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

　　“砰——！”

　　夜幕如墨，一声轰响骤然震破寂静。

　　都督府朱红大门被人自内猛然撞开，门扇轰然洞开，重重地砸向府墙，一片尘土飞扬。

　　紧随其后，两匹快马嘶鸣着破门而出！

　　蹄声如雷，震彻长街，也瞬间惊出潜伏在暗处的杀机。

　　刹那——利箭如雨，自屋檐、暗巷、街角齐齐射来，细密地寒光穿破夜色，直扑奔逃人影！

　　薛长平策马在前，背后负着昏迷不醒的左明尘。她伏在马上，双膝稳控马腹，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利剑，迅速流入夜色中。

　　努斯断后紧随，箭矢擦身而过，寒光四射，他反手一扬，袖箭激射，瞬间将屋顶两道寒光逼退。

　　这条直通南北城门的大街无有遮挡，相当于把自己完全暴露给了暗处的敌人。

　　那群杀手的反应也极快。巷尾马蹄炸响的那一刻，便接连数名黑衣骑手从阴影中疾驰奔出，迅速追击。

　　同时屋脊之上也跃出数道人影，身法迅捷如鬼魅，飞檐走壁，与骑兵左右合围。

　　眼见越发密集的截杀网，马背上的薛长平低笑一声：“来得好。”

　　她一手牢牢抓着缰绳，另一只手死死握住缠在左明尘身上的帷幕布条。时间来不及解释，她便将左明尘用药布迷晕，又撕裂书房帷幕，将人绑在了自己的后背。

　　“咻——！”

　　几支火箭拖着尾焰划破天幕，直射而来！

　　薛长平眼神一凛，几乎瞬间预判落点，毫不犹豫猛勒缰绳——

　　“吁！”

　　马鸣嘶如炸雷，四蹄腾空，骤然转向。火箭紧贴着马鬃掠过，落地炸起一片炽烈火花！

　　尘土飞扬中，马匹重心几乎失控地一扭——剧烈侧摆中，背后的左明尘整个人被甩向半空！

　　就在他失控脱落马背的瞬间——

　　一只铁腕般的手，猛然拽住他的肩带！

　　力道沉猛而精准，将他硬生生从坠落边缘拉回。

　　薛长平面无表情，手臂如钳，将他带回身前，单臂锁住，挂在马侧。

　　火光映红了夜色，她的眼眸却沉静如潭，气息稳如磐石。

　　风声猎猎，烈焰翻卷，只有她一动不动，像一块嵌在风暴中的铁石。

　　马蹄再次落地——

　　“跟上！”

　　薛长平低喝一声，策马掠入旁侧幽巷。

　　敌人显然未料到，这座城池纵横的街巷，她早已烂熟于心。

　　若把方方正正的渃水城看作一盘棋，无论原有旧局布得如何精妙，但此刻执子之人已悄然换手——棋势逆转，主动尽握于她。

　　然而，片刻迟滞间，杀手已迅速逼近，屋脊上黑影翻涌，距离飞速拉近。

　　“他们快追上来了！”努斯在后方喊道，声音焦急而高扬。

　　这一喊，不仅是提醒，也泄露了他们的疲态，使得敌人气势陡然暴涨。

　　“咻——！”

　　火箭破空而至，从侧方斜斜掠来！

　　“小心左侧！”努斯惊叫。

　　几乎同一瞬，薛长平护住左明臣的脑袋，前伏马背，双膝夹紧，死死控住马势。

　　火箭贴着她的面颊擦过，火光在她眼中一闪而逝。

　　她与昏迷的左明尘一左一右挂在马侧，身影如幽影掠过夜色。

　　她回头一瞥，眸光冷冽——

　　那些黑衣人全身包裹，只露出双眼。眼尾仿佛隐约有诡异纹样，细节难辨，但目光中杀意决绝，显然不取到他们性命誓不罢休。

　　杀意浓得像夜雾，将街道压得死沉。

　　薛长平眸光一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就怕他们不来取！

　　“现在！”

　　“明白！”努斯迅速应下，反手掏出信号筒。

　　“嘭——！”

　　一束耀眼的蓝光破空而起，直刺夜幕！

　　那道火光与先前城中四角的信号截然不同，如警星倒挂，冷冽而急促。

　　杀手们一愣，相互对视。

　　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乌汗内部专用的求援暗号——蓝光升空，方圆之兵须即刻驰援，无需请示。

