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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可是时尔还是把话说晚了,陈劭珣晚上再碰到原也时,他眼角已经有了个很明显的淤青,手臂上遍布紫红色的斑驳淤血,只是藏在晚自习后黑下来的天色里,不太明显。他站在校门口惯常的位置等陈劭珣,见着人来了,还有心情歪过头冲他们笑:
“嗨。”
时尔听见陈劭珣倒抽了一口凉气,问他怎么回事。原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没想就着这个事情继续谈下去:
“看着吓人啦,不是很严重。”
“是被通报的那几个人干的吗?”
“先回去吧。”原也只是笑了笑,还问时尔,“今晚你和我们一起走吗?”
时尔本来想说用不着,但陈劭珣回过头看他的脸色很差,目光显而易见地盯着他额头上的疤,再推辞就难免显得矫情了。司机从后视镜瞄了他们仨一眼,没敢开口说话。时尔透过车窗看到从校门后追出一个高瘦的少年,正扶着眼镜焦急地左顾右盼。或许是陈劭珣的车太过显眼,他最后一眼向车的方向望去,只可惜下一秒路虎就扬长远去,少年也在时尔眼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尔慢慢将目光收回,问原也说:“没想过多干涉的你的隐私,但你交个底,是今天下午广播被通报的那几个人做的吗?”
“杜君涛脾气不太好。”原也微微低着头,轻快地报着他陌生的名字:“他们平时都听杨晋生的,现在杨晋生不在,就听邱添的,邱添不太能看得惯我。”
又是这种富二代的小圈子。时尔想到了姚嘉朔和孙旭成,换位思考他是能理解原也的。只能说他运气好,恰好碰上陈劭珣这个人畜无害的傻瓜,也不会跟着那俩人人发疯。时尔不由自主瞥了眼陈劭珣,陈劭珣不明所以地冲他眨巴眨巴眼睛,霎时间时尔还有点想叹息的冲动:
“你和他有什么矛盾?”
“没什么吧。”原也仔细想了想:“可能是亲过他?”
陈劭珣在边上呛了一口气。
“...和你开玩笑的,吓到你啦?”原也顺势笑眯眯地给他顺顺气,“这件事是我自己的原因,对不起,不会再牵扯到你们的。”
这话其实是说给时尔听的,但他的反应和动作都像是在和陈劭珣说话,以至于陈劭珣也本能地顺着往下说:“你不用这么说,真有什么我也会帮你的。”
“......”
他就晚开口一步,想阻止都来不及。时尔盯紧陈劭珣想:傻瓜。
“真的?”原也的眼睛笑了一霎,一亮一暗的光线在他眼里就像摇曳的火柴,他像是存心唬人般说:“他们还是挺吓人的哦。”
他把陈劭珣当狗一样逗,但陈劭珣却认真得不假思索,他在时尔上次缝针的时候就已经痛定思痛了:
“那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解决啊。如果有事,我们就解决事,我不行我就让我家里人出面,再怎么样事情都有结束的那一天。我不介意那些所谓的麻烦,只是你之前说害怕自己的传闻被捅出去,我比较忌惮这一点。如果要落到迫不得已的地步,他们错就是错,不可能颠倒黑白的,所以你也别多想。”
可他能怎么办呢?陈劭珣就是这样的人。时尔忽然想到当时他搭着自己的肩膀,说要给自己撑腰时的情景,好像一模一样,陈劭珣对每个人都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地好。可当他对自己开口时,时尔真的以为自己是被偏向的。
...大傻瓜,大猪头。
原也看着陈劭珣那双略浅的瞳孔,口气忽然变得幽暗不明:
“...那我晚上能去你家住吗?我不太想一个人。”
欻拉一声。路虎停在了老菜市场口,满地的烂菜叶和不知道上哪来的臭水在坑坑洼洼的烂泥路上发出腐烂的气味,一到夏天就无法避免。
“......”
司机公事公办地打破了尴尬:
“到了,小同学,里面道窄,不好开进去。”
“谢谢,我自己进去就好。”时尔提起脚边的书包,像是不想让气氛太僵,他没忘记回过头和陈劭珣打招呼,只是显得面无表情:“明天见。”
车门咣地关上了。
比起陈劭珣下意识地瑟缩肩膀,原也在他背后笑得很平静,习惯性地眯起眼睛,像老谋深算一肚子坏水的狐狸,话都带着别有深意:
“你觉得他生气了吗?”
