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问惊鸿

作者:球宝贝球球球球球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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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蝶姐,你来就来嘛,干嘛总给我带礼物,太见外了!”白蝶拎着一藤筐的“挂绿”荔枝,那荔枝外壳浮着水汽,干干净净,非常漂亮。
      “现在正是吃荔枝的时候,‘公和祥’正好来了新鲜的,我定了两斤给你尝个鲜,不要嫌弃啊!”白蝶将藤筐递给王妈,王妈很是不掩饰的白愣了她一眼,白蝶浑然不觉拉着林莺歌的手坐下了。
      林莺歌也不知道怎么劝王妈,林惊鸿没有瞒她,她知道了白蝶的所想所为。那不可谓不英勇,白蝶也不过二十出头,这样的青春年华背负了这么沉重的执念,林莺歌心疼她。
      印象里,白蝶只是民国时期上海滩的明星。她从来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的无畏反抗被磨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中,这怎么能不叫她唏嘘。
      林惊鸿刻意隐瞒了白蝶让林昭然冒险的事,只嘱咐林莺歌不要与白蝶交心,虽然她算是传递了信息,但是,她毕竟是日本人,假意投诚,背地里心还是日本心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林莺歌知道,也留了心眼,不过,还是钦佩大于防范的。因为她突然想起,白蝶二十四岁时,英年早逝了,应该就是后年三四月份的时候。白蝶曾与她闲聊,说起她的生日在春天。
      林莺歌更愿意相信她是为了信仰而死,为了真正的和平信念。
      “白蝶姐,你吃早饭了吗?”白蝶刚要给林莺歌剥荔枝,林莺歌拉住她的手,她那涂着艳丽红色指甲油的手哪能剥荔枝呢。
      “还没,怎么了?”白蝶一愣,她的工作性质就要求她要保持自己的身材,她不饿基本都不会进食,她又时常都不饿。
      “空腹不能吃荔枝的,会晕倒哒!”林莺歌让王管家给上茶点,她其实已经和林惊鸿吃完早饭了,但是肚子里还是有点心的位置嘛。
      “是这样啊。”白蝶放下荔枝,看着林莺歌给她倒茶。她猜到林惊鸿已经给林莺歌说了,但哪有女人会愿意与她人共享丈夫呢,虽然是假,但,到底人言可畏。她料想林莺歌至少能将荔枝收了就好,没想到她不仅迎自己进来,还邀请自己一起吃东西。
      “喝茶,吃定胜糕。我听说姐姐的新电影要上映啦,祝票房高,人气高,全世界都喜欢!”林莺歌举起茶杯,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真心祝福着。
      “莺歌,”白蝶说着一顿,她娇嫩的脸上浮现一丝犹豫,她的声音染上颤抖,“我还能这么叫你吗?”
      “当然啊,当然可以了!”林莺歌将定胜糕塞在白蝶手心,望着她,期待着,这可是林惊鸿昨天为她下个月初能大胜德国人特意从“沈大成”买的正统货。
      正宗就是正宗,定胜糕刚出锅趁着热乎吃,特别好吃,等冷了硬的能当榔头使。
      白蝶点点头,就是这糕里有针她也要吞了吃的干净。她张嘴咬了一口,差点给牙掰下来。
      “白蝶姐你别直接咬啊,老硬了,林先生说得哈哈气,就这样,”林莺歌给白蝶示范着,往粉红透白三瓣花样的定胜糕上呵气,然后自己也费了老劲儿咬了一口,“这样能好点!”
