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伞丢在下雨天

　　家长围上来挨个签字，签完的随便找位置坐下。有几个分班前认识的家长一见面就自动坐到一起，谁都不认识的便坐到教室后排，时不时拿出手机来看看，有人过来搭话就应付两句。

　　人来人往中许庭臻站在哪里都不方便，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打算去外面待一会。

　　许庭臻轻扣桌面，俯下身说：“我去走廊等你。”

　　娄叙言分出神来点头，直到他离开才抬起头，空气里还存有几分他留下的温度，指腹抚上被许庭臻触碰过桌面。

　　他将手指慢慢收拢，仿佛被烫了一下，怕这微弱火种流窜，掌心握得愈加紧了。

　　都说十指连心，连带着他的心也一同发痒灼热起来。

　　许庭臻把书包放下来抱在怀里，走廊的座椅周围摆着许多多肉盆栽和绿色花草。

　　夏天容易招惹蚊虫，立春之前倒是没有这些烦恼，反倒给干燥乏味的学校增添了大半生机。

　　他找了个阳光充裕的地方坐下。

　　高一的时候学校安排了一个植物大赏，目的是让学生在繁杂课业之余可以多看看绿色植物养眼，要求每个班出十盆花草摆在走廊里供学生观赏。

　　许庭臻手边的玉露是他刚上高中的时候买的，每次来看这盆可爱的植物，再郁闷的心情都会由阴转晴。

　　叶色碧绿，顶端是半透明的，从光下看能看清里面的交错复杂的纹路，但这种植物最怕暴晒，也不知道是谁把这盆玉露从架子下搬上来的。

　　许庭臻把多肉放到光照不到的地方，再转身时眼前突然一黑，温热的掌心覆盖在他眼前。

　　“猜猜我是谁？”一道含着笑意的温柔嗓音在许庭臻耳边响起。

　　许庭臻刚被吓了一跳，听清声音后又放下心来，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拉下来。

　　他的视线恢复清明。

　　“怎么坐这发呆，我是不是来晚了？”大概是路上匆忙，已经养长的头发扎成低马尾，鬓间垂下来的几缕发丝挂在耳边。

　　看到许庭臻眉梢的轻快，她心中松了一口气。

　　许庭臻摇头说道：“我在等叙言。”

　　余孟芸顿了顿，心下了然：“我就知道，今天我买了排骨，你爸他跟朋友出去吃饭，正好给你们炖排骨吃。”

　　许庭臻顿时觉得身心轻松：“谢谢妈妈。”

　　余孟芸还没进班就在门口看见娄叙言，他坐在第一排正在给排在她前面的家长做指引。

　　娄叙言低着头划上对勾，眼前出现一双手，指在许庭臻名字后面。他立即抬起头来，身体也跟着站了起来。

　　“芸姨。”

　　“诶，怎么看见我来还站起来了。”她摆摆手，放松的说。

　　余孟芸接过他递过来的笔低头签字。

　　许庭臻的下一行就是娄叙言，她没有犹豫，在娄叙言原本空白的那一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娄叙言看着她的动作一瞬间怔然，明知道自己该开口说点什么，可那些字眼全都凝集在喉中让他吐露不出一个字，难受的让人鼻尖发酸。

　　自从撞破了那场告白以后许庭臻和余孟芸都默契般没有再提，当做无事发生一样日复一日，他不敢再求更高的愿景，只求这段关系暂时的安稳。

　　余孟芸放下笔，望了一眼中间空着的几个位置，说道：“回去芸姨给你炖排骨，你们是坐这里吗？”

　　她之前就听说两个孩子在班里做同桌，自己的孩子什么性格作为妈妈当然清楚的不得了，和娄叙言坐在一起是个很好的安排。

　　可她每次看到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总能浮现出那天灯下发生的事，耳边回荡的话。

　　她呼出一口气，将有些凌乱的头发理了理。

　　娄叙言点头，余孟芸走过去拉椅子坐下。

　　家长已经到齐，温泠然进班收走签到表。

　　她抖了抖手中的表格，对娄叙言说：“我收到了，刚才我看庭臻还在外面，你们一起走吗？”

　　她刚接手这个班，跟秦鑫做好了对接工作，听她陆陆续续讲了班里的好多事，学生成绩和班级荣誉，包括特殊家庭的注意事宜，她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娄叙言：“是。”

