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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照?”荆雾微愣,“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谈令环顾四周,马上开始行动,“得找个人帮忙才行……等等,什么在摸我!”
藏在布料下的小腿被某种条状物圈住,触感冰凉黏腻,谈令提着裤子跺脚,却感觉那东西收得更紧了。
“荆雾!”他崩溃大叫,眼光里迅速冒出泪花,“我腿上有蛇!”
话音未落,荆雾神色一凛,单膝跪地,托起他的脚踩在自己大腿上,迅速掐住裤腿下鼓鼓囊囊的那圈,另只手顺着踝骨处探入。
谈令僵着身体靠在围栏上,眼泪汪汪,额前和耳边的头发被冷汗浸湿,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小腿还有紧缚感,他看着荆雾突兀停住的动作,还有脸上难以形容的表情,眼泪落得更欢了,“它咬到你了吗?”
荆雾困惑地盯着自己的手,抿了抿唇,眼底有些心虚。
“没有咬到我,也不是蛇。”
察觉到谈令身体的颤抖,他安抚地轻捏对方绷紧的小腿肚,把手从裤脚处抽出来,也扯出了那截罪魁祸首。
——一根躺在栈道上装死的藤蔓。
或许是被荆雾暴涨的欲望影响,擅自脱离主体,循着喜欢的气味缠上了谈令的腿,却被误认为是蛇。
毕竟它长得的确像。
谈令勉强摆脱对蛇的恐惧,看清地上那团东西后,他涣散的目光就变得凶狠起来,咬着牙,愤愤地踩了好几脚。
“为什么!要玩!cosplay!”
荆雾不懂什么是cosplay,还跪在谈令腿边。
眼前就是被人狠狠踩在脚下,却发出诡异又快乐的声响,还奋力把自己被漏掉的蔓尖也收回,一并接受“奖励”的藤蔓。
被踩有这么舒服吗?他若有所思。
终于,谈令累了,气喘吁吁地把荆雾拉起来,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它为什么还不死?”谈令拽着人型支架的衣服,瞪向地上完好无损的假蛇,虚弱地抱怨。
藤蔓悄悄扭动身体,因为它现在好爽。
荆雾轻抚谈令的背,嫌弃地将它一脚踢开。
扑通一声后,那截贪心又大胆的变态东西,被盘踞在栈道下的主体撕碎吞吃。
“水里有鱼吗?”
听到了阵奇怪的声响,谈令扑腾着从荆雾身上,趴着围栏好奇地往底下看,石块间的平静清浅水面映出了他自己的脸。
荆雾伸手捞他回来,从包里翻出湿巾,擦净他眼角残留的泪渍,“别看鱼了,不是要拍照吗?”
“当然要拍,还得找人帮忙。”
谈令配合地闭上眼睛,打湿后的睫毛一簇簇垂耷着,嘴里嘟囔:“早知道就带支架了。”
“你看我怎么样?”有声音幽幽飘到耳边,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从旁边的小径跳出,满眼期待,“我可以帮你们拍!”
谈令睁开一只眼,认出来她们是杨老师带来的学生,在地铁上坐自己对面。
荆雾还捧着他的下巴一寸寸擦拭,谈令有点不好意思,扭着脸避开,递出相机,“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绝对帮你们拍出人生照片。”
栈道上此时没有其他游客,谈令拉着边走还边要帮他擦手的荆雾,站到她们指定的位置。
“诶对对对,再贴近点。”拿着相机的女生边拍边激动感叹,不停碎碎念:“太完美了,我怎么这么会拍。”
两位模特听话配合,让怎么做就怎么做。
摄影师拍上了瘾,最后还是她的同伴强行阻止,才勉强拉住。
“你看看,绝对没有一张废片。”她兴奋地手舞足蹈,不停催促。
谈令笑着快速翻看几张,捕捉到什么,手指稍稍悬停,又翻回那张,面上闪过惊讶:“你怎么这么会拍?”
