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缺氧

　　说这话时余明轩正到处找垃圾桶吐口香糖，魏其彦一握住他的手腕，他就被力道带着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那股力气大的惊人，像是蓄谋已久的忍耐，余明轩踉跄着向前跌去，鼻尖措不及防地撞进魏其彦带着温度的衬衫，洗衣液的淡香和少年特有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搅得他头晕目眩。

　　“小心点。”魏其彦低声说，手臂下意识地环住了余明轩的腰。

　　余明轩愣住了，这个意外的拥抱太近了，近得危险，近得让他忘记松开。

　　“站都站不稳？”魏其彦放开余明轩，后退半步，仿佛刚才短暂的拥抱不存在一般，“别多想，就是怕你摔了。”

　　气氛一时静默。
　　余明轩觉得好像安静了一个世纪。

　　“谁多想了，是你太用力了好吗？”余明轩别开脸，耳根不自然地泛着红，拉长声音，“真霸道。”

　　魏其彦从余明轩手里拿走他刚吐过口香糖的纸，顺手扔进了垃圾桶，说：“很晚了，先回去吧。有事情跟我打电话。”

　　余明轩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这就走了？”

　　魏其彦已经走出几步，闻言转身，手指依然插在兜里，说：“确实还有话没说完，你是一个人住吗？还是有别的人陪着？”

　　“一般都是我一个人住吧，哦还有我的猫。”余明轩对魏其彦的话感到很不解，但还是纳闷地回，“我家保姆偶尔会在我家睡。”

　　“嗯。”听完后魏其彦点点头，从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卡，“茂杰酒店总统套房房卡给你，要是觉得在家里无聊的话就来吧，我可以来陪你。”

　　话毕魏其彦又加了一句，“不介意带宠物，可以把车轮子一起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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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放学铃声一响，余明轩就从车轮子的照片里抽离了出来。他刚把手机塞回兜里，魏其彦就已经背着包站起来。

　　“一起走吗？”魏其彦问。

　　余明轩低头拉书包，把课本扔进包里，大摇大摆地说：“可以啊，走吧。”

　　魏其彦单肩背着包，靠近教室大窗户时突然停下了脚步。早该空无一人的校门口站聚了几个人，余明轩隐约能听见远处传来的模糊脚步声和按动快门的细微声响。

　　“先别走正门。”魏其彦声音压的很低，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余明轩心头一跳：“怎么了？”

　　“等会说，先跟我走。”魏其彦声音沉闷，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抓着他的手腕温热甚至有些发烫。

　　余明轩还没反应过来，魏其彦就已经自然地揽过余明轩的肩膀，半推着他往教室后门走去。余明轩肩膀有些僵硬，肩膀处隔着校服布料，但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魏其彦手掌的温度和力量。

　　“是狗仔。”魏其彦言简意赅道，脚步更快了些，“不知道谁漏的消息，找到学校里来了，不知道堵在哪里。”

　　余明轩立刻懂了，他下意识想往窗外看，却被魏其彦用身体不着痕迹地挡住。

　　他们穿过空旷的走廊，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刚拐下楼梯，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

　　“确定在楼上？”
　　“刚才看到他在高二三班了……”

　　魏其彦眼神一凛，猛地拉住余明轩，闪身躲进了楼梯下方的三角储物空间。空间极其狭窄，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清洁工具，弥漫着灰尘和消毒水的气味。

　　两个人几乎是紧贴在一起。余明轩的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身前是魏其彦温热的胸膛。黑暗中，他只能勉强看清魏其彦近在咫尺的轮廓，和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相机镜头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余明轩屏住呼吸，连吞咽口水都不敢。太近了，近到他能感觉到魏其彦胸腔的震动，能数清他低垂的眼睫。

　　魏其彦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低下头，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用气音说：“别怕。”

