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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凌
祝沅平静地躺在躺椅上,盯着不远处钟表,跟随秒针转动,钟表发出滴滴答答地响声。
她的心跳随之降速,错觉使然,跳动愈发缓慢,几乎与秒针同频。
沈医生温厚的声音传入耳中,“深呼吸,对,慢一点,再慢一点……”
祝沅下意识握紧了手心,沈渡放了首舒缓的音乐,安抚道:“什么都不用想,让大脑放空……现在,感觉如何……”
她淡然回应:“很累……”
沈渡想,她平时大部分时间精神紧绷着,偶尔放松,会觉得累也正常。
进行催眠之前,沈渡已经让她服下镇静类药物。
大概是药物起了效果,过了会儿,祝沅觉得眼皮沉重的几乎要黏在一起了。
“闭上眼睛吧……”
祝沅依言照做,诊室内隔音效果很好,几乎完全与外界隔绝。沈渡不讲话时,除了音乐声,几乎只能听得到钟表跳动的声音。
尤其是闭上眼什么都看不见,当失去一种感官的时候,另一种感官就会格外清晰,此刻的声音对她来说便是如此。
随着钟表有节奏有规律的声音传来,祝沅的大脑不由自主地放空。
不过很快,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在她耳边说:“如果要你在心里想一个数字,你想到了什么?”
数字?
祝沅没有多想,脱口而出:“我会想到……5……”
“好的,现在请想象一件和这个数字有关的事,比如……”
这个数字与很多事情相关,不过她的想到的却是:“爬楼梯。”
她的声音很轻,但意识还有一半是清醒的。
“爬楼梯?”沈渡有些诧异,还是接着问:“爬楼梯也算是有氧运动,很累的,你累吗?”
“很累,不能再累了……”
随着墙壁上的时钟摆动,祝沅的意识渐入佳境。
耳边听到沈渡讲:“你会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累,越来越累……你踩过一阶一阶的台阶,三层,四层,五层……”
祝沅攥紧手心,意识也跟着渐渐陷入某种情境。
再睁开眼,她忽而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楼梯上,刚好是第5层楼。
身后吵吵闹闹的似乎有人在追赶她,耳边隐隐传来小孩子刺耳的嬉闹声。
“别跑!”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声音越来越近,她恐惧至极,下意识想逃,她拼命地往楼梯上走,脚步也越发凌乱。
猛然间,她被扑倒在地,膝盖磕在台阶上,一阵钻心的疼痛感袭来,她的眼角涌出生理性泪花。
“哼!打死你!”
“让你再跑!”
拳头凌乱地砸落在身上,甚至有人趁乱踩了她一脚。
她挣扎起身,用尽力气将压住自己的人掀翻,但很快又有人纠缠上来。
她刚刚从台阶上爬起,又被重重地被甩到一边,踉跄着后退,手肘撞在了墙壁上,痛得她直打颤。
实在忍无可忍,她猛地扑了上去,拼了命跟那些孩子扭打在一起。
她手脚并用,毛绒绒的头发更乱了。
可是她的力气不够大,于是一口咬在他们其中一个人的手臂上。
很快,她被甩在地上。
“滚!滚开!”
她低吼着爬起身,像只应激了的猫,但很显然,她的张牙舞爪并没有恐吓到任何人。
有人在扯她的头发,也有人在扯她的衣服,她挣扎着,吃痛地被扇了一巴掌。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呵斥传来,那群孩子听到声音,便四散跑开了。
她松了一口气,精疲力竭的将要摔倒,却幸运地撞入了谁的怀抱里。
这个怀抱有些单薄,却很温暖,和院里阿姨们的怀抱都不一样。
她犹豫着抬头观望,双眼却像被蒙上了一层薄雾,怎么都看不清眼前这个人的面容。
至多只能听清他的声音,明明带着一丝怒意,却依旧清润纯正,像是夏夜林间夹杂着草木香的微风。
“没事吧?”他疑惑地问,其实更想问的是她为什么会被那群孩子这样欺负。
那些小孩子的吵闹声渐渐消失不见了,耳边就只剩下这个人的声音。
“他们是不是经常这样欺负你?”
她沉默着并未回答,坚强地从他怀里爬了起来。
看到她浑身狼狈不堪,他忽然严肃问道:“刚刚是摔倒了吗?衣服上都是灰,还有手……”
手掌被他托起,轻轻吹了下,他问:“疼吗?都流血了。”
她把手掌从他手心里抽了出来,淡淡地回应:“没事。”
这个少年她没见过,应该不是福利院的孩子,看上去也比自己大好几岁。
“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不讲话?”