女生骄傲大笑:“我就说吧,这个景搭上你们的脸,胡乱拍都是森系大片。”
“谢谢。”谈令专注盯着屏幕,赞同她的话:“的确是人生照片。”
“不客气,祝你们幸福,可千万不要分手啊。”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对着谈令许愿。
什么分手?
谈令错愕抬头。
但不等他解释,两人就牵着手跑远了,宽大校服向后呼吸鼓动,充满自由的意味。
荆雾去捡拍照时取下的包,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回来时只看到谈令对着相机发呆。
“拍得不好吗?”他用帽子挡着斑驳阳光,弯腰凑近了看。
照片上的两人穿着款式相似的衣服,都在弯着眼睛笑,身上落满朦胧的光线,背后是笔直的云杉和奶白色的薄雾。
他们垂下的两只手紧紧牵在一起,头往对方的方向微微歪斜,发丝缠绕难分,穿林而过的风也有了形状。
这下呆愣的人成了荆雾。
“我想要这张照片。”荆雾的声音发紧,用额头抵着谈令的,嘴唇贴在他耳边重复:“我想要。”
-
那张照片最后变成了荆雾的手机壁纸。
接着又应他的请求,被谈令用家里的照片打印机打印出来,装进相框里,摆在卧室和客厅。
“好了,别看了,我们快要迟到了。”
他们和周重约好了今晚吃饭,但直到现在,两人还没收拾好。
谈令躺在沙发上,手里举着两顶帽子纠结,“来帮我看看戴哪个?”
荆雾这才舍得把眼睛从照片上移开,随手乱指,也不抬眼看他,“这个,和你的裤子颜色一样。”
肉眼可见的敷衍。
谈令穿了条短裤,长度到大腿中部,显得两条腿白皙修长,骨肉匀亭。
他看看手里的蓝色帽子,又看看身上的白色裤子,一脚踢飞和相框难舍难分的人,“我这是睡裤。”
荆雾顺着他的力道,闷雷一样“砰”地倒在地毯上,闭上眼一动不动。
谈令手里的帽子都被吓掉了。
他坐起身,狐疑地看着地上的人,抬脚从他结实的大腿,一路踩到有细微起伏的腹部,“不要装睡,快起来。”
荆雾不动,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谈令皱着眉头起身又踩几下,人还是紧闭双眼,但他这次能清晰地感知到,脚下的肌肉正在迅速绷紧起伏。
果然是装的。
手机叮咚响了几声,谈令懒得理身下这个爱演戏的人,抬脚就要从他身上,却被他一把圈住脚腕。
荆雾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漆黑如墨的双眸藏着炽烈的情感,定定望着他,迷魂一样喃喃道:“原来是这种感觉。”
难怪那根藤蔓会发出如此上不了台面的声音。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谈令不满挣动,脚踝上那只手却收得更紧了。
腹部还被虚虚踩着,对方根本就没有用力,荆雾强硬地把那只脚按在自己的腹部,自下而上仰望着谈令。
这样的动作和姿势,所有的一切都能尽落眼底。
他无声吞咽口水,曲起一条腿,缓缓松开紧扣的手指,“我头好晕。”
“头晕?”谈令弯腰拍拍他的脸,冷酷无情:“头晕就在这睡着吧,我走了。”
荆雾瞬间坐起,捂着被谈令的冷漠刺痛的心,“那我还是不晕了吧。”
-
两人磨磨蹭蹭半小时,终于出发。
快到约定地点时,谈令的手机又响起,他半垂着眼皮,靠在荆雾肩上看消息。
【周重:人呢?怎么还不来!】
【周重:都等你们半小时了,再不来我就自己吃了。】
清楚对面这人是什么德性,谈令对着屏幕哼笑:【等着。】
几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家火锅店门口。
谈令拉着荆雾进去,跟坐在前台玩游戏的老板打了声招呼,“年姐。”
年姐抬眼看清来人,把键盘一推,笑道:“哟,好长时间没来了吧,这是新朋友?”
“对,新朋友。”
谈令简单地介绍两人认识,手肘撑在台面,弯着眼睛问:“姐,大重来多久了?”
