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枯纪元

作者:航行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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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7 章


      “不是自杀?”林鹿深迟疑道,他的猜测被证实了。
      郭珂说:“你觉得她像会自杀的人吗?我跟她玩了三年,她什么人我最了解了,她怎么可能……”说到这里,她已经眼眶泛红,低头捂住眼睛。
      一张纸递了过来。
      林鹿深把那张折叠整齐的餐巾纸给了郭珂:“擦擦。”
      “谢谢……”对方接过,有些粗暴又忙乱地擦眼泪。
      闫唤浠没什么表情地盯着林鹿深的一举一动,把目光瞥向窗外叶子已经掉完的树杈,在寒风中摇曳。
      说起来,期中考试就在明后天了。他又看着林鹿深,指尖在郭珂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戳对方的背。
      “我不知道她是在哪里跳的楼,走廊有铁丝网,天台有锁,她到底是在哪里……绝对不是自杀,绝对不可能。她的身体都被刺穿了,就那么挂在花圃的铁栏上,学校把她熬死了……她本来能活着的。”

      依稀还能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情景。先是封校的消息传来,再是下课,走廊上人很多,季新月一跃而下,铁栏杆上的尖刺从她的腹部穿过。
      暗红色的鲜血浸透她的运动服套装,口型不断说“救我”“救命”。
      可人们只是麻木地凝视着她的生命消散,甚至还能听见嬉笑。
      “哎,是不是要放假了?”
      可惜的是,并没有放假,季新月被记过。
      “事后学校赔付她家人三十万。”郭珂说,“她只有妈,阿姨前几天跪在学校门口,要讨个公道。那天真冷啊……”
      她看见女人只穿了破布烂衫跪在寒风里,眼泪都被吹凉了,而校领导却独善其身,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裹得像一头熊。
      林鹿深问:“然后呢?”
      “她晕倒了,被救护车抬走了,事后检查出来病了,肝癌。”

      闫唤浠突然意识到什么叫“麻绳专挑细处断”。

      季新月在初中那会人缘挺好的,长得好看,细心会照顾别人,难让人不产生好感。
      林鹿深从小有双巧手,和季新月是在运动会上认识的。那个时候他坐在操场上给女孩儿编辫子,很细心地只去抓黑发,尽量不碰到她们。
      阳光最烈的时候,他一晃眼瞥见季新月,对方不吝啬地夸了他,想让林鹿深给他编麻花辫。
      他欣然同意,两人一来二去也熟络起来。

      后来林鹿深了解到,季新月在小学的时候,她爸车祸去世,让本来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她妈一天打几份工,身体早早垮了。
      林鹿深也在家长会上跟她母亲见过几面,女人面黄肌瘦,眼下的青黑拿劣质粉底都遮不住。
      但这泥潭般的生活没能拉住季新月。她争气,也不服输,考试名列前茅,考上了江澜附中。这也能让母女二人松口气去喘息。
      变故来的太突然。那天晚自习,刘达严查抬头率,季新月只是听到动静下意识看了一眼就被叫出去批了一顿,之后就跳楼了。
      从短暂的回忆中脱离,林鹿深突然意识到不对:“她从哪里跳下去的?”
      郭珂迟疑:“天台?或者是走廊哪里?”
      “天台有锁,走廊有铁丝网。”闫唤浠接过话,把刚刚说过的重复了一遍,“铁丝网她没办法,天台也没办法撬开。”
      “那是在哪?还有其他地方?”
      “根据常理来看,大概是没有的。那么她是从哪里坠楼?”

      林鹿深抓住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打断:“我有一个猜想。”
      二人都停下来看他。林鹿深道:“会不会有人打开了天台的门?”
      “我觉得我们需要去看一下。”
      郭珂本想跟他们一起去,却被拒绝了。
      “我们会把情况如实跟你说的,如果你跟上的话目标太大了,容易被发现。能明白吗?”林鹿深对她说,“我知道你比谁都想查清真相,我也想。相信我可以吗?”
      郭珂低头抹掉眼泪,点头。

      当天晚自习结束后,二人很默契地对视一眼,起身快速出教室。
      “我们先去天台那里?”林鹿深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好后拉上拉链,回头却发现闫唤浠还呆在原地,喊了一声,“哎!”
      闫唤浠回神,快步跟上,林鹿深问他怎么了,他说:“明天是不是要考试?”
      “是啊,咋了?”
      “那我们还来勇闯天台?不怕明天在考场上睡死吗?”
      “嘿……”林鹿深一步跨上两级楼梯,“我不缺觉……哦,你很困吗?困的话就先回宿舍吧,我得去天台看看。”
      闫唤浠想了想,还是说:“算了。我跟你一起吧。”

