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又冬

　　周琼这两天感觉于宁不太对劲儿，比如在周琼上班的时候时不时瞥她两眼。时而走过来又欲言又止的模样，在她面前拐了个弯又走了。
　　挺莫名其妙的。
　　“你是不是有事儿？”周琼把抹布往桌子上一扔，差点气笑了。
　　“没有。”于宁顿了一下：“你看我像有事儿的样子么？”
　　“你浑身上下都快写满了，啊我有事儿，快来问我之类的。”周琼说。
　　“操。”于宁笑着低声骂了句脏话：“行吧，我就是想问，你跟戚清觉加上微信了是吧？”
　　忽然从大尾巴狗转变得这么坦荡荡，周琼没有反应过来，更想不通的是于宁怎么突然问这个。
　　“是，最近在戚医生指导下，苹果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周琼说。
　　“啊。”于宁听了之后拉了个长音就不说话了，拿起刚刚周琼扔在桌子上的抹布开始接着擦桌子。
　　“你怎么抢我活儿啊。”周琼凑了过来：“你跟这桌子有仇吗？都能钻木取火了。”
　　于宁依旧紧绷着嘴，手一个劲儿的擦桌子。
　　像个游戏里的NPC。
　　过了好半晌，周琼盯着地上被人踩得看不清的肉包子边角料瞅了半天才准备弯腰拖地。
　　“她是同性恋。”于宁忽然开口。
　　这时而断线重连的聊天方式让看肉包子的周琼转不过来弯了：“谁？”
　　“戚清觉。”
　　“……哦。”周琼憋了半天，也就脱口而出这一句话，然后斜着眼瞥了一眼于宁：“怎么，你鄙视啊？”
　　这一瞥里仿佛蕴含着但凡于宁说了个鄙视就要被她摁地上揍一顿一样的威胁。
　　于宁依旧擦桌子：“不鄙视，但我总觉着她看上你了。”
　　看上你了，看上你了，看上你了。
　　跟恶魔低语似的在她耳边环绕，周琼笑了：“加个微信就是看上我了？你犯什么毛病，况且我是直的。”
　　周琼说完，于宁擦桌子的手停顿了下来。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一句屁话。
　　“行，你直的。”于宁憋了半天憋出这几个字后把抹布往远方的大红桶里，在空中划出个弧线……
　　布进了！
　　未来的女篮希望留下个冷酷的背影进了后厨。
　　“她有毛病吧？”周琼站在原地想不出个所以然了，扭头看向一旁不敢吭声的苗大：“于宁跟戚医生有仇？”
　　苗大挠了挠头思考着：“好像是有仇，反正上次我跟她出去进货，她忽然提起戚清觉，然后就一脸想要把她剁成块儿炖汤喝的表情。”
　　“我看她现在挺想把我炖汤喝的。”周琼啧了声。
　　不知道该不该夸夸于宁公私分明，毕竟宠物诊所的路还是她指的。
　　要不然她这会儿肯定还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谁能想到宠物诊所在那种犄角旮旯的地方藏着……
　　这会儿已经下午了，周琼把店里的卫生打扫完就差不多了，累的腰酸背痛的。
　　刚坐在椅子上没一会儿就感觉兜里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来瞥了一眼，是戚清觉发来的。
　　戚清觉：“苹果这两天状态怎么样？好些了吗？”
　　周琼噼里啪啦打字回复：“好多了，谢谢戚医生，现在苹果能跑能跳能吃。”
　　戚清觉：“那行，方便的话明天下午带它来复诊一下？我给它简单检查一下，放心点，顺便……”
　　小狐狸头像发了这么一段就戛然而止。
　　周琼有点不理解，现实中说话这样就算了，发消息为什么还要这么断句。
　　手机微震，那边消息又发了过来：“我这正好有些狗罐头零食，顺便送给小可怜两罐。”
　　周琼思索了半天，忽然就觉得于宁可能说的有点对了，毕竟这热情劲儿……又觉得自己多想了，人戚医生可能只是好心……
　　要不要这么自恋就觉得别人对自己有意思？
　　犹豫了好一会儿，打出来的“好的”俩字儿硬生生发不出去。
　　就这犹豫不决的时候，后厨的门帘被甩开。于宁提着一个垃圾袋走了出来，动作顿了一瞬间，随即眯着眼扫向了周琼的手上。
　　这会儿周琼莫名其妙的有点心虚，把手机往腿上一扣，不过于宁的表情好像是看到了。
　　周琼有点炸，俩人隔了这么远，都能涂个跑道了。于宁什么眼神啊就能看到？再说了，看到又怎么样，问心无愧！
　　她心里这么想着，也莫名其妙犟起来了，把反扣着的手机拿了起来，光明正大的把“好的”俩字发了过去。
　　于宁侧头看向苗大：“你还杵这儿干啥，等我留你吃饭？你小吃摊儿不要了么？”
　　被战火波及到的苗大没从于宁没什么温度的语气里听出来什么：“还不到出摊儿的时候……”
　　“那就该干啥干啥，顺便把垃圾扔了。”于宁说完就把手里的垃圾扔了过去。
　　也不知道垃圾袋质量怎么这么好，扔到苗大怀里的时候竟然没散架。
