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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灯节
师兄去了好久。
褚盈然眼睛一眨不眨地森林,生怕错过师兄出来。
半个时辰快要到了。
她忧心忡忡。
该不会真遇上麻烦了吧?
手指伸向乾坤袋,犹豫着要不要拿出传音镜。
就在此时,她在树木间发现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是师兄?还是妖物?
如果她是老练一些的修者,就知道此刻不容迟疑,应该尽快做出判断,否则要来的真是妖怪,一切就来不及了。
可褚盈然是新手。
在她思索的时候,身影已经移动到了她面前。
褚盈然是幸运的。
确实是师兄。
她若有似无地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季卓来:“师兄,你去了好久,我差点就……”
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师兄眼眸低垂着,与从前并无二致的脸上散发出一股忧郁沉闷的气质,和他往日一贯的趾高气昂迥然不同。
“怎么了师兄?遇上什么了嘛?”她害怕师兄确实在里头遭遇了什么,无意识地放轻嗓音。
季卓来因她的问话眼睫微动,掀起眼皮,露出一双暗沉的眼眸。
看见这双眼睛,褚盈然心中一颤。
她几乎能肯定师兄带回来的不是好消息了。
但季卓来却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说:“没事,一切都好。”
“没事的,反正有什么……咦?”褚盈然讲了前半句才反应过来师兄说得是“没事的”。
他的神情左看右看都不像没事啊。
季卓来不再看她,抬脚便往闷头往前走。
“咦?师兄!”
他走得极快,褚盈然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季卓来被她一喊才停下脚步。
“师妹,我要先回师门,你不必跟着我。”他头也不回道。
“啊?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黎度恒不是在南州城内吗?你去找他,不要跟着我。”
“可……可是鄢师姐是把我们一起派出来的呀?”
季卓来回过头。
那一眼夹枪带棒,铺天盖地刺得褚盈然不敢再说话了。
“去找黎度恒。”他很不高兴地说,“听话。”
“哦……哦。”
褚盈然唯唯诺诺地点点头。
季师兄……好像有点子奇怪呢。
————————————————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曹神医不愧是曹神医,他的药苦是苦,喝下去还真有奇效。
不出十日,卧床不起的黎度恒便又恢复了活力。
黎度恒欣喜,更欣喜的是曹广凡。
十天了,终于到了送走这位大爷的时候,再也不用听他对着药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所以一等黎度恒能站起来,他便忙不迭送走了他们一行三人。
“喂,好歹也相处这些天,你就一点也不恋旧情吗?这么急着赶我们走?”黎度恒对于他的寡情很是介意。
曹广凡嫌弃地摆摆手:“我这里是医馆,哪有人喜欢住医馆的?招待不起您这位道长,快滚……快请吧。”
“你是不是想说‘快滚’?有没有搞错,我们几个可是你的福星,在这儿的几天你生意都好了不少,你该谢谢我们才是。”
曹广凡一听这不三不四的话就直皱眉头:“道长,医馆生意好可不是吉祥话吧?”
“那至少——”
话才开了个头,原本站在他身侧的晏宿醒便上前向曹广凡行了个拱手礼:“多谢大夫这段时间的照顾,在下与度恒都感激不尽。”
黎度恒讪讪地把剩下的浑话收了回去。
师兄都发话了,可没道理再赖着不走了。
不过说起来……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师兄板板正正的背影。
这几日师兄对他好像比之前更纵容一些。
要放在以前,他先前那些话就足够挨上教训了,可现在师兄没怎么说他,只是向曹广凡表达了感谢。
可要说这是师兄和他关系亲近的表现吧,好像也不是。
因为同时,师兄话也变少了。
无论他怎么絮絮叨叨,多半只敷衍地笑一笑。
更像是……懒得管他了。
为什么呢?
