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一颗星

　　卓辛言的举报只是一个小风波，除了在场的人，其他人一律不知。
　　京享缘表现得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顺利考完了期末试。
　　从考场走回宿舍，她遇到了意料之中的一个人。

　　卓辛言正站在教师宿舍楼下的榕树下，见她回来，面无表情地走过来：“谈谈？”
　　京享缘平淡地说：“如果是关于你的记过，我无能为力。”
　　“我对你没有那么大的恶意，”卓辛言的话听不出真假，“我只是好奇，你真的不喜欢展星隅？”

　　京享缘准备离开。
　　“等等——”卓辛言拦住她，“你讨厌展星隅，我也讨厌展星隅，实际上我们才是一类人，对吧？”
　　“如果你只是为了在我面前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抱歉，我实在没兴趣听。”

　　“京享缘，”卓辛言默了片刻，“我问你，如果当初接力时展星隅没有硬插进来，如果最终跟你接棒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你会不会就不喜欢他了？”
　　京享缘蹙眉：“你是今天吃了药没看说明书？”

　　卓辛言失笑：“你对其他人都温颜轻语的，怎么在我面前就伶牙俐齿？”
　　“倒不必把自己想得特殊。”

　　卓辛言脸色一黑：“京享缘，你认真的？”
　　京享缘不想跟他废话：“你如果不能正常和我交流……”
　　“正常正常——”卓辛言打断她，“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举报你和展星隅吗？”
　　京享缘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卓辛言自顾自说：“其实最开始我并没有举报的打算，后面我的同伙给我看了那些照片，她说你们在谈恋爱。我一直看不惯展星隅，那个人又想弄你，我们就愉快合作了。结果跟我预料的差不多，无事发生，反倒是我被记过了。”

　　京享缘紧皱眉头：“你对展星隅的厌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可以这么说吧。”卓辛言斥笑，“我从小跟他争，一直争不过，第一次那么关注一个女生，却发现她喜欢的人也是展星隅。”
　　京享缘眉毛拧在一起。

　　“你这什么表情？”卓辛言看着她，“我挺认真的。”
　　“不对，”京享缘抬头，不畏地直视他，“你谁都不喜欢，你只爱自己。可能你只是觉得我暂时合你的兴趣而已，只要触及利益，你想到的只有自己。至于你为什么会冒险举报，做出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我想你可能是那时脑子被抽了。”

　　“你在跟我开玩笑？”卓辛言摆出哭笑不得的样子。
　　“我也挺认真的，”京享缘回答，“太过执着于跟谁争，只会让自己过得累，高中本就是累死累活地学习，何必让自己累上加累。”

　　卓辛言沉默片刻，又恢复了微妙的笑：“说回举报那件事，不用我说，你应该知道另外提供照片的人是谁。怎么，不让她也记过一下，就薅我一个人受罚不公平吧。”
　　京享缘抿抿唇：“你不说，以后也请守口如瓶。”
　　卓辛言皱眉不解：“你为什么不揭发她？”

　　京享缘越过卓辛言，在离开前回头：“这几天你都没向级组说出她的名字，不就是为了让我推测出那个人是谁，然后让我去告发？那我现在告诉你，我选择不说，希望你也一样。”

　　“为什么？！”卓辛言提高声量质问。
　　京享缘转过身，朝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像展星隅在期中考之后无意间录到了我和你争执的录音，但他选择不说，继续跟你维持同学关系一样。我不认为，存在利益冲突的两人，最终都要陷入你争我抢、反目成仇的局面。”

　　京享缘走后，榕树下只剩卓辛言一人。
　　他独自站着，良久，他像是自嘲般笑道：“你和他在某些方面还真像啊……”

　　这桩举报实际漏洞重重，只有邓怡楠会天真认为这样就能扳倒京享缘。
　　他从不觉得那种程度的举报能折展星隅的翼，但邓怡楠后面又给了他一些“证据”——证明展星隅和京享缘互相喜欢。

