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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家
谈及此处,红宝石上的蝴蝶忽然飞到法能的领口处,不再飞走。
“之后的事情都是君玉告诉我的了。”法能叹息。
“大师已经去过北疆了?”
“回来的时候顺路去的,君玉将荀芷写给她的信都给我看了。你们要听听之后发生的事吗?”
温映和景宴均点头。
那一段他们不曾了解的,和他们有莫大的关联的,早已经淹没在事件洪流里的往事,第一次被人提起。
荀芷趁着年关前,赶回了家。
老管家围着她绕了两圈,大呼:“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罗衣走过来将她仔细检查,眼里泛着泪光,“瘦了,黑了。”
“姑姑,我哥呢?”荀芷笑着躲过罗衣的手,“这么久他去找过我吗?”
“他吩咐我们不必找,到了时候你自然会回来的。”罗衣指着文传阁,“你去看看吧。”
“哥,我回来了。”荀芷像个犯了错去领罚的小孩,走到荀薪的桌案旁。
荀薪抬头望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看书,“过来,给我磨墨。”
荀芷一步一步移过去,以她对她哥的了解,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礼盒,“喏,路过徽州买的笔。”
荀薪看也不看,“文房四宝你就买一个?”
“你不就只爱收集笔?”荀芷小声嘀咕,“就是看我不顺眼挑刺呗。”
“你哥耳朵没聋。”荀薪起身离去,“文传阁禁闭,你懂得。”
“哈?过年也不许我出去吗?我还想吃年夜饭呢……”荀芷哀嚎,可前方荀薪连个回首都不吝得给。
荀芷的禁闭没关几天,在她的西域记写到一半的时候,二皇子景乐上门拜访,说要接他的未婚妻去置办年货,这次荀家不再用姑娘回乡祭祖的借口阻拦,放荀芷出门了。
街上洋溢着过年的味道,到处都是红色,对联,灯笼,如意结,还有喜庆的舞狮。
荀芷和景乐并肩走在人群里,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肩膀,没止住势头,眼看要摔在地上,还好被景乐拉住,她直起身来想要道谢,可对方放在她手腕的手并没有收回。
“你喜欢吗?”景乐的声音严肃,好似在谈论公事。
“什么?”荀芷这问题没头没尾。
“嫁给我这件事。”
“……现在不抗拒。”
“那我呢?”
“什么?”
“你喜欢我吗?”
“……”
荀芷觉得景乐可能不当她是女子,才会如此跟她讲话,她不答,对方的手依旧没有收回。
气氛就这样僵持着,还是景乐先动,置在荀芷手腕上的大手松开,转而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了。
荀芷低头看了一眼,大手与小手交握,掩在袖中,温热传来,好似冬日也不冷了。很不错的样子,可以继续。
他们像是普通少年夫妻,将建安最繁华的一条街上,从首家店逛到最后一家店。
“怎么每家店都只逛不买啊?”景乐觉得自己的钱袋有点重。
“懒得拿,逛街嘛,看看就好。”荀芷还在搜寻有趣的东西。
景乐身后的侍卫:“……”
这时忽有一匹马嘶鸣着向他们奔来,目标正是景乐和荀芷,景乐眼疾手快,扣着荀芷的腰身往街边推去,飞身上去,勒停了马。
景乐身后的侍卫:“……”
看起来像是摆设的侍卫终于有了一点用处,走过去接过缰绳,等着失主和京兆府来处理这事。
荀芷拿出手绢递给景乐。
景乐擦过手后收进袖中,“下次还你。”
“你的身手这么好?与温将军比之何如?”荀芷好奇问。
“那当然是,我强啦。”景乐一点也不谦虚。
“哦~”荀芷心里狐疑,面上不显。
景乐听出了荀芷语气里的敷衍,见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便说:“以后我去北疆找他比比?你就在旁边看着。”
“嗯。”荀芷依旧敷衍,可是话里的关键信息还是被她捕捉到了,“嗯?以后去北疆?”