      早就已经入冬了,二人站在楼梯上,能听见寒风拍打着铁门。林鹿深站得靠前些,回头跟闫唤浠对视,手搭在生锈的门把手上。
      吱啦——
      刹那间,寒流席卷全身,这天台根本没有被锁上。
      闫唤浠记得天台锁是明的,现在根本找不到去哪里了,于是打开手机手电筒,在昏暗的楼梯口去找。
      “找到了……”
      他捡起那把锁,抓在手里四处看了看:“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是用钥匙打开的。谁有钥匙……?”
      “刘老大!”二人异口同声道。
      刘达是主任,裤腰上常常别着一串钥匙,走起路来丁零当啷地响,也导致了想去悄摸抓人却被溜了。
      “学校不是明令禁止,不让打开天台门的吗?”
      林鹿深说着,走上台阶,进到天台内部。闫唤浠跟在他身后进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上天台,走到墙那里往下看还是会有一点发怵。林鹿深估计这是季新月跳楼的地方。

      闫唤浠感受到脸颊被寒风刮得生疼,一转眼却看见林鹿深的半个身子都在沿外,抬腿跳了下去。
      “木头——”他几步上前,头探了出去,那种恐惶的情绪占满全身。
      “闫~唤~浠~”林鹿深站在那个延伸出的小平台上,眼睛亮亮的,“你不会以为我要跳楼吧?”
      下一秒,闫唤浠左手按住边沿,翻身跳了下来,紧接着按住林鹿深往下撞,右手垫在他脑后,二人一同跌倒在地。
      “……操!你有病是不?”林鹿深使了巧劲挣开,二人位置颠倒,压在上面的成了林鹿深,“抽风了是吗?”
      闫唤浠被他束缚住,干脆放弃挣扎:“就是怕你跳下去……”
      “为什么会怕这个?”林鹿深问。
      然后他在寒风中听见了此生难忘的话:
      “我还想和你有很多日子。”

      严格意义上来看,这句话似乎还有些问题。但林鹿深无暇去管这些,身形一晃后松开了他,背对着闫唤浠说:“哦。”
      他因为穿的单薄而发抖,刺骨的寒意顺着敞开的衣领钻进去。
      林鹿深很快就略过了这个话题:“刚刚我在那里捡到了一个手机,应该是季新月的……”
      “不一定呢?现在都不知道季新月是不是从这里坠楼的。”闫唤浠很快指出问题,“有什么渠道可以证实吗?监控?”
      “监控我们看不了。……要不在论坛上问问?全校这么多人,总有人能够看到吧?这是唯一一种办法了。”
      说着,他拿出手机,简短地发了一条帖。
      [10月8日晚上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有谁看见那名跳楼的女生了吗?]
      出乎意料的是,今晚熬夜的校友相当多,不一会就有人回复。
      [回楼主,那女孩我认识,那天下课之后她自己上楼了,去了哪我也不知道。]
      [啊!那女生确实是跳楼了吧?听说是因为校方拖延救治时间导致死亡的。]
      ……
      林鹿深一条一条翻看,不漏过每一丝线索。
      突然,一条消息抓住他的视线。
      [你在为你自己找麻烦。]
      他感到不对劲,点进了那人的主页。
      罒非。
      林鹿深瞳孔骤缩,把屏幕给闫唤浠看:“我们的计划被罪知道了。”
      他退出主页,罪的留言下面很快有了回复。
      [楼上装什么中二,你和那群看热闹的没两样!都是恶人!]
      闫唤浠提问:“罪会知道我们是谁吗?”
      “应该不。”林鹿深摇头,“我发的匿名帖。”
      “那我们暂时没有危险。季新月应该就是从这里坠楼,绝对不是自杀。正常人在自杀前,应该会把鞋脱下来放在一边,而这里只有一个手机……”闫唤浠话语一顿,“把手机给我。”
      接过手机,闫唤浠按了开机键,屏保是一个男生,路灯下他的脸是模糊的。
      闫唤浠问:“这是谁?”
      林鹿深皱眉看了一阵才慢吞吞地说:“……像我。”
      “啥???”闫唤浠看懵了。
      “真的像我。”
      他在沉默几秒后才问:“她喜欢你?”
      “……我不知道。”

      “行吧。那先不说这个,你知道她的密码吗?”闫唤浠又问。
      林鹿深:“应该不能,但我试试她的生日吧。”
      他拿过手机输入数字,空气似乎凝住,都在等待着下一秒的降临。“开了!”林鹿深欣然,问闫唤浠,“你要拿这个干什么?”
      闫唤浠冷冷道:“搜索信息。”
      林鹿深竟莫名感觉他有些不悦。
      最终还是对方说:“快到时间了,回。”
      二人一同翻上天台,和上铁门后快速下楼。
      出教学楼的时候,学校灯还亮了几盏,林鹿深说:“我先去拿个东西,你先回去睡吧,等会给我留个门。”
      闫唤浠答应。

