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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奕其实不是很明白自己在这种饭局中的意义是什么，他不算能说会道，也不是很通人情世故，在这种场合除了给其他人添堵以外，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些别的什么作用。

　　可惜主任并不这么想，可能因为他是所里年龄小的里面水平最高的，水平高的里面长得最俏的，长得俏的里面最能喝的，能喝的里面年龄最小的，所以一旦有什么要拉人充场的时候，总是要带上他。

　　无奈地带上两个师弟师妹，沈奕按主任发的定位输入导航，在车上，几个人难得统一战线地吐槽起了这次饭局，不过沈奕和牧凡话都不多，主要是温雪在气鼓鼓地吐槽。

　　“啊就说不想去不想去啦，非要硬把我们拖过来，还好意思说什么要多参加集体活动，多和大家接触接触，到底是谁没和大家接触哦，一个月也看不见来点两次卯。”

　　“师姐，不气了。”牧凡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宽慰了温雪两句，虽然他也不乐意来，但是也没办法。

　　沈奕因为在开车，虽然有自动驾驶和导航，但还是分了些精力在看路上，虽然心里很认同师妹的抱怨，但是他坚持人前不能说的话，人后也不能说，终究没有加入这次吐槽大会。

　　停好车，他们三人在地下车库碰见了主任。温雪心里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沈奕和牧凡也不是很想和他多同路一段，多听他几句自夸。

　　果然，主任除了领路之外，嘴就没停过，什么“小沈酒量不错吧，一会陪领导多喝两杯。”“小温说话别那么冲，性子别那么急。”“那个……小……你叫什么来着的？平时没事多和大家说说话，这次机会就不错，你一会也去敬两杯。”

　　把在场三人轮番点评了一通，主任心满意足地背着手走在前面，全然不知背后温雪不停悄悄比划着小动作骂他，牧凡看了努力憋笑，而沈奕唇角也无声地扬了扬。

　　衣着得体相貌优越的迎宾小姐带着他们到了包厢门口，两旁的服务员边鞠躬边将门推开，因为这次是他们主任做东，所以到的比约定的早些。很快，包厢内又来了几位研究所的同事，无一例外都得听主任叨两句。温雪和牧凡挨着沈奕坐在靠近门的陪座，那几位同事坐在对面差不多级别的位置上。

　　这次酒席的是主任做局，想通过领导和业内的大公司拉拉合作。

　　一众人等在装修精致、富丽堂皇的包厢中等了近二十分钟，领导和公司负责人才姗姗来迟。迎宾小姐刚推开包厢大门，主任就连声催促大家站起来欢迎，温雪小小声地嘀嘀咕咕，牧凡轻轻拉了拉师姐的衣角，沈奕看见了他俩的小动作，没有说话。几人一齐起身欢迎进来的客人，虽然大家不想来应酬吃饭，但是基本的礼节还是有的。

　　进来了四位客人，两男两女，两位男士的面孔沈奕好像在社会新闻上见过，但都不太认识，而那两位女士……沈奕有些惊讶地看着姜瑜女士带着谭舒婷进来了，主任反复念叨今天的来的公司领导是业内顶尖，但是他一直没往莫誉想。

　　收敛好情绪，沈奕跟着礼貌地向几位打了招呼，转头看见温雪的眼睛还瞪得老大没收回去，她没见过姜瑜，但是去莫誉谈合作的时候和谭舒婷有过接触。

　　姜瑜和谭舒婷见到了熟人，脸上原本只是客套程式化的笑容中多了几分真心。沈奕突然觉得，今天这顿饭可能不会太难熬了。

　　按照主陪位次重新落座，包厢中一时只能听见主任的客套寒暄，“哎呀，小弟真是三生有幸，今日能请得动几位贵客，地方一般，您各位将就一下，别挑眼啊。”“诶，小沈，你们一会一定要给几位敬一杯，机会难得，平时求都求不来的。”“我们这里近几年有这么大的发展离不了您各位的扶持栽培啊，我们今天也真是荣幸有这个面子和您吃顿饭，以后合作还望您稍稍……帮衬着点哈，我先敬您一杯！”