“...时尔人很好的。”陈劭珣嘴上这么说,却不由自主拿着手机划到消息列表,时尔对这件事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平时也不多和原也讲话。陈劭珣开始以为是时尔不太喜欢原也,还想着替原也解释解释,但愈到后面他发觉时尔就像他说的那样,只是对这件事不感兴趣,不想掺和进来。
他原本就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陈劭珣依旧对时尔为自己出头感到心有余悸:
“他比较忙,有自己的时间安排,你有事找我就好了。”
“你还挺为他着想的。”原也倾过身子靠近了他几分,低头看看他的手机,又仰起头冲他笑道,“那你要再问问他同不同意吗?”
“嗯?”
“问他同意我晚上去你家睡吗?”原也说,“还说是我也只能和你明天见?”
他的口吻很耐人寻味,好像藏下了一个小小的陷阱,就等着人跳下去。陈劭珣隐隐有些犯怵,可明明只是接受一个受了伤的朋友去家里留宿的请求啊,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行啊。”
陈劭珣极力忽视那股诡异感,将手机揣进口袋。
车没过半个小时就开到了家,陈兆云和杜京洲今天都不在家,陈劭霈已经回房间休息了,连小狗都没有出房间门,只有住家保姆下来迎接晚归家的小少爷。见到陈劭珣还带着人,阿姨刚想说话,就看到了男孩身上骇人的伤痕。
原也一直在打量屋子,注意到阿姨的目光,便自如地扯了谎:“这是不小心摔的。”
“这看起来摔得很厉害啊。”阿姨转身去冰箱里拿了冰袋给原也,原也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客厅的合影墙,嘴上说着谢谢,却迟迟没有伸手接。陈劭珣顺手拿过打了个圆场:
“阿姨,你给他准备一间客房吧。”
“嗯?我们俩都是男的,睡一张床不行吗?”原也从合影墙面前转过身:“到同学家留宿不就是为了能晚上躺一张床上聊聊天吗?”
见陈劭珣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迟疑,保姆阿姨反应很快:“小同学,我们小珣习惯晚上一个人睡了,睡觉动静大,可能会打扰到你休息,阿姨还是单独给你准备一个房间吧。”
“没事啊阿姨,我家里也有弟弟妹妹,晚上就和我睡一起的,小孩子要闹腾多了。我临时留宿,再多准备一个房间就太麻烦了,不用这么照顾我。”
保姆阿姨是个面相很慈爱的女人,她仔细听着原也的话,还在试图为小少爷回绝:“不麻烦的,这就是阿姨的工作,当然要保证你们晚上能睡好休息好。”
原也知道绕不过去了,当机立断地从背后抓住陈劭珣的衣角:
“晚上真的不能在你房睡吗?”
陈劭珣眼皮跳了一下,说实话他只见过有的女孩子会这样和他撒娇。他生怕阿姨看出点什么,连忙道:“...阿姨,你再往我房间拿一床薄被吧。”
阿姨神色一缓,还是很听小少爷的意见说:“好,阿姨一会给你们拿上去。”
陈劭珣将他领进房间,原也好奇地在房间四处看看,目光毫无例外地停在了他书架那一排照片上。这处房子是近两年才新布置好的,还没几个人来过。陈劭珣去衣柜里给他拿睡衣,随口问道:
“你还有弟弟妹妹吗?”
“没有啊。”原也坐在床边上,抿着唇冲他笑道:“只是编个借口想和你一个房间。”
“......哎。”陈劭珣发觉自己真的不太擅长面对原也这种玩笑,其实他也之前也不是遇到这种爱开玩笑的人,可原也显得格外不同。他将睡衣递给原也说:“你别老逗我了。”
“没逗你呀,我真心的,你这么不情愿我还感觉挺受伤呢。”原也接过睡衣闻了闻,还说了一句好香,陈劭珣又打了个激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有被原也抢先了:
“难道你从来没和别人住过一个房间吗?时尔呢?”
