来，他就没有勇气厚着脸皮去跟宋琦安解释了。
　　可是楼梯间里，宋琦安对赵士凡放得狠话，他还如雷贯耳，历历在目。如果真的讨厌他的话，为什么要替他出这个头。
　　他就这样一直纠结着，直到现在。
　　辛怀乐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许多事情他也想不明白。
　　面对杨乐的质问，他只好含糊其词过去。
　　“我跟他……没什么。”
　　“这样嘛？”杨乐疑惑道：“宋哥上次说你有了别人又是什么意思？”
　　辛怀乐忽地抬起眼来，“什么别人？”
　　“我也不知道？我上次遇到他，他是这样跟我说的。”
　　“……”
　　辛怀乐陷入了沉思，对于宋琦安说的别人，他实在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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