　　温热的气息钻进耳朵，余明轩浑身一颤，从耳根到脖颈瞬间麻了一片。

　　搜寻的人似乎在楼梯口徘徊了一会儿，低声咒骂了几句“跑得真快”，脚步声终于渐渐远去。

　　魏其彦没有立刻退开。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将余明轩圈在墙壁与自己之间的姿势，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他。余明轩能感觉到他目光的重量，沉沉的，带着某种审视和……别的什么。

　　“我去他们走了吧？”余明轩率先打破沉默，嗓音里带着点难以置信，“现在的人也太闲了，怎么闲得无聊来跟踪你啊？”

　　“习惯了。”魏其彦和他退开一点距离，耸耸肩，一副没什么感觉的样子，“我上次跟你说的你还记得吗？我哥名气太大，他们挖不到他的猛料，就总想从我这找出点边角料。”

　　“这保安就不管吗？他们就这样随意进学校了？”余明轩不解，纳闷地问他，“这得想点措施吧，否则万一下次他们还敢来呢？”

　　“想管好就管好的话，他们就不叫狗仔了。”魏其彦看着他，声音放得很轻，“躲过几次就很有经验了，我已经很少有被他们拍到过什么了。”

　　魏其彦似乎松了口气，看向余明轩的眼神里褪去了锐利，带着点未经掩饰的歉意和有点复杂的专注。

　　“没吓到你吧？”魏其彦声音微微上扬，低笑了一声，“很抱歉，连累你了。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摸到我们学校来。”

　　“没事还吓不到我，就是挺突然的。”余明轩摇了摇头，不禁感觉到好奇，“你以前被追的时候也是这么躲的？那太累了吧，不过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这样。”

　　“上一次这么追好像还是初中的事情了。”魏其彦思索了一下，满不在乎地说，“我爸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高中之后就没见过了。大概是上次去酒店的时候被发现了。”

　　“大明星的弟弟还挺惨的，天天都有概率要被迫逃亡。”余明轩扯了一下嘴角，“那我们这算什么，逃亡成功了？”

　　“我不觉得他们这次的目标是我。”魏其彦摇了摇头后又开始点头，沉声说，“那座酒店顶层坐的人都是和我有很大关系的，我哥他们几个已经没什么可拍的了，你可是他们眼中的新人。”

　　对面静默少顷，魏其彦抬头一看，余明轩也在一脸懵地看他。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了。”魏其彦嗤笑一声，“你也不是什么公众人物，真要上热搜我哥他们公司会想办法降热搜的，再不放心我爸也会想办法的。”

　　“真要拍到你了会怎么样啊？”余明轩此刻靠在墙上，若有所思地问，“会影响到你哥吗？”

　　“我两不在一块的话应该影响不到，我也没有什么可扒的。”魏其彦下意识摇头，“就是挺烦的，我只是个素人也不知道拍到我到底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利益。”

　　“那我不仅是素人，还跟你董事长的爸大明星的哥都没有血缘关系，拍我不该更没用了？”余明轩不太了解娱乐圈，也没有这个行业的亲戚朋友，对这些狗仔自然不了解，“那我以后是不是也得躲着？”

　　“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魏其彦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眼神却没什么温度，“不过可别让魏董事长知道了，他这样爱操心的性格，估计是要安排保镖陪你上学了。”

　　“走吧，先不担心这个了，他们估计已经走了。”魏其彦率先走出储物间，半身露在外面，仔细看了看，“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应该会安全一点。”

　　两个人穿过寂静的实验楼后巷，身后隐约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模糊的喊声：“那边！是不是？”

　　“怎么又来了？”余明轩快崩溃了。

　　“快！”魏其彦低喝一声，几乎是半拖着余明轩，钻进了旁边开着门的体育馆。

　　空旷的馆内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篮球架投下巨大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塑胶和灰尘的味道。魏其彦将他拉到一排厚重的体操垫后面，两人一起蹲了下来。

　　外面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由远及近，似乎在门口徘徊。

　　“刚才明明看到往这边来了……”
　　“进去看看？”

　　就在余明轩以为要被发现时，外面的声音又渐渐远去了。

　　“可能看错了，去别处找找……”