“是的,婚后我打算去了。”景乐望着城门的方向,“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荀芷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大梁建朝不久,当今圣上只有两个儿子,大皇子景安已承太子位。景乐非长,但在圣上潜龙时期,他曾带领部下立下赫赫战功,文韬武略,风头略压其兄长一头。可怜君子无罪,怀璧其罪,说的就是这位了。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景乐迎上她的打量。
“怀璧君子真尴尬。”荀芷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景乐不在意笑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再加上这桩婚事,在太子谋士的眼里我就罪加一等了。”
荀芷觉得耳朵痒,往后缩了一下,景乐却不让她后退,远远看去,像是他把她禁锢在怀里。
景乐凝望着她的眼眸,郑重地、严肃地问:“怎么样?有勇气和我一起吗?”
满街人潮涌动,车马来来往往,时间在霎那凝滞,荀芷像是被遥远的神秘的未知诱惑,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最后她点了头,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二月初三,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荀芷在敲锣打鼓声中,从荀家入了二皇子府。
一杯合卺酒下肚,是合为一体永不分离;两缕共髻束发,是共度一生恩爱不疑。
红烛泪下,灯影幢幢之际,荀芷在他耳边低语:“你知道接了赐婚以后,我离家出走过吗?”
“我知道,我有派人保护你。”
“那你不怕我再也不回来?”
回答她的是他热烈的吻,她偏过头,对这个问题纠缠不休,“你真的不怕我不回来?”
“我希望我喜欢的人能做任何她想做的事,过得热烈而鲜活。如果因为我而放弃,那这婚约不要也罢。”景乐翻过身,同她侧卧对视。
一滴泪从荀芷的眼角流出,迅速没入发髻,“我在书上看到北疆有很多神奇的地方,天苍苍野茫茫,湖泊澄澈,以后我们一起去走走看吧。”
荀芷说完便钻进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最后攀上他的肩膀,主动去寻他温软的唇。
第二日宫宴,荀芷与景乐盛装出席。
荀薪看着往日坐在自己身旁的妹妹如今坐在了二皇子身旁,往日明媚少女,如今尊贵妇人,颇有些不是滋味,好在夫人甄蓁还在身旁,看出了他的心塞,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荀芷觉得宴会有些无聊,但她又不能随意走动,也不好打扰景乐在和大臣议事,远远跟荀薪打了个招呼后又不知道干啥。
好在太子妃她在闺中时认识,主动前来搭话,互相见礼后,太子妃把小太孙景清带过来跟打招呼。
“见过婶婶。”景清脆声脆气,双手搭在一起,屈身行了个板正的礼。
荀芷一时间被糯糯的小团子萌到,差点失态,反应过来咳嗽一声,也回了小太孙一个礼。
“这么喜欢小孩子,那赶紧生一个?”太子妃打趣道。
荀芷礼貌含笑点头,内心在想生育实在太苦,要是有医者能研究出跳过怀胎十月直接有个好大孩儿的方法就好了。
话头东扯西扯,捱了一会,终于等来景乐的解救,荀芷心想,还不如一个人无聊呢。
回府的马车上,景乐看出来荀芷的疲累,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为她捏肩捶背。起初荀芷还很僵硬,但他老练的手法逐渐让她没了防备,放松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今日遇上了什么趣事吗?”
“景清好可爱啊,糯糯的。”
“这么喜欢啊,以后去找他玩啊。”
“可你不是……”
“没关系,喜欢就去。我和我哥之间还没到这步。”
“啊?哦……”
没了下文,荀芷靠着景乐睡着了。
景乐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又将她抱紧了些。
二皇子府的人都知道,万事要以二皇子妃为重,导致每个人对荀芷都恭敬倍增、友爱有加,于是当某日荀芷在府里遇上一个愤怒面孔时,她头一次觉得奇怪。
“怎么回事?我怎么惹着他了。”荀芷不明所以看向管家。
管家为难看着荀芷,斟酌道:“昨日有门客在议事时,拐着弯说殿下不思进取,沉迷美色……”
荀芷觉得不可思议,“什么意思,美色,我吗?”