　　苗大一脸懵的抱着垃圾袋走了。
　　“你明天下午有事儿？”于宁假装不经意的开口问。
　　果然看到了，什么眼神儿啊，周琼在肚子里暗暗叫骂着。
　　“嗯，明天带苹果去趟宠物诊所复诊一下，戚医生送苹果两罐狗罐头。”周琼也没打算藏着掖着，觉得没必要。
　　又不是偷情。
　　“哦……”于宁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气音，像从鼻腔里挤出来的一样，瞥了一眼周琼：“她倒是挺大方。”
　　“人是兽医，负责。”周琼强调，心里那种被盯梢的不爽感跟气泡似的占满脑袋：“倒是你怎么回事儿，阴阳怪气的？”
　　“我挺正常的。”于宁往身后一倚：“你就跟她加了个微信就夸别人贴心，负责，恨不得给她打个锦旗送过去。”
　　于宁自己都没注意她话里跟在醋里浸泡三天三夜似的一样发酸气儿，周琼这种二愣子更没听出来，只当她俩人有仇。
　　“戚医生人挺好的，帮苹果不少啊。”周琼强压着火气说。
　　也不知道于宁哪来的邪火，一个劲儿针对人戚医生。
　　“我也帮过你不少，要我帮你数数么？怎么不给我送锦旗？”于宁似笑非笑。
　　“我跟她不熟，你跟她一样？你是外人么？”周琼话头没控住，脱口而出，说出口又觉得有点尬。
　　“哦。”于宁说。
　　肉眼可见的心情变好了，像个神经病。
　　“哦个屁，我下班了。”周琼说，从于宁旁边走过，径直出了门。
　　于宁嘴唇动了动，叹出一口气，骂了一声。
　　“木头。”
　　下午五点半，正在甜品店补觉的邱岁晚被于宁一个电话叫到了森林公园，说是公园，其实就是两把椅子和一大堆树。
　　俩人坐在木椅上沉思良久，太阳马上把她们晒蒸发了。
　　“你说的要命的急事儿就这么跟我坐这儿演哑剧是么？”邱岁晚涂着性感大红唇，漂亮的脸蛋儿这会儿有些表情扭曲。”
　　“我就是想问，我有一个朋友……”于宁说。
　　话还没说完，邱岁晚就已经笑出声来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老土，是你就是你，你直说就行，我又不笑你。”
　　“我一个朋友。”于宁皱起眉头。
　　“行，接着说，你朋友怎么了。”邱岁晚把笑意憋了回去。
　　“她好像喜欢上一个女生。”于宁思考着措辞：“然后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她让我问问你。”
　　“你朋友男的女的。”邱岁晚心里有点惊讶，明知故问着。
　　“女的。”
　　“追她丫的！”邱岁晚举起拳头豪情万丈。
　　于宁忽然觉得自己问错了人，有点头大：“你别瞎起哄，不明不白就开始追了？”
　　“说的跟谁没谈过女生似的。”邱岁晚挑眉，往木椅子上半靠着：“你现在不追，等她有了喜欢的人教练你怎么办？万一她以后谈的也是女生，你不就亏大发了？”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是做不成朋友的。”邱岁晚笑着：“我感觉你也没这么大度。”
　　“我朋友。”于宁不忘初心的纠正。
　　“啧。”邱岁晚把两个腿也盘在木椅上坐着：“行，你朋友，我就说是你，你知道是你朋友就行了，讲究什么。”
　　“你以前谈过女生？”于宁侧头看邱岁晚。
　　“嗯哼，我谈的那叫一个波澜壮阔。”邱岁晚愣了下：“不对啊，咱们不是在聊你……你朋友吗，怎么聊我头上了。”
　　“你打探我这么多干什么？”邱岁晚假装不动神色的盘腿往旁边挪了挪。
　　“你自己憋不住屁说出来的。”于宁无奈极了。
　　“那这个话题打住，你朋友的话题扯回来。”邱岁晚说。
　　“她是想追，但是她喜欢的那人以后是要离开的，离开这个镇子。”于说说完舌头舔了舔后槽牙，像是在想什么。
　　“周琼啊？”邱岁晚愣了一瞬间脱口而出，随后想抽自己两巴掌：“我是说，万一她愿意为了你留在小镇呢？”
　　于宁打断思考，抬头看她。
　　邱岁晚忽然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算了，这样做挺不道德的，如果有人这么留我，我是肯定不会愿意的。”
　　“喜欢一个人最好是站在她的未来里，而不是把她拖下水，让她放弃她的生活去迁就你，那样还是喜欢吗？”
　　于宁憋了半天，被邱岁晚这一连串话打的猝不及防，最后扯了下嘴角：“我知道。”
　　她动过这种阴暗的心思，但是她依旧觉得。
　　周琼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也不该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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