当然有啊,还有很多次。某些甚至一提及就让陈劭珣忍不住舔嘴唇:“...有啊。”
原也站起身,忽然毫无招呼地在他面前脱掉了半长袖开始换睡衣,陈劭珣下意识错开视线,却听见他问:
“我们不都是男的吗?”
陈劭珣以为他问自己为什么要避开视线,他想有道理,于是又强迫自己把头扭了回来,正视原也,忽然发现他后背和关节处有很多颜色灰淡的淤痕。陈劭珣看着他动作很轻地换上丝绸睡衣,将换下的衣服捡起挂在一边的椅背上,问他道:
“我和时尔对你来说不一样吗?”
“啊?”
陈劭珣一瞬间脑子短路了。
他理智认为原也问的是“我和普通男生相比除了性取向以外有什么不同”,但他作比较的对象偏偏是时尔,那就....不一样了。
为什么不一样?就像全世界的小狗都可爱,可是他最想照顾的,最亲肯定是自己家里的小狗啊。
...可是,时尔又不是小狗。
原也先等了一会,见陈劭珣直愣在书桌前没有马上回答,就接着很直白地问道,“我和他都是男的,下课的时候不是也有那么多直男坐大腿叠罗汉吗?这种接触对你们直男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吧。你是觉得我和你没有那么熟冒犯你了?还是因为知道我是同性恋,所以觉得就不一样了?”
“或者说,你觉得一个同性恋可能对你图谋不轨这件事,会让你觉得很恶心?”
陈劭珣脑子本来就不够用了,眼见气氛还急转直下,他赶紧否定道:
“没有!我对你真的没有这种偏见。”
“ 既然你能接受这件事,”原也说,“为什么又和时尔说你害怕我?”
“呃...”小眼镜怎么把这事也捅给他了!
原也又乘胜追击:“我不可以喜欢你吗?”
陈劭珣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又一黑,当时因为喝醉了脑子才冒出来的小人此时又在他脑门上转圈了:
“我只是觉得,你对人太亲昵了,我还是想和你做普通朋友,有点奇怪......”
“我没对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啊。”原也十分无辜地问他,“我都没亲过你啊亲爱的,我们之间不就是朋友吗?我只是单纯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想让你陪陪我,这也算过分吗?”
从原也嘴里冒出普通朋友简直比陶喆唱just friend还捉摸不定,可是...可是陈劭珣的嘴巴忽然一下停住了。
可是他在和时尔还没有那么熟的时候,就趁着台风天非要在时尔家里留宿了。那时候他们有忌讳过那么多吗?对时尔来说也会觉得他奇怪吗?
时尔来他家留宿时,他还非用被子包着他让他和自己一个被窝呢。他不是还管这叫安慰吗?那他怎么不这样安慰今天受伤的原也?
小人在他的脑门上又是吹锣打鼓,又是热烈地跳起了踢踏舞。
如果那天缝针的不是时尔,而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孙旭成,他还会这么上火吗?他肯定会担心,但顶多是愧疚和放心不下,绝对不至于到借着酒劲在他面前哭的地步。如果是和孙旭成一起躲进巷子狭窄的缝隙,他会留意对方身上的气味,皮肤的触感,甚至体型胖瘦吗?他不会啊,甚至可能还会把孙旭成推出去顶包。
不对吧,怎么他做的事和原也也没差啊。十几年的秩序遭受到了猛烈冲击,陈劭珣越想表情越加异彩纷呈:难道......他其实也是个gay?
还是个深柜...?!
所以他才十几年都没碰到过自己喜欢的女生吗?!
陈劭珣继续想了一下...越来越觉得诡异,他会因为喝多了觉得孙旭成身上凉快就想扒了他的衣服把脸往上贴吗?应该不会吧,他叫孙旭成在旁边给他扇风还差不多。再回到更早,他会觉得孙旭成身上好闻吗?虽然他本来也不好闻,但自己也不会主动去闻啊!
原也看着他脸上和打仗一样,感慨这个人从爹妈那边拿了一张这么好看的脸还一点不会用:“你那是什么表情,想到什么了?”
“...我在想。”陈劭珣说三个字还要卡一下,神情颇为悲壮:“我是不是gay。”
“诶?”原也眨着眼睛,错愕地发出疑问,“你真想让我亲你?”