管家点头。
“嗯,没说错,”荀芷觉得至少这个是没错的,“那殿下什么反应?”
“将这个人恭恭敬敬请出去了,走之前告诉他说的很好,下次别来了。”
荀芷恭然起敬,这处世之道,得学习。
“那为什么有此一说?”
“殿下成婚后已经着我们在打点行装准备去北疆了。这些门客愿意跟着去的,我们自然会养着他,不愿意去的就遣散了。有些门客恨铁不成钢,将怒气转移到您身上,您莫怪。”
“哦,要是我看见自己培养的孩子眼看建功立业,却拍拍手回家种田,拗不过孩子确实会如此生气。不过还是要以孩子的意愿为先呐。”荀芷打着哈欠,将这些抛之脑后。
她满院子跑,去找景乐说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一不小心没刹住,栽进了他的怀里。
“这么喜欢抱我?”景乐将她从怀中拉出来,“怎么回事,这么开心?”
“我收到了君玉的消息,她要成亲了。你知道和谁吗?”她的脸上洋溢着喜气,抑制不住雀跃都快要跳起来了,“你猜猜,你猜猜。”
“不知道,猜不着,我又不认识君玉是谁。”
“哼!你知道,你派人跟着我的。”
“好吧,我知道,不过我确实不知道她要和谁成亲。”
“是温意将军!”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景乐腹诽,这个二愣子,都要成亲了还不告诉他,到时候他别想好好洞房。不过到了晚上,他就收到了温意的信,正好行装打点好了,他们决定过几日就出发。
出发之前当然是要拜别各种亲故。
首先是皇宫。
“你真的决定好了。”龙椅上的坐着的梁帝仿佛又苍老了些许。
“如今天下承平日久,我也可以去外面放松放松了,您放心,如果父皇想念儿臣了,可以给儿臣写信,儿臣看到了会抽空回来的。”景乐恭恭敬敬跪在地上行了个叩首礼。
“哎,你小子,再来和为父下一盘棋吧。”这一次没有君与臣,只有父与子。
接下来是荀家。
荀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嚼鱼脍,艰难咽下去发现喉中卡了一根鱼刺,找了府医好不容易弄出来,回来如常继续吃饭。
但景乐总感觉他这大舅哥的眼里有一股幽怨之气,仿佛他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
“好啦,老哥!等我去北疆安顿好了,到时候把阿语和阿谊带过来玩,让他们在草原上撒欢!”
“你以为你侄女和侄女是马呢,还撒欢。”荀薪没好气白了荀芷一眼。
“好了,怎么说妹妹呢!”甄蓁打了荀薪一下,示意他们好好吃饭。
荀芷回了荀薪个鬼脸,再给他夹了一口鱼脍,“噎死你!”
当最后他们站在太子府前,终于松了口气,还剩最后一家,马上就可以走了,真是黎明前的曙光啊。
太子景安将景乐迎到书房,两兄弟去说悄悄话。
荀芷只能去找太子妃,跟着丫鬟七弯八拐终于来到一处凉亭,上书翁然。太子妃坐在亭里煮茶,景清正在亭外拿着小木剑耍样式。
“小太孙真的好勤奋啊!”荀芷在亭中坐下,正拿起太子妃甄的茶饮下,喝了半口,哪知景清向她飞奔而来,扑进她怀里,她害怕手里的茶水烫到景清,便往外扔了茶水,还是撒了一些到衣袖上。
“怎么回事,这么莽撞!”太子妃对景清疾言厉色。
“别凶小孩子,我回去换一身就好了。”荀芷蹲下对着景清道,“没事没事,以后婶婶不在,要记得想婶婶哦。”说完便告辞去找景乐。
而景乐这边氛围也不是很妙。
“我记得,小时候阿兄深夜背着发高烧的我去寻大夫。”
“今时同往日终究不一样了。你去了北疆,要好好的。”
这是他们交谈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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