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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安玥虽不明白皇兄为何如此,打了个哆嗦,想推他,让他先走,可一伸手,指尖好似生了钉子,死死粘在曲闻昭的袖子上。
她强忍着哆嗦想松手,却觉得指骨僵硬,不听使唤,难以弯曲或是伸展,只能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山道。
曲闻昭瞧见她这样子便知是怎么回事,他拉过她手,将她拽到身后。他把灯递到安玥手里,“拿着。”
三名追上来的刺客站在不远处,同这位新帝对视。
曲闻昭半个身子站在黑暗中,轻飘飘抬起眼,本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眼底不见半分恐惧。
颀长的身形站在雪地中,遗世而独立,偏生眼尾轻挑,不似山神,倒像是鬼魅。
这世上有一种人最恐怖,便是不惧生死,也无情感的人。这种人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那几人一时有些忌惮,但他们反应极快,只一瞬,提剑杀来。曲闻昭避开刀刃,手中匕首反手刺进刺客的脖颈中。
便听惨叫一声,没了动静。
安玥一低头,便见那尸体滚落在脚下,瞪着一双眼睛。她捂住唇,顾不得恐惧,看向不远处和刺客对峙的皇兄。
另外二人见曲闻昭会武,动作僵了瞬,再度攻向曲闻昭。
“皇兄小心!”
曲闻昭早有预料般避开砍来的刀刃,与此同时黑暗中传来“咻”得一声,银镞沾了血,从刺客的胸口处冒出。
温热的鲜血坠在雪泥中,尸体“砰”得倒在地上,血泥四溅。
与此同时另一名刺客也被赶来的暗卫拿下。
男子单膝跪下,“属下救驾来迟。”
是林敬。
曲闻昭将染了血的帕子扔下,“自去领罚。”
“是!”
他盯着还在挣扎的暗卫,面容和煦,冰雪初融时,往往让人觉得寒意更甚,“谁派你来的?”
回应他的是漫长的死寂。刺杀不是小事,所有人屏住呼吸。
“不说?”曲闻昭抬起眼。
晨光微熹,天边泛起一抹灰白色。
他神色仍是平淡,轻轻飘下一句,“带下去。”
林敬大声应了声“是!”,后面的侍从拖着人往山下走去。
那刺客腿骨被匕首刺穿了,仍汩汩冒着鲜血。在雪地里拖出痕迹。
他微微侧目,回想起鹧鸪般缩在角落的安玥,“还能走吗?”
安玥点了下头,一瘸一拐朝他挪来。曲闻昭叹了口气,将鹤氅解下,垫在一块矮凳大小的石上,“坐吧。”
“皇兄的衣裳……”
曲闻昭似是在笑:“衣裳哪有妹妹重要?”
安玥被这眼神晃了下,她扶着曲闻昭伸来的手臂坐下,眼里带着歉意,“谢谢皇兄。”
曲闻昭在她面前蹲下,一只手轻轻抓住她脚踝,安玥没忍住往后缩了下。曲闻昭抬起头,“疼?”
她没忍住笑出声来:“痒。”
曲闻昭一手托着她脚,另一只手微微用力,似是要去脱她靴子。
安玥急急将他打断,“不…不用了!”
曲闻昭眉心微微蹙了下,抬起头,看清她泛红的耳垂。
他明知故问:“妹妹在想什么?”
“我能不能扶着皇兄的胳膊,提脚跳下去?”
这石阶至少有数千阶,更何况雪天路滑,她能跳下去才是真的撞鬼了。
曲闻昭面色不变:“不如我下去叫人抬你怎么样?”
安玥哪里还敢一个人待在这地方?连忙摇头,救命稻草般抓住曲闻昭袖子,“不成!”
曲闻昭看了眼安玥拽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心底升起的不耐竟稍稍熄了些,“你想怎么样?”
她声音弱了些,“都可以。”
曲闻昭解了她鞋袜,露出雪白的足。白皙的脚踝处有一颗红色的小痣,需极亲近方能发现的。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脚背上,安玥脚趾没忍住蜷了下,牵动伤处,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曲闻昭把她这点细微的动作尽收眼底,未像往常一般逗她,他用手丈量了下位置,“哪块骨头,这块吗?”
安玥点点头,指腹上的薄茧蹭过脚背,她痒得脚下意识往回缩,被曲闻昭抓着,进退不得。她脚趾都蜷在一块,不好意思提,道:“连累皇兄……嘶……”她话未说完,“咔哒”一声,脱臼了的骨头复位。
曲闻昭收回手。
她顾不得疼,目光微亮,“好了?”
安玥穿上鞋袜,扶着曲闻昭递来的手起身,走了两步,先前拉扯的地方仍有些疼,但较原先已然好多。
“好了!好厉害。”
曲闻昭见她一瘸一拐跳脱的样子,眉心跳了跳,被他压下。
“走吧。”
她腿伤刚好,走得仍有些慢。曲闻昭耐着性子等她,却绝口不提背她。
“皇兄好厉害,上哪儿学的这些?”
安玥点点头,待要出声,脚下生滑,她趔趄了下,刚好撞到曲闻昭的后背,一阵眼冒金星。
曲闻昭察觉到动静,扭头看她,见她捂着鼻子,眼泪花都冒出来了。
他笑了声,伸出手臂,“扶着我。”
安玥抓住他递来的手臂,眼底闪过促狭,“皇兄不能背我吗?”