　　他在看到那些照片的瞬间，觉得胸腔堵得厉害。
　　原来高高在上的展星隅，有一天也会搞起暗恋这种低端的戏码？

　　有了那些照片的加持，卓辛言同意执行邓怡楠那个过家家式的的举报计划。
　　在高一结束前，让他看一出好戏，不妨是这枯燥生活中的一点乐趣。

　　事实如他所料，所有人都没事，唯一算漏的是，他被记过了，邓怡楠却被京享缘保住了。
　　这是第一次，卓辛言面对自己被记过而不愠怒。

　　至少不亏，他通过这次举报让两个人心生芥蒂了。
　　那么容易如了他们双向奔赴的愿，那就不好玩了。

　　-

　　草木疯长，又是一年金秋九月。
　　京享缘回到了夏城第二中学学习。

　　她离开的消息是在九月开学才被其他人知晓的，郁璆琳在暑假过来夏城找京享缘玩时知道了，为此难过了好久。
　　从郁璆琳的口中，京享缘得知了自己期末考是历史部第一。
　　本来她的名次要被取消的，却不知为何最后保留了下来，贴在高二教学楼的公告栏处一个多月。

　　那段时间南宜一中除了讨论稳在物理部第二的夏城生许叙白，就是热议这位考了历史部第一却离开了一中的另一位“夏城生”。
　　京享缘听到的时候感慨万分，想当初拼了命想跟展星隅单方面顶峰相见，真实现了，自己却无法见证。

　　夏城没有展星隅，她也不用再化身胆小鬼只为在众人中偷看他一眼，放在学习的心思和精力就更多了。

　　因为京泓还在住院，所以京享缘选择了走读。
　　日子还是艰难，但她只能咬着牙过去。

　　……

　　本部的学生听说有个夏城生放弃南宜一中回到夏城读书，很是好奇。
　　未见其人，先看其成绩。

　　他们眼见着这位传闻中的“大神”从空降第一到稳稳钉在第一再到每次考试甩第二名一大截，个个瞠目结舌。
　　成绩表彰栏上挂满了这位“大神”的照片，如果初次看，还以为是谁那么大牌，直接霸占了六科的第一。

　　有年级的百事通说得玄乎——这位曾经的夏城生，左手总是带着一条红绳，说不定是这条红绳对她的庇佑。
　　有人问过京享缘这条红绳在哪买的，京享缘总是笑着回答，是一个人送的。

　　那个人过得好不好？
　　她没有知晓的理由。

　　不过幸运的是，她有展呈良和容敏芳的微信，在他们的朋友圈中，她能窥见展星隅的一点生活动态。
　　得知他数理化生竞赛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拿到恒大的保送资格就差临门一脚。
　　他越走越远，她更不能落后。

　　……

　　高三很快到来，京享缘经历了学习生涯最痛苦的一段时期。
　　京泓的病情突然恶化，她在学校医院家里三个地方来回奔波，稳在第一的成绩也突降，一时间毫无回旋之力。

　　那段时间，她见过三四点的浓稠夜色，靠着速溶咖啡度日。课桌上的试卷习题书堆得能盖住整个人，笔触写满每一张考试卷子，油墨多次在指腹蹭出青灰色的印子，像是洗不掉的淤青。

　　每天回家的路上，书包带总会把京享缘的肩膀勒得生疼。路边的灯一盏盏亮着，把她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可她却觉得那光照不清明天的方向。

　　十一月的夏城比往年要寒冷，她总会不时想起高一那年南宜的冬日，除了校运会那几天，其他时候好似也这般冷得折磨。

　　又是一年冬，靠近仲夏的日子已经比远离更短了。

　　……

　　年底的一天，京享缘从医院回家，捣鼓完一切后，她开始熬夜刷题。
　　情绪使然，她在学习到两点之后，看着试卷刺目的红叉，又一次崩溃。

　　她知道很晚了，不会有人看见自己的发泄，所以没有屏蔽任何人，发了一条朋友圈。
　　只有一行字，写道：等天亮能把所有想死的决心清零吗？

　　这条朋友圈发出去不到一分钟，京享缘就删除了。
　　她想过一了百了，但她不能那么自私。
　　等天亮，只会是全新的一天。
　　一切都还有希望。

　　在她收拾心情打算熄灯睡觉时，手机传来一条短信，是不知名号码发来的——
　　[不会清零，但你可以让它暂停累计。然后，努力让数值往下降。]
　　……是谁看到了她的朋友圈吗？

