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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巾
空气很安静,两个人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一下两下,震耳欲聋。
简籍最先打破平静:“怎么不说话。”
黎洺结巴了会儿,才小声嗫嚅:“抱歉。”
简籍被逗笑了,伸手想推开黎洺,下一瞬却被按着肩头,被轻轻吻去了眼角的眼泪。
“抱歉,还是不忍心看见你的眼泪。”
简籍一下子红了脸,好半晌才“嗯”了声。
明明房间里有床也有沙发,但是两个人偏偏就这样站在门口,抱在一起,任凭时间流逝,像是不觉得累,也不觉得烦。
还是简籍道:“可以了吧,左手都麻了。”
黎洺松开了手,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在自己房间,却坐立不安,手脚似乎都没有地方放,像是土里埋着的胡萝卜突然长出了四肢。
简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好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同手同脚了?”
黎洺看向他,有些茫然:“我以前都把手放哪儿?为什么感觉什么姿势都很奇怪。”
“这算什么问题啊……”简籍上前两步,抓住黎洺的手,“以前不知道,以后可以暂时放在我这里保管一下。”
黎洺:“…………”
简籍转头,轻轻道:“在变红哦。”
黎洺:“…………”
简籍:“?”
黎洺道:“不会觉得很奇怪吗,和男生。”
简籍捏了捏黎洺的手,手掌很大,骨节很分明,掌心微微有些潮湿,看来很紧张。
“你居然在担心这个?”
“什么叫居然啊,我是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你看起来对澎莱哥和灿晖哥接受良好,所以我一直觉得你不在意这些条条框框。”简籍像是小学生一样,握着手,拽着黎洺的手臂前后摇摇晃晃起来。
“那毕竟是他们的事儿,明明那时候你看起来很惊讶。”
“嗯,是有些惊讶,”简籍点头承认,“然后就接受了。”
黎洺揶揄:“你接受的倒还真快。”
简籍:“哦,那我觉得好恶心,你快把手松开吧。”
黎洺:“不要。”
简籍:“不接受你又不高兴。”
黎洺:“肯定不高兴,毕竟我真的很喜欢你。”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简籍收起刚刚的调笑,认真问道。
“入学考试的那道立体几何,你用了一种相当巧妙的解法,轻快柔软,像只猫一样。”
简籍愣了下,忍不住弯下身子去开黎洺的眼睛:“就因为这个原因?这么草率?”
“当然不是,只不过是从那时候开始对你感兴趣而已。”黎洺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像一团蓝色的火焰一样,在这样寒冷的地方,你却透露出一种更加凛冽的味道来。”
“那时候我就想,我要栽到你手里。”
简籍问道:“冷也有味道吗。”
“这边的冷,是有味道的。”
简籍想了想,伸出手摸了摸黎洺的侧脸:“被冻上了吗?”
黎洺闭上眼:“被萌死了。”
简籍“喂”了声,轻轻唤醒黎洺沉睡的心灵:“死的不彻底,还有气呢。”
黎洺睁开眼睛,终于放松的笑了。
两个人正对视着,门突然被敲响,黎杉探头进来:“要吃饭喽。”
简籍的手还拽着黎洺的手。
黎杉愣了下,神色很快恢复如常,笑眯眯道:“很好吃喔,不快出来就要吧被吃光了。”
饭自然很好吃,简籍来到餐厅的时候被狠狠震撼了下,桌上起码有十几道菜,而且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只是闻着,就觉得已经美味的不行。
“这是我们一起做的,不要客气,来了就是客人,尽情享用吧。”黎杉给简籍盛了饭,笑眯眯的开口。
黎洺妈妈道:“黎洺他爸做饭是一流,小简你别客气——黎洺你少吃两口,你一个跟着小简籍蹭饭的流放烟民没资格吃饭。”
黎洺:“……?”
话虽如此,最后还是畅快的大吃了一顿。
一方面,实在是太好吃了。黎洺做饭虽然好吃,但是也远远不及这些菜品,简籍吃到最后,心中默默留下面条宽泪,要彻底爱上东北菜了。
临走,黎妈妈还给简籍带上了两大包酱牛肉,一大箱牛奶,两大袋大粒榛子,还给黎洺揣了几斤鲜牛羊肉。
简籍都走出了小区,视线才落在左右手上沉甸甸的两个袋子上。
“我们回来是当土匪的吗?”
黎洺哼了声,从简籍手里接过那两个袋子,“你摸摸你后屁股兜。”
简籍愣了下,伸手摸到身后,摸到了一张硬硬的纸板。
抽出来。
竟然是一个鲜红的红包。
简籍愣了下,“这是谁给的?”