      “白蝶姐,我陪你,这玩意儿不就讨个好彩头嘛,就着水顺顺。”林莺歌也皱着眉毛咬,白蝶看着她觉得好笑,很久没人跟她说这么温情的话了,她,真的很感动。
      这种事,哪里用忍的。
      白蝶笑着吃完了一块定胜糕,要给林莺歌剥荔枝,反而被林莺歌投喂了一罐子“亨氏”饼干。
      “这玩意儿我原来看都不看,在这成紧俏货了。”林莺歌小声嘟囔着,这是林惊鸿看她总忘记吃正餐紧急买来讨好的。一罐子的蜂蜜牛奶老饼干,吃到猴年马月去。
      “嗯?”白蝶没听清,只觉得今天的林莺歌尤为活跃。
      “没什么,白蝶姐,你拍的这电影讲啥的呀,给我讲讲呗!”林莺歌现在就是大考前的好学生,她从来就不考前焦虑,心态稳稳的。再说了,谈崩了还有林惊鸿和沈骰玉顶着,她怕什么。
      “不然,我们直接去看?”白蝶喝干净了茶水,这定胜糕冷的都口感发渣,生是甜的她心口热。
      “已经上映了?”林莺歌就是听枇杷、春桃和司机闲聊的时候听了一耳朵,没想到这么快就播了。
      “昨天在大光明开了首映典礼,林先生还送了花篮,”白蝶说完连着摆手摇头,“我可不是在炫耀,我是跟你说一声。”
      “林先生这也太没诚意了……”林莺歌是真没吃醋,他知道林惊鸿若是喜欢一个白蝶,早就想法设法把她林莺歌送走,给人家腾地方了。
      再不济,迎进来做姨太太也成。他林惊鸿犯得着给她那个小小家族面子嘛。既然他没说,她何必给自己讨不痛快。不过说实话,听着了也有点小难受。
      “还雇了20辆黄包车,车头插了我的海报,绕南京路吆喝…… ”白蝶越说声音越小,她要把嘴唇上费心涂的口红都咬掉了。
      “这……有点,呃……”林莺歌不知道自己应该给什么反应,这算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林惊鸿这操作真让林莺歌大开眼界,这也算得上是民国版买流量的笔祖了。
      “我们就是……”白蝶想拉住林莺歌的手,伸到半空又收回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算了,我们去看电影吧,我还没看过呢!”林莺歌决定忘记男人,忘记不久将来的艰巨任务,干脆好好放松一下。
      那三个保镖已经成为固定跟着林莺歌的贴身护卫,阿三跟林惊鸿报备过后,就陪同林莺歌和白蝶出门了。
      还是阿三开车带着林莺歌和白蝶,齐二和小刀在后面另开一辆保护。
      不过到了电影院众人犯了难,三个保镖不能都进电影院,林莺歌给了两个名额,就不知道这第三个在外面挨晒的倒霉蛋儿是谁了。
      三人当然谁也不想做这个倒霉蛋儿,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不休。
      一直到电影快开场了,林莺歌让三个人直接“手心手背”,终于决出两个幸运儿。
      小刀和齐二以同时出手心,成功陪同林莺歌和白蝶进入了放映厅。
      白蝶买了三桶美国爆米花、三瓶冰镇荷兰水和一杯柠檬红茶,不过茶里只加了一块方糖。
      小刀和齐二在进电影院的时候一人买了一包盐金枣,林莺歌看到了,但不知道是什么,也没多问。
      小刀和齐二肯定不能让林莺歌拿东西,自告奋勇的抢着拿爆米花和玻璃瓶汽水,不过白蝶自己拿了那杯柠檬红茶。他们眼睛斜睨着戴着帽子做了些伪装的白蝶,光是看轮廓依然是美的动人心魄。
      白蝶挽着林莺歌的胳膊在前面走,小刀和齐二拿着东西赶紧跟上,保持着三步距离。
      齐二眯起眼睛,“啧啧,侬看伊,腰身细得来像‘白板’,屁股倒是‘扎足’。”
      小刀用烟屁股指了指白蝶,林莺歌闻不得烟味,他这会只能叼着烟头权当解解瘾。他压低声音刻意用上海话混着黑话回道:“格只‘白相人’朝朝穿得这样‘挺刮’,买介多零嘴,钞票多来西伐?”