　　火光腾空，眨眼间照亮半边城廓。

　　城内盘踞四方城门的乌汗精锐也瞬间察觉。

　　东——南——西——北——

　　四方统领几乎同时抬头，目光一凝。

　　虽非既定之信号，却无一人迟疑。

　　“集结！”

　　号令一出，兵马疾动，铁甲翻卷，迅速向火光方向汇拢而来！

　　城外，列阵待命的军队亦已望见。

　　风猎猎卷起旌旗，战马嘶鸣，旌旗烈烈作响。

　　一片沉默中，将领们纷纷转目。

　　“有异动！”

　　“首领，还进城吗？”

　　乌尔塞高踞马背，目光沉沉凝望那道燃烧在夜空中的蓝光。

　　风拂动他肩上的披风，他微微眯眼，只吐出一句：

　　“再等等。”

　　话音刚落，却见下一刻——

　　“咻——！”

　　又一束赤焰冲天而起，如利剑刺穿夜幕。

　　那是攻城的信号！

　　“首领！”

　　“攻城——”

　　夜风如刃，猎猎切面。

　　街巷蹄声急促，惊起尘沙滚滚。

　　两匹快马自狭巷中疾驰而出，宛如弓弦脱箭，一前一后猛然冲入空旷街道，直扑城门。

　　马背上，薛长平单手扣着左明尘，衣角翻飞，目光如炬。努斯紧随其后，回身挡下追兵一箭，刀锋闪处，寒光一掠。

　　身后，黑衣杀手翻涌如潮，眼看便要完成合围截杀。

　　忽然，街角一声脆响——

　　“叮——！”

　　一抹寒光自侧墙激射而出！

　　几乎看不清人影，只见最前扑近的一名刺客，手中长刀猛然被击飞，一道细长利影带飞他袖口的一截布料——是袖剑。

　　短促的破空声连成一线，街口屋脊、墙角暗巷，数道身影应声跃出。

　　乌汗精锐，轻甲在夜风下微微震动，目光冷冽如冰。

　　援兵，已至。

　　杀手们身形一滞，骤然警觉。

　　又忽听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夜空。

　　“唳——！”

　　那是努斯吹出的围猎长哨，音调极高极短。

　　亦是乌汗骑猎的哨号——猎圈已成，绞杀开始，今日之猎，一个不留。

　　所有黑衣杀手的面色几乎同时一变。

　　但只刹那，杀意在他们眼中又再次燃起，反而愈加凶猛地扑杀而来！

　　与此同时。

　　“轰——隆——隆！”

　　前方城门传来地面震动，震得墙瓦微颤、砖缝起尘，仿佛万钧沉雷在夜色中滚滚而来。

　　只见远处那扇已然大开的城门外，尘土冲天，旌旗猎猎！

　　铁甲如林，战马如潮。

　　——乌汗大军，入城了！

　　努斯见状，眼中爆出光芒，疾驰中仰头狂笑，声音在夜风中滚滚激荡：

　　“该换我们杀了！”

　　而此刻追击的杀手也终于意识到，他们已经落入圈套——四方皆敌，前路已断，后路无归。

　　为首那人骤然勒马，目光阴冷如蛇，死死锁定前方那道疾驰的身影。

　　他缓缓举弓，取出一支黑羽箭，搭上弓弦。身侧几人立刻上前，环护成阵。

　　黑羽箭矢通体涂漆消光，箭头银亮森寒，寒意直刺夜气。

　　这一箭，稳稳锁定薛长平的后心——

　　他的箭，从未失手。

　　主子有令：渃水城中，不留一个活口。

　　“嗖——！”

　　箭矢破空而出，快若雷电，直取目标！

　　努斯猛然回头，眼角猛缩，怒吼一声：“小心——！”

　　但已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

　　“锵——！！”

　　一支寒光箭矢自对向激射而来，劲道凛冽，正中黑羽箭！

　　两箭撞击，火星四溅，爆出震耳欲聋的破空巨响！

　　黑羽箭力道过猛，轨迹斜逸，却仍擦着轨迹掠过，狠狠扎入薛长平左肩！

　　“嘶——！”

　　马匹受惊嘶鸣。

　　薛长平身躯一震，血光溅染上衣袂，整个人瞬间失衡倾斜。

　　但她左手死死扣住马缰，双腿夹紧马腹，另一手仍紧拽左明尘腰带！

　　——没有落马。

　　火光翻涌中，薛长平咬紧牙关，肩头血流如注，面庞苍白却目光如刃。

　　她抬头，眸光透过夜色与血雾，望向迎面而来的乌尔塞。

　　声音低沉而森冷：

　　“一个，也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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