看着他的笑脸,年姐恍惚一瞬。
她迅速眨眨眼,从抽屉里抓出把棒棒糖塞过去,熟练地调出监控,示意他自己拍,“就比你早三分钟,还特意嘱咐我不能告诉你。”
谈令拍下屏幕上周重的脸和监控时间,“谢谢姐,这次你也是被我威胁的。”
“知道了,快上去吃饭吧。”年姐摸摸他的头,“还是靠窗的小包间,有事就跟我说。”
-
二楼,谈令掀开半掩的帘子,在满室的香气中,看到抱臂坐着一脸幽怨的周重。
“我等了你们大半个小时。”
谈令假笑,坐在荆雾拉开的椅子上,点点手机,“是大半个小时还是五分钟,你自己清楚。”
言下之意,我就看着你编。
周重摸摸鼻子,气焰熄灭,把椅子转回原位,“吃饭吧吃饭吧,我快饿死了。”
靠近窗边的座位,转头就能看到灯火通明的街区,三三两两的行人沿着街边漫步,树影随风摇曳。
周重不太能吃辣,所以两人每次只点鸳鸯锅,他用公筷往两边都丢点肉,开口:“前两天李尤说在超市看到你了。”
谈令吃了口荆雾给他夹的菜,掀起眼皮,“李尤?那是谁?”
“大三在运动会上跟你表白的那个啊,不记得了?”
周重骂两句:“他可是个大渣男,高中开始就玩得特别脏。还好你当时直接走了,没理他。”
谈令喝了口果汁,仔细回忆,眼中露出迷茫,“不认识,没印象,我应该也没在超市见过他。”
“那他说得跟真的一样,还说了超市名,就是小区旁边那个。”
谈令把肉里卷着的花椒挑出去,“懒得管,反正没见过。”
荆雾垂眸,给他盛了碗汤。
“够了够了,我自己来。”谈令扭头撞撞荆雾,让他自己也吃,又问周重:“你从哪知道这么多的?”
“哦,就是一个普信男扎堆的群,我小号在里面埋伏几年了。”
周重咧嘴笑,“掌握第一手消息,随时为你冲锋陷阵。”
谈令叹气,有片刻无语,“求你当个普通人吧。”
话题告一段落,几人继续吃饭。
锅里的菜还没熟,周重靠着窗户,关注对面两人的互动。
和两个月前相比,谈令现在的状态肉眼可见变得不错。话变多了,眉眼间的神采也重新出现,性格和几年前更相似。
他恍然想起两年前的那场露营。
大学毕业后,谈令依旧沉浸在那场事故带来的痛苦中,过于消沉,每天闷在家里昼夜颠倒。
闻瑜和周重愁得吃不好睡不好,又不敢说太多刺激到他,最后综合多方建议,决定让周重带着人出去玩,或许能让他轻松一些。
露营地选的是周重去过的地方,空旷安静,人没那么多,但风景很好。
谈令白天时的状态还不错,跟着吃了点烤肉,还有其他营地的人带来的甜品,甚至兴冲冲地跟着玩了游戏。
周重那时以为他好了,兴奋地和闻瑜分享这个消息。
但没想到谈令会在半夜出事。
露营地植被茂盛,附近就是一片小树林。
周重没见到蚊子,所以裹着睡袋就安心睡了,谈令也安安静静在他旁边躺着。
白天折腾的累,他很快睡着,直到被一阵哭声吵醒。
声音就响在耳边,周重在黑暗中猛地睁眼,头皮发麻地打开灯,却看到睡袋边坐着的人。
谈令抱着满是血痕的手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脖子上都是蚊子包,还有大片的红斑。
周重快被吓死了,鞋都没来得及穿,跑去隔了很远的帐篷里找人借驱蚊水和药。
东西借到了,药抹上了,人终于止住了眼泪,但还是呆呆地坐着。
周重拍着他的背,声音很轻地问他想要什么。
谈令没说话,时间过去几分钟,或者半个小时,他才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
他说: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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