“不是!”
陈劭珣觉得自己要冷静一下,让原也先去洗漱,他自己则是去了楼下卫生间冲了个澡。回来时原也已经擦干头发自己往他床上爬了。陈劭珣此刻顶着毛巾靠在门框上,看起来是真的没招了:
“你还真不客气。”
原也毫无心理负担:“这不是阿姨给我准备的被子吗?”
“......嗯嗯。”陈劭珣手摁在开关上,忽然看到桌上的冰袋下已经淌了一滩水:
“冰袋要化了,要给你换个新的吗?”
“不用呀。”原也已经把脑袋缩进了被子里,看着已经困了,“会疼。”
陈劭珣对他的用词感到困惑:“疼?你要是觉得太冰,我可以给你再找个东西挡一下。”
原也哪怕是疲倦看着也笑意阑珊:“不是轻点重点的原因,是神经方面的问题,我有痛觉超敏。”
陈劭珣忽然想起他后背上的斑驳痕迹,意识到那不是一个好词:
“什么意思?”
“...怎么和你说呢?”原也的话音轻轻打了转,张合的嘴唇发出一个轻轻的啵声,带着溅落的水滴碎开那么轻的笑意:
“就是说,你现在亲我一下,我也能感觉到针扎一样的疼痛。”
啪。
陈劭珣的手指误触到了开关,漆黑一片的房间里,他深呼一口气,好不容易赶走的小人又死灰复燃了,像一到周末就定时早上七点装修的邻居一样吵人。
不不不不不,自己绝对没有像原也这么轻浮吧,他只是想和时尔亲近一点而已......
原也一晚上都逗了他十几次了,现在听见他的深呼吸声还是想笑:“我开玩笑的,你又把我的话当真啦?”
耳边吹过一阵轻风,是陈劭珣掀开了另一床被子,话音还带着斟酌:
“我是觉得...你不能这么随便地说这种话,这种话都要深思熟虑之后才能说出口的。”
“没有深思熟虑之前的喜欢就不是喜欢了?”原也压到了淤青,他眯着眼睛,不太舒服地翻了个身。这么久了他都是这个习惯,哪怕是疼得受不了了也只会动动眼睛眉毛:
“你没谈过恋爱吧,所以才会觉得喜欢都是可以控制的。真的喜欢想忍都忍不了,还有心思深思熟虑吗?”
“......”
那酒后的情难自禁...也是,喜欢吗?那不对吧?如果真是这样,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一夜情,没有经过好好思考的感情那只是冲动而已。
但可怜陈大少爷还是辗转反侧,可恶的基佬毁了他所有认知系统,导致他又不确定地问了一嘴:
“普通朋友也是会睡一张床吧?”
原也想这老实孩子连做基佬的勇气都没有,直男就是扭捏,一点都不大方:“那就当我们睡的是大通铺好了,一人一个被窝,乖。”
陈劭珣问他:“那要是两个人睡一个被窝呢?”
“那你完了,”原也非常唯恐天下不乱地告诉他说:“你和我一样是gay。”
他话音刚落,原也的侧边亮起一道光,是陈劭珣皱着眉头打开了手机。原也总算知道早十年前那些贴吧疑似雨后小故事的帖子都从哪来的,感觉就是陈劭珣穿越回去发的。原也还想接着逗逗他,但实在疼得没力气,只好翻个身,蜷缩在轻薄柔软的蚕丝被里,忽然间听见陈劭珣问他:
“你需要止疼药吗?”
