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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进四·上(二)
“跑什么?”他用拇指在她腕骨处不轻不重地摩挲着,指腹的薄茧刮擦着她细腻的皮肤,激起细微的战栗,“你想吃什么?”
“我现在还不饿,”她强装镇定,指了指后门那条幽静的巷子,“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盛言没有异议,陪她拐进了那条小巷,又穿过服务楼后门出去了。
电视台后矗立着颇有年头的居民楼,红砖墙面上爬满了斑驳的痕迹,诉说着这座城市被遗忘的角落。午后的阳光透过楼间隙斜斜地照进巷子,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音棠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墙缝里顽强生长的青苔,一边用尽量平静的语气,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你想跟我说什么?”
盛言没有松开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道出心头的疑问:“那天,你跟沐惜莞说什么了?”
音棠心头漾起微澜,转过头看他:“我说,你爸杀的人,跟你没有关系。还有,法律已经做出了判决,她不应该滥用私刑。”
盛言眼中漾起异样的神采,手握得更紧了:“你真的这么想?”
音棠撇了撇嘴:“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从别人口中知道你的秘密,那感觉委实不好受。”
盛言眼底的光芒越发炽热:“对不起,我不该不信任你的。”
盛言沉默了很久,才望进音棠的眼底:“我们重新开始吧。”
音棠心一跳,下意识避开了他那过于灼热的目光:“可是那样的话,我们以后就没法一起组乐队了。柔姐警告过我,组乐队最忌讳内部谈恋爱了。”
盛言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微微颔首:“我知道,那时的事对她的打击确实很大。”
音棠困惑地蹙起眉头:“什么事?”
“你还记得有一天下午,我问你知不知道柔姐和胜哥曾经交往过的事吗?”
音棠轻轻点了点头,专注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盛言继续道:“她现在经济压力这么重,是因为当时,她和胜哥用他们仅存的积蓄,把自己呕心沥血创作的自作曲录制好,发给了经纪公司。结果刚签完约,他们就分手了。”
“那个承载着他们所有梦想的乐队甚至还没来得及出道,就夭折了。现在他们正在还的债,就是为那支乐队支付的违约金。”
这残酷的真相,狠狠劈在音棠的心头,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柔姐看似强硬,却毫无怨言地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枷锁,音棠自问无法像她那样淡然处之。
她沉默片刻,又觉得不解:“你当时为什么想跟我提起这件事?”
盛言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超越一切的决心:“我知道他们的事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想起了你。我想告诉你,如果你担心,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们不组队也是可以的。”
音棠扯了扯嘴角:“那我们谁淘汰谁呢?总要有一个人离开这个舞台的,难道以后的事,你就不考虑了吗?”
盛言心头一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傻瓜,观众说了算的事,你现在自取烦恼有什么用?”
他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你这是答应我了?”
音棠抬眸迎上他那双熠熠闪烁的眼睛,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喜悦如同汹涌的浪潮,瞬间席卷了盛言。他喜不自胜地伸手扶住了她的腰,将她拉近自己。
两人的身体猝不及防地紧密相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颗同样蓬勃跳动的心。在她惊愕抬头的瞬间,他已俯身吻住了她。
他的唇耐心地辗转吮吸,那灼热的气息抽空了音棠所有的思绪,让她一时忘记了呼吸,一心沉溺在那片令人眩晕的温柔海里。
半晌,盛言才不舍地离开,却仍将她圈在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这失而复得的温存。
然后,他就听见怀中的女孩喘息着轻轻说了一句:“不过,我们暂时不要公开,好吗?”
盛言脸上那和煦的笑容凝固了。
他松开手,定定地看着她:“为什么?”
“我已经答应过队友,不会炒CP来博取关注。而且……”她顿了顿,红唇微启,似乎还想补充什么,后面的话语却始终未能说出口。
她迟疑着,想起那个总决赛将开放全网投票的传言。
上次盛言仅仅因为网上和观众发生了几句口角,就在现场投票中吃了大亏。如果全网观众都能投票,那些汹涌的恶意,会如何撕碎盛言,又会不会把炮火转向她?
