匀速青春期

　　“哎哟，别挤我呀。”
　　“抱歉抱歉，我太想站在第一排了！”
　　“自己衣服穿那么慢要怪谁呀？”
　　“体测完请你喝饮料了啦~您大人有大量，通融通融？”
　　……

　　千米的排首之争向来如此，为少跑几分米的距离大家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用尽千方百计，绞尽脑汁只为自己能在第一排的内道中占有一席之地。

　　张清话几人并没有加入这场腥风血雨中，而是慢慢走来直接站在最后，二十四个男生站一块，拢共其实也没超过三排。
　　高凡感曰：“暴风雨前的分米之争又有何用，到时开跑后拉你们几十米的距离都轻轻松松。”

　　“此言差矣。”郑彦也拿腔拿调地说道，“在座有哪位不是中考体育满分来的，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

　　高凡摆了摆食指，“事出有因，当时是迫于升学压力，大家不得不激发自己的潜能，今时不同往日，体测压力相较于中考体育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刘士博听不下去两人慢条斯理的辩驳了，笑道：“就他们现在争头排的斗志昂扬，怎么会不用尽全力去跑千米？”

　　张清话拍了下掌，展望未来，“如果大家都跑得很快，那我们这组的速度也应该会被带得很快，岂不是人人都满分在望了？”

　　“没错！就是这样！”赵盈安附和道，“We are a team哈哈哈哈！”

　　“准备好了啊！”体育老师吹响跑前最后一哨，“来，三，二，一，开始！”

　　大家瞬间浩浩荡荡地冲了出去，荧光橙的身影迅速交错重叠，远看像是一袋散落的桔子接连滚出来一般。

　　起跑后的第一个大弯道，刘士博就加速冲到了第一的位置，肖落、高凡和戚晖秋紧随其后，大家纷纷跑入第一道的位置，此时每个人之间相挨的距离并不大，每时每刻都有人在不断加速超越自己前面的人。

　　跑入直道后，前方自家班级的女生们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八百米的测试。
　　荧光橙和荧光黄进行了初次交汇。

　　“加油呀，副班长~加油呀，昕冉姐~”体力尚佳的高凡在保持速度的同时甚至还能分散注意力去识背影认同学给其加油鼓劲儿。

　　在直道中，张清话也努力提了速度赶超了几位同学，成功在弯道前进入到了橙色大部队的中游，身前赵盈安，身后郑彦，正如他们仨的学号一样紧紧相挨。

　　橙黄交错的色块逐渐再次移动到弯道上。

　　第一梯队已经逐渐与后方的同学们拉开了距离，后方的同学也将其视为目标般盯着追赶。

　　而在第一梯队与第二梯队之间有一个特殊的存在。
　　王辰轩时而加速飞奔到第一梯队之中，时而速度放缓被许多人赶超，反复上演了几次竟也能堪堪跑在第一梯队的末尾。

　　第二个直道，大家的前后顺序如同刚开跑般再次上演巨大的更迭变化，好几个同学甚至都跑到了第三道去超越别人。

　　张清话也趁此机会跑到了第二梯队的队首位置，但离第一梯队仍有四五米的距离。

　　而此刻队尾的同学们已经开始了他们的额外项目：竞速走。
　　秦墨叉着腰喘气，“老娘，再也，不想，跑，八百米了！”
　　“其实，现在，走，更累……”并排的梁闲如是说道。
　　“那你，还走？”
　　“我也，实在，是，跑不动了，他们，速度，带得，太变态了！”

