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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凝云·蕙质兰心
翌日清晨,宝亲王府内的气氛虽依旧凝重,却已不再是昨日那般惶惶不安。下人们步履轻缓,交谈声压得极低。阳光透过高窗上的蝉翼纱,滤去了炙热,只留下朦胧的光晕。
弘历的书房内,他端坐在书案之后,批阅着例行公文,试图用琐事驱散脑海里的阴影。然而,他的笔尖偶尔会悬停片刻,目光虽落在纸笺上,却似乎投向了远方。
午后时分,书房外廊下传来一阵极轻却稳定的脚步声。随后,是侍卫压低嗓音的询问,和一个女子清凌凌的声音:“烦请通传,奴才辉发那拉氏求见王爷。”
弘历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璧姝?这个时辰,她来做什么?略一沉吟,他扬声道:“让她进来。”
门帘打起。辉发那拉·璧姝迈步而入。她今日装束极为素净,一身浅藕荷色暗云纹衬衣,外罩白素缎琵琶襟坎肩。一头乌发绾得一丝不苟,头上只插着几只时令鲜花和一只粉碧玺流苏簪子。然而,这般极致的素淡,反而愈发衬得她肌肤莹白。
她行至书房中央,稳稳地行下万福礼:“奴才王爷请安。”
“起来吧。”弘历抬手虚扶,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事?”他问道,声音平和。
璧姝依言起身,姿态端庄。她用目光快速而关切地掠过弘历略显疲惫的面容,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回王爷,奴才冒昧前来,是因见王爷昨日归来后神色沉郁,昨夜书房烛火又至深夜方熄。今日晨起问安时,虽王爷神色如常,然眉宇间倦色难掩。奴才心中实在忧虑,可是近日政务过于繁忙,抑或是……因先皇后仙逝,哀思过甚,伤了心神?”
她微微垂眸,继续道:“奴才人微言轻,于大事上无能为您分忧,唯愿王爷千万保重金躯。身之伤,持之劳,忧之切,皆损其神。王爷乃府中上下之倚仗,若因忧劳而稍有不适,则妾身等皆惶恐难安矣。”
他心中的冰冷刚硬,似乎悄然融化了一丝棱角。他语气缓和了些:“你有心了。只是近日事务繁杂,又赶上皇额娘大丧,心中不免郁结,并无大碍。”他给了她一个笼统但真实2的解释。
“王爷定要善自珍摄。”璧姝恳切道,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极小的、绣着缠枝莲纹的香囊,双手奉上,“高姐姐见王爷时常凝神案牍,特地拖她哥哥寻了些宁神静气的草药,缝了这小小香囊。先前协理皇后娘娘大丧,脱不开身。近日又见您心情不佳,不敢前来打扰,故托奴才转交给您。若王爷不弃,置于案头或随身佩戴,或能略解烦忧,安神定志。”
弘历目光落在那个做工精巧的香囊上,微微一怔,随即示意一旁的小太监接过来。一股极淡雅的清香若有若无地散开,确实令人心神稍静。“瑞宁费心了。帮我告诉瑞宁,我很喜欢。”他道,语气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璧姝见心意已到,便不再多留,敛衽道:“奴才不敢打扰王爷处理公务,这便告退。”
就在她转身,衣袂轻旋,即将踏出书房门槛之时,弘历望着她那挺直却并不显得僵硬的背影,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唤道:“且慢。”
璧姝闻声,立刻驻足,翩然回身,目光带着询问重新投向弘历:“王爷还有何吩咐?”
弘历沉吟片刻,道:“福晋刚生产完不久就遇上了皇额娘大丧,身子骨和精神头都不太好。你和瑞宁与她素来交好,若平日得闲,多去她院中坐坐,相伴说说话。”
璧姝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旋即,她的唇角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露出一抹清浅却异常明媚的笑意,如同浓云密布的天空中偶然漏下的一缕金色阳光,虽短暂,却极具穿透力。“王爷放心,福晋姐姐温婉仁善,奴才们素来敬慕,自当时常请安相伴,与姐姐说话解闷儿。妾身告退。”
她再次行礼,这一次的动作似乎比方才更轻盈了些,随即转身,扶着门框,微一低头迈过门槛。那抹身影很快消失在廊下的光影里,只留下一缕极淡的、清冷的馨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空气之中。
弘历独自留在房内,目光扫过那个置于案角的素色香囊。他并未立刻回到公务中,而是静坐了片刻。
他重新提笔,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似乎顺畅了些。目光再次落回舆图时,眼神中的凝重未减,但那几乎令人窒息的焦灼感,却悄然减轻了些许。窗外的风声依旧,书房内的笔触声却变得更加稳定而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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