展开,就见红包的封口写着“黎杉”两个大字。
里面是五百块,随之附赠一张小纸条:我替黎洺谢谢你陪在他身边。
字体照样嚣张,姐弟二人在家里打的不可开交,写字的风格倒是如出一辙。
简籍的耳朵尖变得通红,三两下把钱塞回红包,转身就要往回走:“怎么能要这个钱……”
黎洺按住他。
“拿着,我姐是个铁公鸡,这些年就没咋爆过金币。好不容易从她手上套来点钱,她也是好心,你拿着吧。”
简籍眉头皱起来:“不是这个道理……”
才说一半,就听哗啦一声,叼着烟的黎杉正靠在栏杆上,朝两个人笑笑。
一身黑色风衣,实在潇洒。
黎洺大喊大叫起来:“姐——你的钱我就收下了!”
黎杉没说话,左手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个袋子,朝简籍扬扬手,兀自扔下来了。
黎洺家在四楼,这样一个纸袋子飘飘摇摇顺着风被扔下来,简籍急忙上前,伸手和袋子撞了个满怀。
在哗啦的牛皮纸声音后,简籍率先感知到的是一点毛绒的温暖。
“穿太少了小简!”黎杉掐了烟,搓着手臂离开了阳台。
红色的,毛绒的,摸起来温暖的。
一条红色的围巾。
黎洺凑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十分断定:“这是我妈织的。”
简籍的指尖落在上面精密的螺纹,不由的惊叹道:“好厉害。”
“嗯,很厉害,但是她很多年都没有织过围巾了。”黎洺把两袋包裹换到一只手上,空出来的手伸到袋子里,轻轻捏了两下,就得出了结论,“这样的一条围巾,起码要织一个月。”
简籍顿时感觉手上的轻飘的毛绒变得万分沉重起来。
“可能是之前给家里拍出去玩的照片时,被她看见了你没有围巾。”黎洺还在试图追溯。
简籍却是笑了,埋怨道:“黎杉姐也是的,这么珍贵的东西,就这么扔下来,要是没接住脏了怎么办。”
黎洺盯着简籍垂着的眼睛看了会儿,把手上的袋子放在地上:“帮你围上。”
红色的,简籍摸着这点柔软的,带着淡淡香气的毛料,想起来今早出门的场景。
明明温度没有变化,还是这么凌冽的风,还是这么厚的积雪,放眼看去还是黑白灰色调。
但是现在不会感觉孤单,不会感觉无处可去,不会感觉迷茫和无尽的虚无。
手上拎着的东西沉甸甸,连带着心里也变得沉甸甸。
刚出门的时候空气中只是零星飘着雪,走到一半的时候已经变成大团的雪花,抱在一起,一团一簇。简籍看着看着,想起了来这边那时候,和陆庭一起看过的大雪。
那时候他想的是什么来着。
——这样的雪天才对,旧日夫妻两人出了法庭,借着鹅毛一样的雪幕遥遥对望了一眼,然后转身,再也不见。
连带着这些年的纠纷争吵,猜忌怀疑,尔虞我诈……都被这大雪霸道的掩盖,白茫茫一片,多干净。
……但是他现在身边站着黎洺。
他被冻红的鼻子和耳朵,和他发尾闪亮的蓝色交错在一起。
他看见简籍了,转过头笑起来,嘴边一团团白气蔓延开。
“这样的大雪果然不适合分手。”简籍道。
黎洺:“嗯?你说什么,风太大了听不清。”
他说着,把耳朵凑近简籍。
简籍却伸手拽着他胸口的布料,把他的正脸扳过来,轻轻吻了上去。
黎洺被吓了一跳,手上的东西七零八落的掉了一地,打在雪地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简籍笑了,手臂撑在黎洺胸膛上:“扔东西干什么。”
“……还不是你突然吓到我了。”
“我那么吓人?”
“当然不是。”黎洺伸手轻轻碰了下简籍被风吹起的发尾,“我做梦都在想……”
“想什么了?”简籍调侃,“怎么不详细讲讲?是不想还是不好意思?”
“想你就像现在这样,笑着看着我。”
简籍嘴边的调笑尽数消散,他盯着黎洺,竟然又有些想哭。
遇见黎洺之后,他自己变得脆弱了吗?只是几个月,却像是要把前十几年的眼泪都哭干净一样。
他最讨厌和泪水这个词联系在一起,不动声色咬住嘴唇,打算把那点酸涩的水汽憋回去。
黎洺却伸出手,颇为大胆的从简籍牙齿间夺下唇角,“当你的嘴真惨,要被你咬坏了。”
简籍含着泪,抬眼看向黎洺。
两个人面对面沉默了会儿,简籍才道:“好冻嘴,松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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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籍大概就是这样的人,痛苦不会撼动他分毫,但是在被爱的时候会不受控制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