　　当之无愧变态中的变态——第一梯队已经先后进入了最后一圈的征程。

　　弯道过后的直道大抵已经是最后一次赶超别人的机会，大家都提了口气加速。
　　身边沉重的呼吸声由近到远、由远到近接连不断……

　　张清话眼看第一梯队就近在咫尺，便提了速度，刚跑没两步就眼前一黑——
　　完蛋！张清话心想，该不会是低血糖又犯了吧……

　　进入弯道后便全靠意志力支撑，随后眼前再次恢复清明，只剩下最后一百米了！

　　大家纷纷锁定前方老师所站的位置开始冲刺，不显山露水又或是扮猪吃老虎的同学也都在最后关头拿出了跑50米的架势，旁边掀起一阵又一阵的风浪。

　　“第八。”跨过终点线的那一刻，张清话只觉得万岁解脱！随后才慢一拍地感知到自己喉咙里已然泛起的血腥味。
　　捂着自己心口呼气放松，终于没有出任何意外地完成了这场体测，心中犹如重石落地。

　　而随着这块石头的落地，另一块石头再次高高升起。

　　周三的早自习，“咳咳！”“阿嚏！”“咳——阿嚏！”“咳咳咳——”……
　　正逢换季又托了体测的福，班级近半的同学都成功中招感冒了。
　　校医室从校医来的那刻便人满为患，队伍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肖落早上带来的一盒感冒药简直救大家于水火，被一致奉为“再世华佗”“江湖郎中”般的存在。

　　张清话边喝感冒药还边支离破碎地吐出几个单词背诵。
　　“I’m excited to 阿嚏！participate in the activity next week.咳咳咳！”

　　一旁的刘士博侧身问道：“你还没背吗？是不是快到时间了？”
　　“对啊，咳咳！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张清话有点崩溃，但深知越是崩溃越背不下来，于是深呼吸调解心态，尽可能强迫自己心平气和地去面对。

　　高凡也捧着感冒药，问道：“那你数学是怎么背得下来那么多公式的？”

　　张清话思索了一下二者区别，说：“数学大概是题做多了就自然记住了，因为解题需要用嘛，公式算是很实用且趁手的工具，但像英语的范文和语文的古诗，诶就很奇怪，怎么背都好像背不住……而且即使私下背得很流畅了，背给老师的时候总还是会卡壳。”

　　高凡喝了口感冒药，点点头，“我背给晓丹的时候就卡了三次，幸好老天保佑记忆重新回溯，感觉你卡一次还好，次数多了晓丹那眼神一瞥就是想让我回炉重造一样，可怕可怕……诶？可今早没有英语课啊，晓丹还会在吗？”

　　张清话也突然被点醒一般，“是哦！那我怎么办？！不过好像也不会被留了吧……”

　　“可以背给我。”沉默寡言的江湖郎中发话了。
　　“你？”背完的高凡比没背的张清话还震惊，“你夺权上位了？噢……不对，你本来就是英语课代表好像也正常吧。”

　　“嗯，老师今天不在，在今天之内背给我就行。”肖落慢条斯理地说道。
　　张清话的眼神倒是越听越亮，“真的！那简直太好了！”

　　但一早上下来，张清话总是信心满满地将试卷递给肖落，然后深呼吸，背了几句卡住再灰溜溜地重新拿回来继续背诵练习。
　　尽管自己反复几次，算是耍了肖落，但他还是很有耐心。
　　张清话的愧疚之心愈发强烈了……

　　中午放学铃打响，张清话对刘士博挥了挥手，“我中午不回寝室了，我一定要把这范文背下来！”
　　虽然没有被老师留下，但自己却选择了主动留下，张清话想到这儿无奈地笑了笑，待人走得差不多后准备起身去后面柜子拿个面包。

　　一转身，“你还没走吗？”张清话看到还在座位上收拾的肖落惊讶道。

　　“你中午要留在教室背吗？”肖落问。
　　“嗯，去哪儿好像都会吵到别人。”
　　“那你……”肖落顿了会儿，然后抬眸问道：“要不要，去帮我家背？”

　　“啊？”张清话很是惊讶，非常惊讶，但自己的反应似是让肖落的眸光黯淡了一点，又连忙摆手说道：“不不不！我我我的意思是，我能出校吗？”