原也撑开了眼睛。
“痛觉超敏要吃药的吧?”背后那道光暗了下去,陈劭珣关上了手机轻声地问他:“我刚刚找熟人问了一下,说还可以手术治疗,你现在有在做治疗吗?要不要我托我家里人给你介绍医生?我妈有认识的熟人。”
“...洗完澡后就吃了。”可能是以为陈劭珣是在发帖问兄弟让我帮他捡肥皂是什么意思,结果他是在帮自己问这个病要这么治,原也带着不易察觉的愣神说,“原先和杨晋生好的时候他会带我去...现在已经好多了。”
陈劭珣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沉默里带着一些显而易见的善良愧疚。陈劭珣不禁逗,是因为他是把喜欢两个字的一撇一捺都当成分量很重的认真小孩,和杨晋生那种人是不一样的。他和时尔,和他的蒋述和是一类人。
每次逗这种善良的笨蛋他都会有些不好意思。原也贴着被子无声地笑了两下,忽然问道:
“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黑暗里他能感受到陈劭珣的僵持,但原也只是自顾自地说:“我之前发病的时候哆嗦得厉害,一个朋友就会抱着我,他以为这样能让我好点,可是其实皮肤贴在一起会让我更疼,但托他的福我习惯了要人陪着。他也是直男啊,可是人与人之间多一个抱抱又能怎么样呢?”
他的口吻又从玩笑变得酸涩。陈劭珣之前也抱有这样的看法,觉得无论是同性和异性之间都存在一种单纯安慰的拥抱,他开始坚定地以为自己给出去的就是这种拥抱。
陈劭珣迟疑片刻,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结果手臂还没揽过去,原也就打了个哆嗦:
“不行。”
陈劭珣有些不知所措去摸床头灯。
“没事,只是皮肤烧得慌。”原也抱着手臂,缩在薄被里没忍住笑了笑:“我还以为我这么喜欢你,说不定你的拥抱就有奇效呢?”
他来了。陈劭珣有些无奈道:“你不要随便说这种话。”
“我没有随便啊,我确实很喜欢你。”原也抓住被子,问他:“那个和你睡一个被窝的人是时尔吗?”
陈劭珣又被噎到了:“......你说话怎么上句不接下句的。”
原也继续已读乱答:“我要是也喜欢时尔怎么办?”
陈劭珣:“啊?”
“你有没有问过时尔的想法?”原也说:“你觉得他是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你多一点?”
“...啊?”俗话说一物降一物,陈劭珣第一次萌生了想要把一个人嘴缝起来的想法,这番言论乍一听惊世骇俗,可他光是把时尔喜欢你几个字念一遍就心惊肉跳没出息地从脸红到了耳朵尖,究竟为啥呢?他真是gay吗,可他也对女孩子脸红啊。陈劭珣吭哧吭哧半天,才憋出一句:“...他应该喜欢学习。”
“那我俩真是太失败了。”原也连连点头,又问:“所以你真的就不考虑一下我吗?”
“......”陈劭珣要凶他了:“都是兄弟老是喜欢来喜欢去的干嘛啊!你们gay就这么麻烦吗!”
原也趴在枕头上笑得一抽一抽的。
陈劭珣看了看手机,最后生气地和他说:“别和我说话,我不要理你了。”
原也说:“好吧,那真是太可惜了。”
他们随便说这些没营养的话反复说到了一点钟,陈大少爷本来觉就不够睡,第二天更是困得魂都在飘了。第二天到班级时尔看着他的大黑眼圈显得欲言又止。陈劭珣自觉心虚,主动站到了教室后面听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几个抽烟的都回家休假了,原也跑过来的频率更加肆无忌惮。他就甚至就坐在姚嘉朔桌子上,和陈劭珣,孙旭成,几个人在教室后排聊成一片。他和陈劭珣之间那层若有似无的隔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则是出现在了时尔与陈劭珣之间。同龄人的话题通常都带着很多前情提要,尤其是关系好的小团体,两三个课间话题就能迭代,时尔送完作业回来后,就已经听不懂他们在笑什么了。
这是一种比直接排外还可怕的状态,就是时尔无法融入他们的群体共识。陈劭珣当然还会关心他的疤有没有涂药,但身体蹭过来的次数忽然变少了,也不用问他抄作业问问题了。因为原也所在的重点班的教学进度比他们快一个课时,有时候他会把作业答案直接带过来。从孙旭成偶尔夸张的声音里他能听出来,原也成绩也不差。
他既然说了自己没钱,那就是自己考进这个学校的,这个学校就没有很笨的人。聪明人如过江之鲫,只有努力,简直是平庸得没处看。
时尔对着天花板仰起头,微微闭起了眼睛,他的状态也不安定,本本来就要期末考试了,奶奶还带着他跑了好几个中介,最后又心疼中介费自己找。小老太在食堂不太忙的时候就跑去周围看看租房小广告,放学就领他去看看合不合他意。
时尔还在试着努力握住一切,但这种世界仿佛趁着他转身悄悄位移的感觉却让他很觉得很不安定,有种万事一场空的不受控感。
偶尔原也也会跑过来笑嘻嘻地和脸色很差的他打个招呼,和他说:“那天晚上我在陈劭珣房间睡的,不过你放心,我没和他一个被窝。”
因为这话太刻意了,所以时尔说哦。
他原本可以不用理会这样的无聊话题,只是原也很懂他,又说:“那天晚上我问陈劭珣,他喜不喜欢你,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一瞬间时尔以为这就是这么几天陈劭珣和他之间不对劲的理由,原来他还真的会为了这样的理由体会到心脏被捏紧的感觉。时尔曾经说:他其实也想亲眼看到陈劭珣知道这件事的感受,但原也真的把这件事说出口时,他连听都不敢听了。
他话音不明地问了一句:“所以呢?”