　　脚步声消失，体育馆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他们尚未平复的呼吸声。

　　“疯子，绝对是疯子。”狗仔离开后，余明轩躺倒在地上，轻微喘着气，“怎么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啊？”

　　“应该是想拍到点你的什么东西吧。”魏其彦的呼吸扫过他面前的空气，带来薄荷味的香气，“你以后得小心一点了，以前没见过的人才是他们最感兴趣的。”

　　空气凝滞，只有彼此交错的呼吸声，余明轩无意识地蜷了蜷手指：“那怎么办啊？拍到我会上热搜吗？”

　　“有可能吧，不过现在还说不清楚。”魏其彦目视前方，“别让他拍到点大的就行了，否则很容易成为他们威胁我哥和他们公司的把柄的，这也是我一直在小心谨慎的原因。”

　　“蹲这儿不是办法，”余明轩说着，另一只空着的手指了指体育馆另一侧的紧急出口，“那边通向旧艺术楼，后面有个矮墙，我知道怎么翻出去。”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魏其彦的背影上，然后又抬眼看进他的眼里，语气里带着一种冒险的兴奋和不易察觉的试探：

　　“魏少爷，我又有两条路供你选择。”

　　“一，我们从正门硬闯出去，大概率被拍到，明天我们可能就要以‘魏锦宸弟弟和他的神秘好友’身份上一波小热搜。”

　　“二，”他嘴角的弧度加深，拉着魏其彦站起身，朝着那扇紧急出口走去，“跟我翻墙，保证刺激，而且……绝对保密。”

　　紧急出口的门被推开，外面是安静无人的后院。余明轩率先利落地翻上那堵不算高的围墙，然后朝下面的魏其彦伸出手。

　　逆着光，魏其彦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伸出的手，以及身后那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自由而未知的天空。

　　“翻墙你倒是不害怕？”魏其彦面无表情地看向眼前这堵并没那么高的墙，“又要翻一次？”

　　“为了你我的安全，这点恐惧也不是很难克服。”余明轩手依旧伸在那里，笑盈盈地看着魏其彦，“这是你翻的第二堵墙了吧，那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再不快点那些狗仔可就要来了。”

　　翻墙对他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难事，这会儿还有那些狗仔的双重压力，魏其彦没再犹豫，握住余明轩的手轻轻一蹬就上了那堵墙。

　　“现在还有个问题。”余明轩哈哈一笑，耳尖却逐渐染成了红色，“其实跳下去还挺吓人的，你是否愿意先跳下去然后捞我一把呢？”

　　魏其彦低笑一声，很快利落地翻身跳了下去，落在墙外松软的泥土地上，然后朝他张开双臂。

　　“跳下来，我接着你。”

　　墙不算高，并且他也不是第一次翻这堵墙了。以前一个人逃课翻的时候没感觉到恐惧，这会看着仰着头的魏其彦心跳却漏了一拍。

　　预想中的撞击感并未到来，他被稳稳地接住，冲力让两人都踉跄了一下，魏其彦后退半步缓冲，手臂却紧紧环住了他的腰。一瞬间，余明轩的鼻尖满是魏其彦身上那股干净的、带着点汗意的少年气息，还有阳光晒过的味道。

　　两天，魏其彦抱了他三次，余明轩都快习惯拥抱的感觉了。

　　“啧，看着挺瘦，没想到还挺沉。”魏其彦戏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手臂却没收回去。

　　余明轩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站直身体，挣脱开那个过于亲密的怀抱，耳根有些发热，强自镇定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只是让你拉一下，谁让你这么接了？”

　　魏其彦也不恼，只是看着他笑，那笑容在渐暗的暮色里显得有点坏，又有点懒洋洋的满足。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是学校后街一条僻静的小巷，堆着些杂物，罕有人至。

　　“走吧，安全了。”魏其彦双手插回兜里，恢复了平时的冷峻，率先从巷子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巷，融入了傍晚熙攘的街道。下班的人群，喧闹的车流，温暖的灯火，与刚才那段短暂的逃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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