“谷子,我叫谷子。”
他再次问道:“刚刚那几个小朋友为什么欺负你?”
谷子揉了揉受伤的手肘,不在意地回答:“想欺负就欺负呗,看我不顺眼,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呵……”他被这话气的想笑,听起来倒像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刚刚要不是自己帮了这小孩,还不知道他会被打成什么样子。
不过童言无忌,没必要和他计较这些。
“在这儿等着,我去找院长阿姨。”
他要离开,祝沅急忙扯住他的衣角,嘴上说着:“干嘛找她?要是她知道了我打架,会惩罚我。”
其实,她是害怕,害怕这个少年一离开,那些刺耳的声音又会响起,那些爱欺负人的孩子又会卷土重来。
谷子第一次拼命地拽住手里能握住的东西,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垂眸看了眼那只脏兮兮粘着血的小手,皱眉讲:“你松开,手上的血全蹭我衣服上了,你都不疼的吗?”
其实很疼的,尤其是手掌用力扯住他衣服的时候,但跟疼痛比起来,此刻的恐惧却更胜一筹。
抓住了救命稻草的人,是不会轻易松手的。
见她不肯松开,他迟疑片刻,语气软了几分,问她:“怕被惩罚?其实,你是害怕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吧?”
看破不说破,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谷子觉得这个大哥哥太讨人厌了。
“算了,”谷子松开紧紧拽着他衣服的手,讲:“随便你,阿姨要是罚我,我就说你跟他们一起欺负我。”
“哎,你这小子,怎么满口谎话!这么小就会威胁别人了?”
他大力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质问道:“刚刚是谁救了你?你就这么报答自己的救命恩人?”
谷子躲开,“我又没求你救我。”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自己讲的话真的叫人很想揍你。”
“你敢!”谷子一听,立马警惕起来。
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他又叹气道:“算了,我带你去找院长总行了吧,你身上这伤总得让医生处理一下……”
手腕忽然被他握住,谷子脑子里一片空白,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跟着他走。
少年洁白的衣服上赫然呈现出几个明晃晃的血印子,看上去触目惊心。
见到张院长时,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关心被欺负受伤的谷子,反而紧张地问少年:“衣服这是怎么弄的?你伤着了?是这个孩子她……”
谷子站在一边抠手指,莫名有些心虚,早知道他是关系户,刚刚就不得罪他了。
可少年不仅没有讲她的坏话,反而解释:“我没有受伤,是这个孩子受伤了。张阿姨,麻烦您赶紧给他处理一下吧。”
张院长这才松了一口气,也想起来要关心谷子,她看了谷子身上的伤,讲:“只是擦伤,不碍事,我弄些碘伏给她消下毒就行了。”
他有些担心,“阿姨,要不还是找医生包扎下吧,看着伤的不轻呢。”
张院长却说:“没事,伤口不大,而且小孩子恢复的快,等自己结痂就好了。”
福利院资金周转困难,能省一点是一点,省下的钱可以给孩子们加餐,或者多买件冬衣。
如果去了医院,医药费又要花费不少,所以不是什么大问题,一般还是能不去医院就不去医院。
张院长和院里的几个保育阿姨以前都有学过护理,简单的伤口能处理得了。
张院长帮谷子处理伤口的时候,少年就坐在一旁默默看着。
可能是为了不在他面前丢脸,谷子硬是忍着,哪怕冲洗伤口的时候,也一句疼都不喊。
他抬手摸了下谷子头顶的乱糟糟的短发,惊得谷子一边忍痛,一边要躲开他的触碰,动作有些滑稽。
少年不自觉的笑了下,对张院长讲:“张阿姨,有件事得告诉您……”
他把刚刚的事告诉了张院长,可张院长听后却一点不惊讶,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吧?”他问。
如果是的话,也就意味着这个叫谷子的孩子不是第一次被欺负了。
张院长息事宁人道:“都是小孩子间的玩闹,那几个孩子,我回头一定好好批评他们……”
“玩闹?什么样的玩闹可以随便殴打别人?这难道不是霸凌吗?”
面对他的质问,张院长只得叹气讲:“你也知道,院里孩子年龄参差不齐,来历也各不相同,有个性的不少。可都是些小孩子,不懂事,今天跟这个玩得好,明天跟那个玩得好,打架不是什么稀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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