      分手之后,林鹿深到了教室,因为太黑就打开了后排的灯。
      罪坐在他的位置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看到我的留言了吗?”
      怎么会?罪知道是他?
      对方像是看穿他在想什么,站起身走到林鹿深面前,居高临下地说:“我说了这对你而言是个麻烦。”
      林鹿深转身想跑,被罪抓住了后衣领,勒住脖子,又被拽了回来。
      “要去哪?”罪恶狠狠地问。
      林鹿深就这么梗着脖子看他,也不说话。
      他抬手,对着对方的额头咚地来了一下:“装哑巴?”
      纯白色的皮质手套放下了林鹿深的衣领,但仍死死盯着对方,气氛陷入僵局。
      罪问:“你要和闫唤浠一起探案是吗?小警官。”他迈出几步,鞋尖被长袍遮住,继而挖苦道,“不过智商应该不行吧?”
      他指了指太阳穴:“你觉得你还正常吗?”
      林鹿深后撤一步,不明白他的用意。
      “明明能跟着我一起,非要坚定所谓的‘正义’,你有病吗?”
      “我没有。”他一字一句。

      “你还记得杨满山吗?”
      林鹿深动作一僵,意识到不好,转身,对上杨满山的目光。

      “好久不见。”杨满山笑道,“曾循。”
      林鹿深脚步顿住,抬头去看他,“嗯。是我。”他再回头,发现罪早就不见了,空荡的教室只有他们二人。杨满山古怪地笑,从兜里掏出烟盒:“跟我走。”
      林鹿深没法,跟着他到了教学楼空隙之间的一个小口。杨满山停下来,姿态懒散地靠在粗粝的墙上,在黑暗中朝林鹿深丢过来个东西,他差点没接住,拿稳后一看是一根烟。
      “?”林鹿深问,“干什么。”
      “抽啊。”杨满山相当恶劣地开口,把校规当任务做呢。

      林鹿深低声骂了一句,把香烟揣进兜里:“我不抽烟,你抽吧。”他抬手看了眼表,“快到十二点了。”
      “所以?”
      “回寝室。”他简短道。

      让他难为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杨满山已经把烟点燃,把打火机丢给林鹿深,语气不容置疑:“别给脸不要脸。”林鹿深自知违抗没有好处,在暗处点烟,同时也不作声地拿出手机,面容扫开后给闫唤浠发了个定位,然后打开了手机摄像头,半放在兜里。
      “干什么呢?”
      林鹿深看见杨满山微仰着头,吐出一口气白雾。盯着他的眼睛直勾勾的。
      他喀地按下,一团小小的火焰跃然空中,右手把烟凑上去,点燃后也不抽,夹在两指中间。
      “你叫曾循是吧,几班的?”
      “五班。”林鹿深面不改色撒谎。
      “行啊,明儿我就去找你班主任问问到底有没有叫‘曾循’的人?”杨满山语气里毫无掩饰地威胁。但林鹿深知道对方明显在诈他,就不发一言,距离他给闫唤浠发消息才过了几十秒,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才能赶到。

      杨满山问:“怎么不抽。”
      林鹿深自知躲不过,仰头微微吸了一口。没过肺,很快就从口中吐出。
      对方上前,戏谑地拍拍他的脸:“真乖。”
      “脏手撒开,恶不恶心。”林鹿深还是忍不住,骂道,“滚开。”说完转身就想走,把只吸了一口的烟不留恋地扔在地上,鞋尖捻灭之后,不管杨满山,往宿舍楼走去。
      杨满山也没拦他:“来日方长啊曾循。”

      刚走出几步,林鹿深就见了闫唤浠,他似乎是跑着来的,寒夜里额头渗出细汗,很匆忙。
      “闫唤浠——”他喊。
      对方停下脚步,心跳才慢慢降下去。
      说实话,按常理来说他并不应该那么冲动,大晚上的套件外套就走,在深更半夜去找林鹿深。因为他们连真正的搭档都不算,甚至自己也带着利用的想法去接近他。
      可为什么会这么慌不择路?
      他只把这归结于如果林鹿深有事自己的计划会不好实行。

      林鹿深走近,看他脸色苍白,轻挑眉:“这么着急啊。”
      闫唤浠撇嘴道:“你觉得呢?”
      林鹿深觉得很有趣,低低笑了一阵,然后抱住他,像是安抚一样一下一下给他顺背:“你好着急啊。”
      想要回抱的双手僵在空中,收回不是,抱住也不是,闫唤浠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嗅了嗅:
      “你抽烟了?”
      “唉?”林鹿深脱下外套,放在鼻子上闻了闻,“明明闻不到的?”

      “谁给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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