      二人说完相视,发出一阵□□,“大嫂”他们不敢觊觎冒犯,一个没名没分非跟着林先生的“花底货”他们还是敢说两句的。
      “白相人呀,搿种‘玻璃杯’顶会‘摆丹老’。”齐二看看小刀,又看看白蝶,撇撇嘴。
      “包厢都订满了,只能将就在一楼看了。”白蝶拉着林莺歌找到了座位坐下了,她们的座位在前面,齐二和小刀的在他们后一排。
      “没事没事,大家一起看才有氛围呢!”林莺歌拍拍白蝶的手腕,等着看电影。
      白蝶起身,向小刀伸手接过一瓶荷兰水递给林莺歌,又接过齐二手里一桶爆米花,然后就坐下了。
      “白,白小姐,还有两瓶水。”小刀拍拍椅背,把汽水递到前排。
      “还有两桶什么花的这个。”齐二也起身,把爆米花递向白蝶。
      “给你们的,有吃有喝才能享受电影嘛。”白蝶转身一笑,齐二和小刀闻言都噎住了。白蝶回过身,他们一人羞了一个大红脸。
      “格记‘爆顶’了,伊太‘上路’了。”齐二吸了一口那汽水,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喝过这洋汽水。
      “可不,刚头闲话‘刮散’了。”小刀掏了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真好吃啊,甜滋滋的。
      白蝶其实听得懂一些上海话,她混迹在影坛,跟着徐明安的时间也不算太短,齐二和小刀的话她都听在耳里,却没进心里。这样的话听得多了,就不在乎了。
      “电影开始了,白蝶姐!”林莺歌有些激动,她还是第一次在民国看电影呢!
      “好好看,喜欢下回我们再来。”白蝶附耳轻声道,林莺歌把爆米花递给白蝶。
      白蝶抓了一把,一粒一粒慢慢吃了。林莺歌也吃了一粒,还没进嘴,那香精味都熏眼睛,不过倒别有“一番风味”。
      电影从一封信开始,那信上写着香港德铺道西13号王世美收。
      紧接着就是一阵稚嫩的剧烈咳嗽声,陈旧而干净的房间被两只苹果点亮,红色的苹果转场为绢帕上绣的苹果,一个艳丽但明显上了年纪的女人站在门前搔首弄姿,她在等着吴胭脂将帕子上的苹果补好。
      她的花名叫阿苹,次次接客都拿一块绣苹果的帕子,在长三堂子算是小有名气。
      阿苹刚走,青帮小头目“水果阿四”拿着三只水晶大白梨上了门。人家很是“客气”,表示“你命苦,家里有个“死”了的男人,一个病的不行的女儿,我知道。但是钱可都是你男人实打实输的,手印也都是你男人按的,欠债还钱可是天经地义的,这债必须得还。
      吴胭脂当掉了嫁衣,先给了“水果阿四”一些钱,承诺下月初一定会再还钱,好说歹说将“水果阿四”劝走了。
      周作声从楼上的窗子看到了楼下这一幕,他是个作家,正在这二楼的阁楼居住。同为男人,他一眼就看出那“水果阿四”的心思,吴胭脂的美是整个胭脂巷有目共睹的。
      说来也巧,吴胭脂叫胭脂,住的巷子也叫胭脂巷,胭脂巷子里住着吴胭脂。
      周作声提出给胭脂写文章募捐,他说干就干,但杯水车薪,前前后后只凑了一块银元。他连前面几次请胭脂补衣服的钱都给不起,因为钱给了就交不起房租了。
      利滚利滚利,胭脂死死支撑了三月,从早春到了盛夏,债没还多少,女儿王小满的病又重了,开始咳起血来。
      阿苹又来了,不过不是补帕子,是让胭脂再给她绣一个,她叫陈爷看上,要去陈家做第十五房姨太太了。
      胭脂没日没夜绣完了帕子,小满又咳出一口血,再也不动了。
      明天正是要还债的日子,帕子上血红的苹果成了胭脂唇上的红,“水果阿四”买了她一夜,报价20块银元。
      小满被放在了灶坑边,她还那样小那样小。
      胭脂用这20块给小满买了副杉木棺,安葬了她才六岁的女儿。
      安葬了小满后,胭脂做了一盘黄豆芽炒油豆腐,小满是腊月三十出生的,是顶好的命格,这天要吃这“如意菜”的。
      去年他爹王世美说要去做生意,拿走了家里所有的现钱。
      没办法,胭脂只能给女儿做了碗菜饭,菜是房东不要的弄堂天井旁长的鸡毛菜,咸肉自然是没有的,米是糙米,连猪油也只够给小满炒一小碗就没有了。
      她将菜放在桌上,借着月色走到了苏州河畔。一声水声过,只留胭脂帕。
      女人们柔和婉转的江南音调远远传来,是没有伴奏的清唱,“月光光,照河浜,阿囡哭,姆妈轻轻摇摇晃……”
      电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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