　　京享缘回到夏城后，有不少人主动加她，有问八卦的、有问问题的、还有说想成为朋友的，她一个都没主动删，刚刚发的朋友圈也没有设置屏蔽，应该是夏城某个同学给她发的。

　　京享缘回了他：[谢谢，我只是想发泄一下情绪，现在已经调整过来了。]

　　失落中突如出现的安慰，犹如一束照进罅隙的光，让人感觉到无限的温暖。
　　京享缘忽然很想知道对方是谁，如果是夏城的学生的话，她希望能当面跟他道个谢。

　　京享缘又发了条短信过去：[请问你是……？]
　　这条消息发出，而后，就没有任何答复了。
　　那晚过后，她调整好心态，成绩重新稳回第一。

　　那是京享缘喜乐悲欢体验得最透彻的一年，夏城的寒气也比往年更足。
　　除了天气比此前寒冷，还有另外值得提起的一件事——冬至放假了。
　　冬至是星期五，整个南宜市却意外地放了一天假。

　　这个消息从小道变为官方，京享缘从办公室问完问题出来看到的，就是所有人被这突如的好消息弄得雀跃不已的场面，欢笑挤满了教学楼。
　　苦海中的甜头，来之不易。

　　冬至放假那晚，京承礼提早放学来到夏城第二中学接京享缘一起去医院。
　　京享缘拿到手机就往校门走，她点进微信，久违地专门去看了下展呈良的朋友圈，得知了展星隅已经成功获得恒大保送资格的消息。

　　说不清是不是执念，在久违地看到他的名字时，京享缘还是不可遏制地漏了一拍心跳，伴随天空突如响起的巨雷。
　　她收起手机，撑伞踏入淅沥的雨幕中。

　　……

　　时间飞逝，京享缘的成绩已经继续钉在第一稳打不动，京泓的康复训练成效不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唯一令京享缘意外的是，那个曾经给过她鼓励的短信号码，开始在特殊的日子给她发短信。

　　157××：跨年夜快乐，元旦快乐。
　　153××：谢谢。真的不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157××：你可以称我为Mercury。
　　153××：好的Mercury，祝你新年快乐。

　　Mercury：你呢，我该叫你什么。
　　153××：你不知道我是谁嘛？
　　Mercury：我想你也有个代号。

　　153××：那你叫我Serendipity吧。
　　Mercury：好的小缘分。

　　……

　　Mercury：新年快乐，有放烟花吗。
　　Serendipity：新年快乐小水星！我看了烟花，很好看呢。

　　……

　　Mercury：一模加油。
　　Serendipity：你加油。

　　……

　　Mercury：听说一模语文有点难。
　　Serendipity：你考差了？难不难过？难过我就不回你了。
　　Mercury：？
　　Serendipity：我考得很好，老师说我的语文成绩是这么多所参加学校里面最高的，所以特别特别开心！现在安慰你的话，会显得我不够真诚。
　　Mercury：。
　　Mercury：那你继续开心吧。
　　Serendipity：你伤心了嘛，我十分钟后再给你安慰好不好？
　　Mercury：行啊，坐等小缘分的安慰。

　　-十分钟后-
　　Serendipity：我来啦！
　　Serendipity：不要难过啦，我把我的好运分给你吧！
　　Mercury：我不难过，好运要自己留着，不要分给任何人。
　　Serendipity：为什么？我想给你呀。
　　Mercury：听话。
　　Serendipity：哦。
　　Mercury：继续开心吧，考得这么好。
　　Serendipity：嗯嗯！

　　……

　　Serendipity：二模加油！
　　Mercury：你加油。

　　……

　　高考前夕，京享缘要上交手机专心迎接三天的考试，在正式上交前，她给Mercury发了条短信。
　　Serendipity：高考期间我要上交手机全心备考，只好提前祝你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Mercury：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Serendipity：你问吧，我还没交手机。
　　Mercury：你喜欢
　　Serendipity：喜欢什么？
　　Mercury：没什么。祝你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Serendipity：谢谢，那我上交手机啦！
　　Serendipity：嗯，高考加油，得偿所愿。