　　“把学生证给我，我可以带你出去。”肖落泛起笑意。
　　“那，走呗……？”张清话还是有些忐忑，又带着点期待。
　　“嗯。”

　　-

　　张清话在保安室门口盯着肖落，看他把自己的学生证交给保安的时候，还是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却又很刺激，自己平时多遵循校规一人，竟然也会偷摸溜出校。
　　肖落家会是什么样的呢？自己好像还从来没有去过同学的家里呢！
　　校门口不远处就是城西花苑，不知道肖落住在哪一栋呢？
　　对了，我们中午岂不是要在他家吃了？！会是他来做吗？

　　面前忽然一双手伸出挥了挥，“想什么呢？走了~”
　　“嗯嗯来了！”张清话连忙跟上紧随其后贴着肖落走，防止自己可能被保安叫住。

　　肖落笑了两声，说：“不用跟那么紧，已经帮你登记过了。”
　　“真的？怎么做到的？”张清话一边瞥保安室，一边轻轻拉着肖落的校服袖子。
　　“从你刚刚踏出校门一直到你回来之前，你的安全都由我负责。”
　　张清话听完后，对肖落充满敬意，“那我真得多注意点了！”

　　走到马路上，张清话才放开自己罪恶的小手，开始自在地并排走上来。
　　五分钟不到，两人便拐进了小区里。

　　张清话一边跟着肖落，一边转头新奇地观察这个自己从未踏足过的小区。
　　“你们小区绿化真好~”
　　“嗯。”肖落拉过还准备继续向前的张清话转弯踏上了台阶进楼。

　　张清话刚想后仰看一下建筑上的数字。
　　肖落便先知似的说：“7栋1101。”
　　“噢噢……”张清话不好意思地挠头。
　　肖落笑着转过身去按电梯键。

　　电梯慢慢爬升至十一楼，肖落走到门前看了一眼张清话，按了一下门铃。
　　张清话很疑惑，眨巴着眼睛看肖落，“你没带钥匙吗？不对，你这门明明是密码锁呀，难不成是没电了？”
　　肖落忍着笑说：“下次你来，可以这样按。”

　　“我下次来干什么，难道是可以经常来的意思……？”张清话轻声地自言自语。

　　！
　　等一下！
　　张清话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震惊地抬头看门牌号。
　　1101。肖落的生日不就是1110嘛！
　　连起来了，一切都连起来了！张尔摩斯的脑内瞬间风暴过境。
　　他莫不是在暗示让我周末过来给他庆生？！需要用这么隐晦的方法吗？直接说我也不会拒绝呀……他是不是也不好意思哈哈！不过这个门牌号是怎么抽到的？摇号还是抓阄？运气这么好吗……

　　张清话走神的间隙，肖落已经开了门，倚靠着看门前的人一会儿瞪圆眼睛，一会儿傻笑，一会儿蹙眉思考。

　　待思维终于马拉松结束跑回来时，张清话才看清面前的景象。
　　“你，干嘛啊？”面前的人心情很好似的，笑得十分灿烂。
　　诶咦，太阳不是在楼外面吗，怎么出现在了房子内？张清话又走神了。

　　好在肖落这次及时拉回了张清话的注意力，牵起手腕将他拉入门内。
　　“你就在沙发上背吧，我去做饭。”肖落脱下校服外套，拿过搭在椅子上的围裙系了起来。

　　“那怎么行呢！我来帮你吧~”张清话凑了过来热心说道。
　　“那你把饭煮了吧。”肖落看张清话的眼神明显失落，又安慰道：“你又不知道我冰箱里有什么菜，可以烧什么不是？”
　　“也对~”张清话接过肖落递来的水舀，乐颠地跑到了电饭煲前。

　　按好开关后便坐到餐桌前，看着肖落忙碌的背影，背着范文。
　　背书声完全掩盖在油烟机的声音之下，张清话也更加自在地放大了音量，不再像教室里背那般需要刻意拘束压低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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