黎度恒回忆了一下这几天的行为。
乱七八糟的地方有。
特别触碰师兄逆鳞的行为则没有。
不容他再细想,师兄已经和曹广凡告完了别,动身往街上走了。
黎度恒满头雾水,凑到褚盈然耳边和她窃窃私语:“哎,盈然,你觉得师兄是不是有点古怪?”
褚盈然因他的靠近微微红了耳朵,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问了什么:“没有吧?”
她瞅着晏师兄和平日并无不同啊?
要说不同,那天与季师兄分别时,季师兄的怪异才明显呢。
不知缘由的,那日的场面近几日始终萦绕在她心头。
她问过黎师兄,黎师兄一副胃疼的表情告诉她,那个季孔雀从来就是阴晴不定的,毕竟他从前是个众星捧月的大少爷,脾气古怪一点实属正常。
至于晏师兄……
她没怎么敢和晏师兄搭话。
说来也奇怪,分明晏师兄总是笑吟吟的,脾气很好很温柔的模样,可就是总给她一种距离感,好像她说错一句话就会被隐隐鄙视一样。
“哦,那大概是我想多了吧。”黎度恒没怎么纠结,招呼着她一起跟上晏宿醒。
他们的目的地还是四通客栈——何昭昭来拍门的那个四通客栈。
虽说这地方留下的回忆不算好,但它栈如其名,是个四通八达的好地方。
季孔雀回去后,抓捕妖物的任务还在,黎度恒不能动弹,此事便落在了晏宿醒和褚盈然身上。妖物已然被打去大半,却仍余不少,住在四通客栈方便他们继续除妖。
黎度恒没预料到,原来边陲地区妖物一样很多,甚至比刻京还多,即便都不算成气候的大妖,林林总总加起来却也不容忽视。
他不清楚情况就罢了,掌握着卜算之术的“不食五谷”们难道能同样不清楚吗?
除魔署早该派人驻守南州,否则无异于养虎为患啊。
对于这些“不食五谷”之类的大人物,黎度恒越来越搞不懂了。
他记得莫敬光曾经说过厘阳宗都是邪修,当时他不屑一顾,现在想来说不定意外有些道理。
与应天有不明不白的牵扯,自己辖地居民也不在乎……
怎么看怎么像话本里那些尸位素餐的奸臣。
开好了房,黎度恒对着师兄主动请缨道:“师兄,这些天辛苦了,现在我身体已经好了,南州的妖物又不是什么高级货,不如以后除魔的任务就交由我和小师妹?”
晏宿醒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似笑非笑道:“真好全了么?”
“当然!”黎度恒曲起手臂给他展示了自己的肌肉,“我也好多天没动弹了,是时候复健一下。”
晏宿醒又看向褚盈然:“师妹觉得呢?”
褚盈然被黎度恒的动作吸引,没有听见晏师兄说话。
晏宿醒唇边的笑意更深:“看来没问题。好,那你们去吧,师兄正好休息休息。”
“嗯!”黎度恒扯下聚烟绫,昂首阔步地向门外走去。
师兄和盈然师妹清扫了两天,眼下妖怪们再迟钝也回过味来了,黎度恒端着“灵动仪”逛了大半条街,愣是一个妖怪都没有寻到。
“是不是已经没有妖怪了呀?”褚盈然眨巴着大眼睛问。
黎度恒挠挠头发:“可能……?”
“但是,黎师兄,我发现今天街上特别热闹哎。”
“……是吗?”