曲闻昭忍着没把她甩脱,似笑非笑看她,“这时候不会不好意思了?”
“皇兄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帮我?”
她不喜弯绕,感觉到曲闻昭不会杀她,但也能看出皇兄有些奇怪。
他眼底的笑意似乎永远浮着一层,要细看才能察觉到。
“你怎么看出我不喜欢你?”
“那皇兄是喜欢我?”
回应她的是难得的沉默。安玥笑了笑,“皇兄,人如果一直带着面具会很累。你为什么不能试着相信我?不管是什么样的皇兄,都是皇兄不是吗?”
曲闻昭有片刻怔神,紧接着目光凉了瞬,他眸光下移,眼中情绪随着冰雪落在安玥的鬓间,消融。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不要试探我,不然我把你扔下去。”
安玥见他神色认真不似作伪,赶忙抓紧曲闻昭手臂,不说话了。
“那皇兄可知,是何人要杀我们?”
“是杀我,不是你。”曲闻昭纠正,“或许能猜到?妹妹以为是谁?”
安玥摇摇头。
曲闻昭忽然停住脚步,有一搭没一搭捏着她的手,弯下腰,盯着安玥的眼睛,“妹妹可以猜一下。”
安玥觉得皇兄捏得不是自己的手,是骨头,分明未用力,可她觉得皇兄随时要捏断自己的指骨。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没忍住往后退了退,险些撞到身后突出的石头。一只手伸出护住她的头,“小心。”
“或许是……”安玥迟疑了下,迎着曲闻昭含笑的视线,还是把那两个字说出来,“国师?”
“哦?”曲闻昭似是起了些兴趣,他扶着她往山下一步一步走去,“为什么这么猜?”
“也许是安玥猜错了。”
“或许并未猜错呢?”
“皇兄要如何处置国师?”她话落,后颈一凉,一只手在她脖颈处捏了下,爬上来的凉意逼得她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妹妹想我如何处置他?”
“不宜杀……或许国师还有价值呢?”
曲闻昭笑着看她:“比如?”
“国师对皇兄下蛊,若只是控制人的蛊还好说,可这蛊太过厉害,若是败了根子,那皇兄……可国师没有兵权,名不正言不顺的,最好的办法是推举一个心志健全的皇子登位,又能保证绝对的控制权,堵住悠悠之口。安玥听闻当年安嫔有一子,是安玥的五皇弟,生死不明……但这只是安玥的想法。”
曲闻昭眸底笑意更甚。
安玥一时摸不清皇兄是什么意思,心里有些踟蹰,这般不上不下吊着,没敢说话。
等安玥回到镜烛宫时,天已大亮。清栀和若桃看清来人,连忙上前将人扶住,“公主,您没事吧?”
安玥见清栀第一句没问自己去哪,便知是有人来知会过了。她摇摇头,“没事。”
若桃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阁楼上了锁,又有人暗中把守,若要再上前,怕是会引起怀疑。
无论如何,她要先和国师见一面。
接连两日,安玥用过膳,都会御花园散步消食。直到一团纸团再度滚落到脚边。
纸团打开:西山,凉亭。
因上回的事还让人心有余悸,安玥无法完全信任这帮人,这回带了暗卫,又有清栀跟着。
她到时,便见亭中站着名太监。但走近了,便能看出到那身太监服并不合身。
亭中人察觉到来了人,警惕地转过身,直到看清是安玥,他恭敬行礼,“公主。”
“你是何人?”
“小的魏辛,是国师大人身边的人。公主可有将解药拿来?”
安玥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魏辛双手掌心朝上要去接,安玥避开,“我母妃的下落。”
魏辛恭敬道:“能否容小的验过药?”
“若是信不过本宫,国师可以另找旁人。”
“非是信不过,只是怕公主寻错了药。公主,那蛊的厉害之处相必公主也略有耳闻,国师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如今婉娘娘的下落只有国师方知道,便是属下也不知。等解药拿到,国师便让人带信给您,可好?”
安玥看他,“本宫怎知你不是在骗我?”
魏辛从袖中取出一枚药丸,递给安玥,“此药名为蜉蝣醉,有假死之效。当年婉娘娘便是服用此药,方骗过众人。公主可找人试药,看过症状便知。”
安玥目光颤了颤,接过那丸药,“你怎么知道这些?”
“小的曾在娘娘身边侍候,娘娘离开后,小的本该被陛下迁怒赐死,是国师大人给了小的第二条命。小的已和盘托出,公主可能信小的了?”
她直视魏辛:“本宫在山上遇刺,可是你们派的人?”
魏辛有些惊讶,“小的还需公主拿药,又如何会做这样的事?”
安玥转身,“国师总得拿出些令人信服的证据,本宫又怎知国师告诉我的下落,不是作伪?”
魏辛咬牙,“公主要如何?”
“如今我为主,你为仆。被囚的是你们。本宫肯答应拿药,是本宫的诚心。可你们遮遮掩掩毫无诚意,本宫也不介意用些非常手段。”
魏辛笑了声,也不再维持表面的和善,“公主可莫要虚张声势,公主是压根没盗出解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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