　　他下垂手，沈奕听见这些话就头疼，但是抬眼看见谭舒婷，这种情况下依旧面不改色，得体的微笑像是焊在脸上了似的，不由小小自我反思片刻，那么个女孩子都能不动声色，他至少也别太明显；牧凡缺乏表情，虽心中已经不太舒服了，但脸上还是只有木讷，因此也看不出什么；而温雪心里怎么想脸上就怎么写，嫌恶已经只能靠偏过头去来掩饰了。

　　许是她的低气压太过明显，连对面谭舒婷都不住多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中多了两分真心。恰好主任开始捧莫誉了，将这家公司夸得天上地下，比肩BAT，简直明天不在500强榜单上看见，都是榜单印错了。

　　正好就瞧见了谭舒婷那抹笑，他敏锐地以为是自己捧对了，于是又大力夸赞，从业绩到规模，从企业文化到行业地位，甚至最后不太得体地加上了几句“而且贵公司是业内有名的娘子军啊，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本来只是耳闻，今日一见传闻还是保守了，两位真是才貌双全，难怪莫誉发展如此强盛啊！”

　　对面姜瑜和谭舒婷还在笑，但是眉间都有了道小小的褶皱。这边温雪听了这句话，本就气鼓鼓的脸上鄙夷更深一层，悄悄侧过脸和沈奕吐槽：“人家长得好看和公司发展有什么关系啊，他要不要听听自己在瞎说什么！”

　　菜一道道上齐了，虽然主任讲的话油腻又膈应，但是不得不说，他这些客套礼数、酒席文化上是滴水不漏，菜点的齐整又大气，上客前就备好的精致冷碟、新鲜果点，再到开席后的几道硬菜，都是时令食材。席面上，从保留原汁原味的清蒸白灼，到重麻重辣的水煮葱爆，再到酸甜口的创意菜，无一不引人食指大动，分量恰到好处口味又正宗地道，就连最后不受关注的主食甜点都造型精致别出心裁。

　　虽然菜色丰富可口，有主任在侧，沈奕这顿饭吃的还是不甚开心，不过好在有姜瑜谭舒婷两位女士在场，主任没有太过放飞自我，只是催着他们敬了两圈酒，多的倒也没有。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啊，承蒙您各位看得起，今天来捧这个场，姜总，我们后续的合作……”主任见时机差不多了，菜过五味，想谈的合作也差不多八字有了一撇，将身侧的一个年轻人揽了过来，“……交给小王吧，”

　　温雪听到了，偷偷侧过脸小小地笑了。

　　“这个孩子水平还能说得过去，后续交给他我放……”

　　心字才开口，就被姜瑜温和但是不容否定地打断了，“张主任，我想交给小沈可以吗？毕竟之前莫誉也和他有过合作，双方都很满意。”

　　谭舒婷也适时接过话来，脸上的微笑里多了丝强硬，看都没看那个“小王吧”一眼，“毕竟我们上次合作找的就是沈老师，也确实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您也给我们行个方便，后续再有这样的机会我们也会多考虑您这里的。”

　　张主任虽然受老同学之托要给自己的儿子铺铺路，但是毕竟是个老人精了，圆滑世故了一辈子，不至于连这种情况都处理不了，立时左手松开了小王，右手自然而然地就伸向了沈奕，“小沈，小沈当然也是我们这里的人才啊，我不就是怕他经验尚欠缺一点嘛，既然您开口了，自然没有不行的道理，小沈？”他回头望向沈奕，面上堆的笑更深了，沟沟壑壑中填的都是他的欲望，“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啊，过去和姜总他们多学学，没问题吧？”

　　沈奕见到他伸过来的手，不动声色地侧身避了过去，闻言望向姜女士，姜瑜的脸上的凌厉已经退去了，对着他只剩温和的鼓励。与姜瑜谭舒婷合作，甚至算得上挺好的差事，于是沈奕点头应下了。