“没所以。”原也露出得逞的笑意,“我当然没这么问。我是问他——你说时尔是更喜欢我一点呢,还是更喜欢你一点呢?——他说你更喜欢学习。你清醒了吗?”
何止清醒,时尔简直背后全是冷汗。他推了推眼镜,笑了一声,然后冷着脸和他说:
“无聊。”
“但我还是更喜欢你,所以还是送你个礼物。”原也将一个金属打火机塞进他的手心,这个东西太突兀了,要知道教室里都有监控的。虽然班主任不一定真的会去调监控,但学生都忌惮这个小摄像头,就算有违规物品都是场外交易。
时尔没那么害怕,其实他还真的很恶劣的人,总是仗着自己成绩好,对成绩以外的其他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就算是校规校纪。他只是问原也:“给我这个干嘛。”
“像你这种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的人,以后八成烟瘾会很大。”原也一贯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冲他挥挥手:“提前送你的,不用谢。”
他们的桌肚都是书网式的可视书桌,时尔嫌麻烦地啧了一声,顺手将打火机揣进了口袋。目光顺带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陈劭珣,怪不得原也非得跑过来说这些有的没的的废话。
预备铃响,学生都陆陆续续回到教室,但时尔却因为课间被原也耽误了时间,就那么胆大妄为地站起身,逆着人流的方向往教室外边走。
马上就要高考了,教导主任对纪律抓的很严,连铃响后在走廊上抓到奔跑的学生都要开个大喇叭骂一下,理由是心不静。所以时尔轻车熟路地换了一个方向,他往楼上走,干脆就上到和教导主任一个楼层。这层楼平时都很安静,但时尔却闻到了风里传来的淡淡烟味。
平时也有老师抽烟,时尔没当一回事,直到走到厕所时,一支微弯的烟滚到了他的脚边,疾声厉色的训斥在厕所炸开,他的面前,是教导主任的后背:
“你还在狡辩?!”
“不是我的,老师。”
“那半包烟就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你还说不是你的?!那是谁的?从地里蹦出来的吗?!我们学校怎么会有你这种死不悔改的学生?当时面试你我就不同意,我说我们学校不需要这种走后面进来的学生!是你爸爸妈妈在我面前又是作保又是说你是个好学生,结果呢?你看看你的耳朵上是什么?耳洞?顶撞老师,谎话连篇,你还有一点学生样子吗?再这样你下学期不要在我们学校念了,回你原来的学校去!我们一中不需要你这种学生。”
还有在教导主任背后,和几个眼熟的男生站在一起,和时尔的目光对上,脸红到滴血,却一脸错愕陈劭珣。
“......”
时尔忽然发觉速干运动裤里装着的金属打火机还挺沉的,他的唇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然后弯腰,捡起了地上那只烟。
“你们在看什么?”
教导主任终于回过头,却看到了更胆大包天的一幕。时尔靠着门框,当着教导主任的面用口袋里的打火机点燃,自然地咬进了嘴里,动作一气呵成,就像他记忆里那个张口会露出黄牙的父亲时广文一样,熟练得仿佛天生就会。
在教导主任目眦尽裂即将发飙前,时尔说:“他连火都没有,他不会抽。烟是我的,是我逼他帮我装着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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