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眼人间观察录

　　陈默叼着半根油条冲进教室时，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摆着个青花瓷笔洗。全班同学围着这个穿越来的文物啧啧称奇，班主任老李正扶着眼睛腿研究底款。

　　"这、这是我爷爷的收藏品！"陈默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笔洗，后背冷汗直冒。他昨晚熬夜复习时不小心睡着，醒来就看见柳鬼正用这个古董盛墨汁，没想到这老学究居然玩起实物穿越。

　　"你爷爷挺有品味啊。"老李狐疑地敲了敲瓷壁，"不过带文物来学校...""是仿品！高仿！"陈默干笑着把笔洗塞进书包，感觉有股阴风顺着脊梁骨往上爬。墨团蹲在吊灯上笑得直抖胡子，它可看得清清楚楚——柳鬼的半截身子还挂在笔洗里呢。

　　当天晚上，陈默的书桌成了古今文化交流现场。柳鬼捧着《高考英语必备3500词》愁眉苦脸，宣纸上的毛笔字迹力透纸背："此等蝌蚪文，较之西夏文更为艰涩！"墨团蹲在台灯上舔爪子："您老要是能学会英语，我就能用尾巴写微积分了。"

　　"此言差矣。"柳鬼突然正经起来，捋着不存在的胡子说："当年我赴京赶考，沿途需通晓满蒙藏三种文字..."话没说完，陈默的蓝牙耳机里突然传出听力题的女声："How often do you exercise?"柳鬼吓得一蹦三尺高，辫子缠上了电风扇："有女子藏于盒中！"

　　墨团差点从书架上滚下来。它看着这位清朝老哥战战兢兢地凑近手机，像拆火药引线似的戳了下屏幕，结果误触了加速播放。当二倍速的英语听力在午夜响起时，柳鬼的表情活像生吞了只刺猬："此女子莫非修炼了腹语术？语速竟快过苏州评弹！"

　　"这叫连读。"陈默憋着笑调整进度条，"就像咱们古文里的'之乎者也'要连起来念..."他突然卡壳了，因为柳鬼正用毛笔在英语卷子上画符似的标注："此处的'W'形似山峦，当读作'呜'..."

　　墨团实在看不下去了，一爪子拍在单词书上："您老先别管发音，帮他把作文押中题才是正经！"柳鬼闻言精神一振，从袖中抖出张泛黄的纸："老夫昨夜观星象，此次作文必考'传统与创新'！"陈默定睛一看，纸上用朱砂画着北斗七星和——一个戴着眼镜的卡通火箭。

　　这场跨世纪辅导很快显现出副作用。第二天语文课，陈默看着阅读理解里的《红楼梦》选段，满脑子都是柳鬼的RAP版点评："贾宝玉这个公子哥儿，通灵宝玉当项链，要搁现在就是非主流..."而英语课上他更惨，当老师问到"cultural heritage"时，他脱口而出："子曰：有朋自远方来..."

　　午休时分，墨团蹲在操场边监督柳鬼特训。这位科举老将正悬在半空做眼保健操，说是要适应现代考场环境。"第四轮揉太阳穴轮刮眼眶..."广播里的指令和柳鬼的节奏完美错拍，他的手指直接穿过了自己的幽灵脑袋。

　　"您这样可不行。"墨团甩着尾巴指出，"现在高考监控连睫毛颤动都能拍清楚。"柳鬼闻言大惊："此等法器比当年巡考的千里眼还厉害？"他急得在单杠上飘来飘去，辫子缠成了麻花。这时体育老师经过，突然打了个喷嚏："奇怪，怎么有股墨汁味儿..."

　　转机出现在周末模考。当陈默对着古诗文默写抓耳挠腮时，突然感觉后颈一凉。柳鬼居然附在监考老师的保温杯上，借着热气在杯壁凝出水珠，组成"羌笛何须怨杨柳"的字样。更绝的是英语听力环节，这位老兄直接钻进音响设备，把原本美式发音的对话硬是拗成了京剧念白腔调。

　　"这算作弊吧？"回家的路上，陈默良心不安地问。墨团还没开口，柳鬼先飘到路灯上义正辞严："舞弊？老夫当年若有此等..."他突然顿住，脖子上的红绳又浮现出来。墨团敏锐地注意到，每当柳鬼要提生前事，那条绳子就会若隐若现。

　　深夜的书房里，古今师生的角色突然对调。陈默翻出历史课本里的《明代科举制度示意图》，正给柳鬼解释什么叫"标准化考试"。柳鬼盯着条形码准考证直摇头："此人信息竟藏于黑白相间的巫符中？"

　　"这叫二维码。"陈默突然福至心灵，"就像您当年试卷上的密押！"他翻出柳鬼那套乾隆三年的真题，指着卷首编号："您看这个'地字叁贰号'，不就相当于现在的准考证号嘛！"

　　柳鬼浑身一震，宣纸上的墨迹突然晕开。墨团看见有滴发亮的东西落在"地字叁贰号"上——鬼魂是没有眼泪的，那大概是执念凝结的灵气。"那年..."柳鬼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我本该是应天府的解元..."

　　就在这时，陈默的错题本突然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到某页。那是道关于"古代科举舞弊案"的阅读理解，文章里赫然写着："乾隆三年江南乡试，举子柳某因墨卷与朱卷不符被除名，后投江自尽..."

　　空气突然凝固。柳鬼的辫子垂下来，发梢的红绳轻轻摆动，像钟摆般在月光下投出细长的影子。墨团刚想打圆场，却见陈默突然抓起2B铅笔，在错题本上重重划掉"舞弊"二字，改成"字体不符"。

　　"您看，"陈默的声音有点抖，"要搁现在，这顶多算卷面扣分..."柳鬼的虚影晃了晃，突然伸手摸了摸陈默的头。虽然幽灵没有实体，但台灯的光线突然在少年头顶映出个清晰的手印，像老式照相馆里的柔光效果。

　　墨团悄悄退到窗台上。它看见柳鬼正在用毛笔临摹英语字母，而陈默在宣纸上默写《论语》。月光斜斜地照进来，把两个相隔三百年的身影投在同一个平面上，墨汁和铅笔的痕迹渐渐晕染成一片深浅不一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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