　　原本娄叙言名字后面那个位置该是空的，但现在上面有了家长签字，与上一行是相同的，她心里不由得舒快了一些。

　　这里已经没有他们的事了，温泠然就开始赶他们回家。

　　娄叙言点头，擦身时和余孟芸对视上，余孟芸偏头对他笑，他点头回应后离开班级。

　　从门口出来看见许庭臻侧身靠坐在长椅上，手臂举至前额，天生的棕黑色发丝在金色暖光下显得更加柔顺发亮。

　　他微阖着眼眸用手挡光，思绪无归属地肆意游走，直到热源与他的身体切断，一个高大的身影将他的身体覆盖。

　　许庭臻睁开眼，他知道是谁出现在他身边，知道他的呼吸频率，知道他走路不会带风，只要他站在这，不用睁眼都能准确叫出他的名字。

　　这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让他能感知到关于娄叙言的一切。

　　娄叙言在他身旁坐下，谁都没有开口打破这份难得的静谧，听着楼道里所有班传来的重合广播声，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成了抓不住的流沙，掌心消融的雪。

　　这次家长会无非就是对上学期成绩和高考之前的勉励总结，一番谈话之后有的家长面色疲惫，希望能赶紧回家，有的神采奕奕，就算再来几个老师一起也能相谈甚欢。

　　散会后家长陆续出来从班里出来，年级前十的家长被单独留下和年级主任交流。

　　在家长会解散的半小时后才从办公室看到余孟芸出来的身影。

　　一个寒假过来再让他创出上学期一样的成绩还需要时间找补

　　余孟芸看他紧张的样子一下子没绷住，半捂着嘴笑了出来：“你这孩子紧张什么啊？看你这样子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温老师和郝主任把你在学校的表现都跟我说过了，上学期开学初经常犯困……”

　　许庭臻心悬起来了。

　　余孟芸瞄了一眼他的表情，继续说道：“除了犯困这条小小的错误，其他地方都不用家长老师操心，还能跟同学互帮互助团结友爱，还交到了好多朋友。”

　　许庭臻松了一口气，心情好似松紧带，一会紧紧一会松开。

　　娄叙言只是看着他们笑，他们站在背阳地方，可他始终觉得自己沐浴在阳光下，心中有暖阳笼罩。

　　久居于阴冷地带，偶然窥见一丝柔光，就再也不想回去了。

　　娄叙言和许庭臻一前一后进家门，放下书包按照习惯先做作业。

　　余孟芸让他们先忙着，进了厨房边系围裙边问他们还有什么想吃的。

　　许庭臻选择困难，没办法从中选出喜欢的，只能说随便或者让他们来选择。

　　娄叙言没有特别想吃的，因为余孟芸做什么他都会吃。

　　余孟芸无奈地笑了，在厨房叮叮咣咣地准备。

　　安静不过十分钟，一阵窸窸窣窣声在房间的对面响起，许庭臻在门口探出头，见余孟芸站在衣柜前拿外套。

　　“妈，你要出去吗？”

　　余孟芸回头解释道：“酱油没了，我下去买一瓶。”

　　许庭臻主动请缨：“妈，让我去吧，顺便下去买个修正带。”

　　余孟芸穿衣服的动作一顿，眉毛弯了起来：“行，你再买点零食跟叙言一起吃。”

　　“好！”

　　楼下小卖部的老板娘孙玲算是整个小区的熟人了，上至八十老太，下至学步孩童都能打个招呼，说上几句话。

　　一掀帘子就见孙玲额前的刘海用卷发夹固定住正在算账。

　　听到门口的声音朝他们看过来。

　　“庭臻啊，那么久没见面孙姨很想你的。”

　　实际上距离上一次见面……

　　“啊……是有段时间了。”

　　许庭臻没有刻意去记日子，可当他回首查询这段记忆时发现都已经有段时间了。

　　“叙言，你也在呢。”

　　孙玲注意到许庭臻身后的高瘦身影，说话的音量不易察觉地放轻了。

　　娄叙言对孙玲点头叫了声阿姨好。

　　孙玲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娄叙言气势就莫名减退，她觉得这个孩子天生不爱笑，对所有人都是一副寡淡的模样，以后谈恋爱对象肯定会多付出一些。

　　酱油在第五层货架上摆着，大概是怕放下面玻璃瓶会被碰碎，所以踩着凳子往上码放的，他踮起脚来还是差一点距离。

　　够不到。

　　娄叙言看着他奋力争取，于是帮他，举起手臂随手一拿就带下来一瓶海天酱油。

　　许庭臻：“……”

　　“谢……”

　　娄叙言的声音随即响起：“别说谢谢。”

　　许庭臻笑笑：“好。”

　　孙玲拿塑料袋装好递给他们：“一共十四。”

　　许庭臻手里有张二十的纸票，便从收银台旁拿了一盒水果糖凑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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