　　……

　　“同学们，智能手表和手环手链都要开始取下来了，高考当天是不能戴的。”
　　京享缘抬手，凝视手上那条红绳良久，轻抚着上面雕刻的“Everything goes well”，最终把它取了下来。
　　“抱歉，戴了你这么久现在要取下啦，”京享缘轻声，“借我一点福气吧，从把你送给我的那个人身上。”

　　-

　　政治考试的结束铃声撕破考场的寂静，宣告京享缘的高中生涯正式终结。
　　走廊里瞬间涌满人群，欢呼与释放是此刻最亮眼的色彩。
　　考完政治结束的考生离开，生物考生则前往考场。

　　校门口等候的雨伞连成一片晃动的花海，穿蓝白校服的少男少女飞奔而出，脸上无不洋溢着解放的灿烂笑容。

　　京享缘出来的时候，依旧下着小雨。
　　潮湿闷热的气息涌上来，让她内心变得更加躁动。

　　“姐——”京承礼拿着一束花跑到京享缘面前，“恭喜你完成了人生一大事！这三年都辛苦了！”
　　“哇！谢谢啊。”京享缘拿过花，“这你选的？”
　　“不是，是妈挑的，不过她在陪爸康复训练，实在来不了。”
　　“没事，我们现在去医院吧。”

　　“好啊，走！今晚请你喝绿豆冰沙！”
　　“这么大方？！”
　　“你高考完啊，我允许你行驶一周的特权。”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校门口依旧很多人，大家都沉浸在喜悦当中，京享缘拿着花，京承礼接过她的伞撑着。
　　见京享缘一脸满意的样子，京承礼笑道：“有这么喜欢吗？”
　　“当然，”京享缘对这花爱不释手，“这可是我第一次收到花呢！”
　　“咦惹，我还嫌这花熏得慌！”
　　京享缘抬起花往京承礼那边熏：“你再闻闻，妈妈挑的花，你都敢造次说它不好？”
　　“诶诶诶！真的很香……熏到我了——”

　　“京享缘。”
　　本来正和京承礼在打闹着，在听到声音后，京享缘一下子愣在原地。
　　她旋即环顾四周。

　　不明所以的京承礼问：“怎么了？”
　　“刚才有人叫我。”
　　京承礼挠挠头：“没啊，姐你听错了吧。”
　　“可……”她真的听到了，这声音还很熟悉。

　　京承礼伸手搭在京享缘的肩膀上，晃了晃她：“肯定是姐你幻听了，这会儿那么多人，说不定也有其他的‘享缘’呢。快走吧，爸妈在医院等着我们呢。”
　　“好吧……”
　　京享缘抱着花，几乎是三步一回头，却找不出认识的人。
　　难道真的是她幻听了……？

　　心口传来阵痛，京享缘皱着眉，在彻底离开前又回头望了望——
　　小雨依旧，人潮拥挤，没有人向她走过来。

　　-

　　京享缘高考发挥稳定，分数稳进南宜大学，她和许叙白，分别成为了夏城的历史、物理状元。
　　因为他们都不在南宜一中读书了，属于本部学生而非夏城生，所以成绩是算在夏城第二中学的。
　　这还是第一次夏城的文理状元在夏城第二中学产生，而非夏城第一中学。
　　出分那晚，夏城第二中学为他们放了经久不息的烟花庆祝。

　　京享缘如愿考入南宜大学的中文系，在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京泓正式出院，这么多年的努力都在那一刻化作光荣的勋章。

　　风望和曹宽两人通过网络平台的推送知道了京享缘和许叙白的高考佳绩，纷纷在微信恭喜祝贺。
　　京享缘了解到他们两个去了同一所京北高校，离恒升大学很近。欧阳川和方苡悠两人则是一起报了南宜的另一所高校。

　　所有人都如愿，只是，在无数的恭喜祝贺中，京享缘看不见有关展星隅的消息。

　　他现在在做什么？
　　保送的话应该有很多时间吧……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京享缘在房间收拾闲置的书籍打算变卖，手机随机播放着一个晚间电台——
　　在一段钢琴曲轻响的同时，主持人开始读一封匿名网友的来信。