　　局里领导那头就变成了主任带着小王和另一位年轻人去对接处理，主任盘算着，也算不负老同学的嘱咐吧。

　　因为席间几位女士在场的缘故，沈奕喝的不算多，再加上他酒量过人，甚至都没怎么上脸。等结束后，几人分别叫司机的叫司机，找代驾的找代驾，主任拖着他们将几位贵客依次送上车，满面堆笑捏着嗓子将他们送走，这才放沈奕等人离开。

　　等沈奕终于回到家中之后，已经快十一点了。

　　莫从虽然具有极强的自娱自乐能力，但快一整天没见过活人，也陷入了无聊中。即便有母亲姜女士给他分配的合同和项目，但是任务完成了，望望只有自己的小屋，还是太空巢了。沈奕在那，哪怕不说话，他也能觉得很安心。

　　莫从百无聊赖地仰面躺在豆袋上，头整个挂在豆袋外面，头发全部自然垂落在后面，从远处看像一把巨大的蓬松的毛刷。他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一遍遍刷着他和沈奕的聊天框。

　　里面最后一条是他刚刚发的“还没结束呐？路上慢一点哦”

　　沈奕没有回复，莫从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要我去接你吗？”毕竟这么晚了，口罩戴好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吧，对家也不是线人满天下……不过估计沈奕是不会搭理我的……

　　正准备这条也石沉大海时，突然发现沈奕的备注下面有一行小小地“对方正在输入”！莫从立刻从豆袋上跳了起来，坐直了身子，茂密的黑发像海藻一样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又略显凌乱地落了回去。

　　他快乐地一撸刘海，来了个手动大背头，正襟危坐捏着手机等待着沈奕的回复。

　　输入了好久啊，他望着空荡荡的聊天框，一开始还很期待会收到什么，后来担心沈奕怕不是误触了，最后在想别又意念回复就行，回什么都无所谓了。

　　一句小小的“对方正在输入”出现又消失，最后刷新出了一条“结束了，不需要，谢谢。”

　　怎么说呢，很有沈奕的特色，但好歹是回了。莫从又仰倒回去，而且都说结束了，应该也快回来了，要不要煮一点醒酒汤呢？

　　上网搜索醒酒汤的做法，思索片刻家里还有的材料，选择一个最简单的“牛奶米汤”，莫从又从豆袋上一跃而起，撸起袖子摩拳擦掌开干。

　　沈奕让代驾将师弟师妹都送到了小区门口，看见他们进了小区门，才放心转头往自己家开。虽然有他挡酒，师弟师妹喝的不算多，但就之前温雪分手那次的经验来看，他很不信任他们的酒量。

　　告别代驾后，沈奕往家走，刚出电梯门，他就很敏锐地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甜香，温暖又柔和的味道弥漫在走廊中，甚至能咂摸出里面那种小火慢炖出的咕嘟咕嘟的味道。他抽了抽鼻子，很香，是哪家给自己的夜宵加餐吗，不过这个户型差不多都是没组成家庭的年轻人居住，应该是很热爱生活的人吧。

　　在周围奶白色的温暖气息氤氲中，沈奕按开了大门，“滴滴”两声，门打开了。

　　刚刚还飘飘忽忽如丝般晕在空气中的甜立刻扑面而来，带着牛奶和大米简单又纯粹的清香，将尚立在门外的沈奕轻轻柔柔包裹住了。

　　他有些恍惚，或许是喝了不少，虽然远不到会醉的程度，但是也拖慢了思维，他又想退出去看看是不是自己走错了房间。

　　“你回来啦？”莫从听见动静，从灶台边转过身向门口望去，手里还抓着把大汤勺，正在轻轻搅动炖煮的米汤，“很巧啊，汤刚好。”

　　屋里开了空调，在还有些夏日余威的夜里，其实是凉快的，但是眼前水汽蒸腾的景象竟让沈奕觉得有几分温暖。

　　他像往常一样关门擦手，将东西都摆放好，回身，正好就迎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糊。

　　“喝醒酒汤吗？我估摸着你没少喝。”莫从脸上是阳光的笑，甚至让沈奕有一点幻视苦等主人下班的大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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