黎度恒经她提醒才发觉,今日街道上熙熙攘攘,似乎是比他和师兄初来时热闹。
由于他太久没有出门,对此并不敏感。
黎度恒将“灵动仪”收起来,侧耳倾听人们谈话。
从一句句无关紧要的闲聊中,他捕捉到几个关键词“花灯”、“一年一度”、“烟花”。
“哦,师兄,今天是不是花灯节呀?”褚盈然也听清了他们在说什么,眼中闪过鲜明的雀跃。
黎度恒却持有不同看法。
热闹是很好,但太热闹……
就容易出幺蛾子。
要他是妖物,在明知厘阳宗修者已经到了南州城的情况下还想出来兴风作浪,那么像这种大型盛会便是最好浑水摸鱼的地方。
“我们得回去同师兄说一声。”他说,“今夜怕是不太平。”
褚盈然还沉浸在花灯节即将开展的兴奋中:“好啊,晏师兄也该出来逛逛。”
……好吧。
————————————
夜幕降临,三人没穿弟子服,分散在人群中观察四周。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黎度恒走到小摊前随手买了个糖人放进嘴里。
很甜。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舔着糖人,一边随心所欲乱逛着。
但他这人大约有些魔性,天生便与那些歪门邪道有别样缘分,逛着逛着竟让他逛进了花街柳巷。
那头是才子佳人相约黄昏后,这头是一群不怀好意的男人苍蝇一样盯着楼里强颜欢笑的漂亮姑娘。
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在他眼前吃一个小姑娘豆腐,那小姑娘似乎缩了手,但脸上还是陪着笑,好像这男人真是她情郎一般。
黎度恒憎恶地咬下糖人的脑袋,假装自己吃掉的是那个猪头。
虽然这地方讨厌,但既然来了,那就看看。
要哪个男人正好是妖怪变得,那不两全其美吗?
黎度恒把手里的竹签丢进垃圾堆,暗暗打量着经过身边的每一个男人。
这时一种浓墨重彩的香冲进他鼻尖,黎度恒的大脑停滞了一刻,随后胸膛被轻轻一撞。
低下头一看,是香香软软媚笑着的姑娘。
“公子,看了这么久,要不要进我们春满园挑一位合意的姑娘呀?”她抬起手,用沾满香粉的帕子撩了一下黎度恒的脸庞。
黎度恒无奈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是推开她好,还是由着她投怀送抱。
毕竟这姑娘看起来弱不禁风,他要是推了怕是会伤到。
“……春满园?”他接了一句,“那是哪儿?”
“喏,就是那里……”姑娘藕粉般粉白的手指一点,指向不远处的小楼。
奇也怪哉,整条街人气都兴旺,但就属这“春满园”门口人最多。
“呦,公子怕是不知道吧?今夜……正是我们春满园推出新人的日子。”姑娘附在他耳边说,“都是未□□的雏儿,看公子衣着不凡,有没有兴趣凑个热闹?”
……说实话,没有。
黎度恒想要推拒,怎奈姑娘根本就没想和他商量,拉起他的手便往人群里钻。
他收回先前说这姑娘弱不禁风的话。
别看她瘦削,步伐倒是稳健,还专会挑空档,竟带着黎度恒挤开人群,来到了舞台前方。
正巧,上一位姑娘下去了,老鸨正热情地介绍后一位姑娘。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春意姑娘!”
台下的人纷纷鼓起掌。
黎度恒被夹在他们当中,一方面觉得很吵,另一方面觉得自己在这里实在不合适,刚想告诉带他来的姑娘他得走了,没想到那姑娘却死死握住了他的手臂。
力气极大。
黎度恒错愕地望过去,正对上一双惊惶中带着一点执拗的眼眸。
“道长……”她颤抖着说,“求您不要走。救救我们吧。”
她知道自己是修者?
黎度恒想发问,此时纱帘后的春意姑娘掀开了纱帘,袅袅婷婷走了出来。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春意姑娘吸引。
她年纪不大,皮肤像剥了壳的水煮蛋一样镀着一层柔光,一双眼睛狐狸一样魅惑妖异,樱桃小口红唇微张着,似乎在引诱着人上去亲一口。
春意太漂亮了,担得起一句容色倾城、闭月羞花。
可就是因为她太漂亮了,所以一点也不像人。
黎度恒反握住姑娘的手,在她耳边说:“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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