　　信中讲述了一个女生暗恋无疾而终的故事，电台的最后，是主持人柔和细腻的声音——
　　“最后，这位网友想送给电台前的大家一句话——‘有些遗憾就像未能送出的信，经年再看，字迹已经模糊，但你依然会记得落笔时的心跳’。”

　　听到这句话，京享缘脑海中浮现出展星隅的样子。
　　他们已经快两年没有见面了，在展星隅听到她对他的“讨厌”后，两人就彻底断联。

　　当时的她被命运甩来的重担所压，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她其实是可以在回到夏城后在微信上跟展星隅解释清楚的——
　　她并不讨厌他，那只是她情急之下权宜说出的话。

　　如果说了，他们会不会还能有联系的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只能通过他人去探寻他的动向。
　　可当年的她想不到这么做，所以结果是互不联系。
　　如果不作出任何行动，那他们将会继续断联。

　　电台里所说的，遗憾是未拆封的信件，她在三年的时间写就了很多只关于他的碎言片语，她不想让这些遗憾在未拆开就尘封。

　　当初，她便有个计划，等到高考一切尘埃落定后，就跟展星隅表露自己的心意。
　　再怎么样，她都想试试——一封写满情愫的“情书”，写的目的就是为了最后送给喜欢的人。

　　京享缘打开微信。
　　要说什么？
　　打个招呼？
　　还是开门见山，直接表白？

　　京享缘左右脑搏击一番，最后选择先问个好，她挑挑选选，打算发个萌萌的表情包，然后——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红色感叹号犹如岔路口的红灯，告诉京享缘需要即刻停止，不可通行。

　　……

　　在七月底，高三还未正式开学之前，京享缘独自一人前往南宜。
　　在初次坐着大巴车进入南宜一中时，她就观察到一中校门前有个光荣榜，记录了每一届优秀毕业生的去向。
　　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看看，却不曾想，看到的已经是他们这一届的光荣榜单了。

　　光荣榜很大，有三大张，每一张都要仰高头才能看到顶峰。
　　但京享缘一下就找到了想找的人。

　　他依然是位居第一张的第一个，一如她在南宜一中见过的考试排名一样。
　　“真好，你的愿望实现了……”
　　阳光太过刺眼，京享缘慢慢看不清了。

　　“诶，小同学怎么大热天在这站着？”
　　京享缘闻声转头，来人竟是黄叔。
　　黄叔认出了她，笑道：“是你啊，你是星隅送回学校的那个女生！”
　　“黄叔好，你还记得我啊……”

　　“你长得白，挺好记的。”黄叔憨厚地笑，“不过在学校很少见你啊，有一次我问星隅那小孩，他跟我说你回本部读书了？”
　　“对，我高二就回本部读书了。”
　　“那你高考考得还好吧。”
　　“嗯，我考到了南宜大学。”
　　“南宜大学好啊！”黄叔笑得灿烂。
　　京享缘浅笑。

　　“对了，小同学你是来看老师的吗？不过现在老师都在休假，可能进去了也没人啊。”
　　“不是的，我就是从蓝宴那边路过。”京享缘摆摆手，“那我先走了，黄叔再见。”
　　“再见，以后常回来看看啊！”
　　“嗯。”
　　她只在这里读过一年，应该不算这里的学生，也没资格说回来。

　　曾经心高气傲，以为青春最不乏热血与肆意。可是当自己真的经历那被定义为“花样年华”的青春时，才恍然发觉，枯燥与煎熬，原是青春最寻常的底色。

　　以为青春会有一个热烈的退幕礼，实则不然，当一切尘埃落定，一些人、一些事已经结束了他们的戏份，从我们的生命中退场。

　　在即将踏上公交车之前，京享缘再度回头，她看得仔细、看得认真，像是要把南宜一中的模样刻在记忆中。

　　再见了，南宜一中。
　　再见了，我喜欢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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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年8月22日，处暑，天气：晴
　　再见了，从不属于我的仲夏夜。
　　在一如往日的今天，我决定把喜欢你的自己留在过去，然后，奔赴不再有你，仍繁花盛开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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