盛言没有错,她只是害怕这场因他而起的风暴会吞噬掉她的冠军梦。
她的眼前闪过了一个可怕的画面:舞台上,聚光灯熄灭,只剩她一人站在黑暗里,迎接台下那片窃窃私语的嘘声。
她唾弃自己此刻的自私,甚至能听到心底有个声音在尖利地谴责她,可是她不想输,也不能输。
盛言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些许,但是很快,那目光又变得比先前更加专注:“你是怕他们两个会因此对付你吗?”
音棠浑身一僵,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虚伪:“不是的,我不是怕你给我添麻烦……”
盛言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轻轻吸了口气,让那点细微的紧绷感从眉宇间散去。
“没事,我答应你,可以先不公开。”他扯出一个笑,安抚了她一句,就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我们去吃饭吧。”
两人走进路边一家小餐馆,音棠心头憋闷,点了份肥腻得惊人的肉排饭。
她夹起浇着厚厚一层酱汁的肉排往嘴里塞,浓重的油脂味和酱料的咸腻感瞬间充斥口腔。盛言看着她,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开口。
吃到一半,那油腻感终于战胜了赌气的决心,她看着盘子里剩下的肉排,只觉一阵反胃,再也咽不下去。
胃部在油腻食物的刺激下开始绞痛,夹杂着生理期的坠痛变本加厉地袭来。她灌了好几杯温水,试图压下那不适感,却只觉得水在胃里晃荡,痛感丝毫未减。
强撑着回到排练室,那不适感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她实在撑不住,跑了几趟洗手间后,连下楼买药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叫跑腿送药来。
江雨见她皱着眉吞下药片,忍不住关切地问:“棠棠,你脸色好差,不舒服吗?”
音棠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腹部,声音疲惫而窘迫:“嗯,生理期,中午又吃了太油腻的东西,有点拉肚子……”
边曼柔一眼瞥见她强打精神的模样,没有理会。她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正题:“好了,命题已经出来一上午了,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说说看。”
邱哲第一个打破了沉默:“既然规则没限制,不如我们大胆点,采样维瓦尔第的《四季》?那种巴洛克的华丽感和生命力,绝对能炸场。”
边曼柔没有立刻回应,将目光转向江雨:“小雨,你的想法呢?”
江雨有些犹豫,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或许我们可以用四季来象征人生的四个阶段?春天像初生的希望和懵懂,夏天是热烈的成长,秋天带着离别的萧瑟和收获的沉淀,冬天则代表着蛰伏的孤独和再次破茧前的酝酿?”她越说越流畅,眼神也亮了起来。
作为ACE,边曼柔更关注作品的完整性和舞台效果。她思考片刻,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一首歌塞进人生四季这么宏大的主题,会不会太散?观众可能抓不住重点,听起来也容易乱。”
她顿了顿,又看向邱哲:“采样《四季》也有同样的问题,四首协奏曲的精华浓缩在一首歌里,编曲上怎么衔接才能不显得拥挤?”
这时,音棠抬起了头:“我倒有个想法,不如就用四季来比喻我们参加这场比赛的心路历程怎么样?”
她语速加快,眼前豁然开朗:“初来乍到,我们像迎来春天一样满怀憧憬;赛程过半,我们拼尽全力,生命如同盛夏般炽热燃烧;遇到瓶颈,我们感受秋风般的迷茫;无论成败,我们都会在冬日积蓄力量,等待下一个春天的轮回。这不就是我们最真实的写照吗?”
“这个好!用四季来象征我们亲历的比赛历程,有创意,有感悟,观众也容易理解。”边曼柔眼睛一亮,转头征求另外两人的意见,“你们觉得呢?”
邱哲点头附和道:“音棠这个角度很巧妙,主题非常集中,情感线也很完整。”
主题一锤定音,四人立刻分工,各自负责用一段歌词描绘一个季节对应的参赛心境。
江雨咬着笔杆,对着空白的草稿纸发愁。创作对她来说本来就是酷刑,关于春天的段落,她涂涂改改半天也没写出满意的句子。
邱哲见状,放下自己手头的部分,凑过去和她低声讨论起来,两人时而皱眉苦思,时而小声争论,终于合力憋出了那段充满新生悸动的词句。
然后,他又如愿以偿,将他心心念念的维瓦尔第《春之协奏曲》的经典旋律片段,巧妙地编织进了歌曲的间奏和高潮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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