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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大火
“老身并不这么认为,”封仵作捡起最后一叠纸钱洒入火盆,“你可以说匕首的伤口是陈柏贪图你们的钱财伪造的,但你不能否认你的朋友曾经手持凶器追逐过柳意。”
一阵阵青烟纸屑,从火盆里飘转着飞上九天。
朗粼听了并不恼,他取下柳意的一只鞋子,用一寸长铁片从他的鞋底刮下一些尘土。
他伸掌在烛光下,掌心的尘土偏红色,质地黏腻。
“岛上滩涂和海滩上的土质是散碎的沙土,祠堂外有种杜鹃花的红土,除此之外,岛上其它地方的土质是黄色偏红的黏土。”
“如果石七在海滩上杀死柳意,那么柳意的鞋底应该只有黄色的沙土,如果是滩涂上杀死柳意,那么黄色的沙土上还有一层黑色的草木灰,头一日夜里,滩涂上遭过火焚。”
封仵作冷冷道,“你的朋友可以持械追逐柳意到岛上任何地方。”
“路线不对!”朗粼笑了一笑:“封仵作,如果你是柳意和田奇,你从祠堂逃出之后应该跑向哪里,一定是北边的渡口,而不是西南的海滩。”
听到此处,封仵作静了一静,半晌后她平平缓缓道:“老身还是那个观点,长柄鱼枪不是凶器。”
她说着看向朗粼的脸颊:“首先长柄鱼枪并不适合近身搏斗,更何况是多人集聚之时。”
“渔民手中的镰刀,斧头,甚至于匕首,都比长柄鱼枪更有优势。”
“倘若田奇和柳意从祠堂逃出之后,有渔民发现他们,并且手持鱼枪追打呢?”朗粼说到此处,步子忽而靠近冰棺,他小心翼翼地翻开柳意的袖子,检查他胳膊,手掌上的伤痕。”
“从后方追逐,柳意的伤口应该在后背而不是前胸,况且,”封仵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身上没有被殴打的伤痕。”
朗粼检查了一会遂作罢,他的注意力又放到了柳意左胸的致命伤上。
“此伤口长三指深六寸,中间圆阔,两侧极窄,”封仵作冷冷复述,“虽说根据血衣推断,一开始的凶器是短矛或者其它什么圆筒状的铁器,但原有伤口已被金匕首毁坏。”
“我不这么认为,两个伤口相差五天的时间,时间总会留有痕迹的。”朗粼定定地看着封仵作的眼睛,坚毅眸中射出冷峭的寒光:“验一验又何妨?”
封仵作无奈,只能由着他了:“丞相下过令,柳意的伤口不允许剖开查看,你可以用银签触探他的伤口的深度和宽度。”她说着从腰上拿出一根一尺长的银签,递给他。
“不必!”朗粼并未接下,他将手掌覆在柳意的伤口之上,片刻的凝神闭目,他的眉心忽然拧了起来:“奇怪,他的伤口之下有两个伤口。”
“什么?”封仵作疑惑道。
“一处是锐器从上往下,斜插入身体,一处是锐器垂直插入身体。”朗粼仍旧闭目,手掌从柳意的伤口处移开。
封仵作将信将疑拿起手中的银签,慢慢探入柳意的伤口。
就在银签垂直深入柳意伤口小半寸后,朗粼提示仵作慢慢抬高手腕,银签以一种极为陡峭的角度往下斜插,约莫探了四寸后,探到底。
就在银签抽出之时,签子的底部粘着一小片东西,封仵作轻轻用手指捻开,是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绿叶。
随后她擦干净银签,再次伸入柳意的伤口,这次她的手势垂直于尸体,约莫探了三寸后,探到底。
这下轮到封仵作皱眉了。
“这个伤势,”朗粼沉吟道:“根据刀口走势,凶器是从高身位往下斜插的,柳意身长八尺,凶手必得站涯石之上,或是陡峭的上坡之处才能做到。”
“岛里什么样的地方是高出地面,且土质偏红呢?”朗粼正在思索着。
“不对,不对……”封仵作的声音忽然发抖了:“蹲下,他一定蹲下了。”她说着快步走到田奇的棺木边:“田奇的股骨处有摔伤的痕迹,衣上也有泥土的擦痕。”
朗粼道:“也就是说,凶手是在田奇摔倒之后,柳意蹲下扶他之际,站着使用凶器插入柳意的胸口。”
封仵作指着田奇右肩上的衣服破口:“凶器还曾扎破田奇的肩膀的布料。”
朗粼顺着封仵作手指的方向看去,田奇肩膀上有一个圆形破口,约摸两指宽,破洞里似乎有一丝绿色的东西:“这是什么?”他正要伸手触碰。
封仵作神色有些凄然,尽管难以相信她还是回答了:“淡水中的荇菜叶。”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只有长柄鱼枪才会沾上水中的荇叶,”朗粼原地转了半圈,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这样看来,柳意便是从祠堂跑向渡口的过程中,被渔民发现并且杀死。”
“其一,岛上只有渡口附近的浅滩才有荇菜叶。”
“其二,渡口附近的土质是黄色偏红的黏土。”
“其三,用先鱼枪杀死柳意,再联合村民将田奇殴打致死,这是我赤手空拳的朋友所做不到的。”
“其四,以一人之力搬运两具尸体,并跨过一大片民居,而不被任何人察觉,这也是我朋友做不到的”。
封仵作听罢更沉默了。
“这样也可以解释了,为什么我和他一起挨的……,”朗粼吞下天劫两个字,继续说了下去。
“我的衣衫完好无缺,他的衣衫破败不堪,原是早让人动了手脚,逼着他去捡那件血衣,好再叫来官兵,演一场贼喊捉贼的戏码。”
朗粼越说越激动,近乎气急败坏了:“一群趁人之危的强盗,我便说他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
封仵作没有说话,借着烛光,她端详着手中的银签。
稍微冷静了一会,郎粼向着封仵作作了一个揖:“石某多谢夫人今夜解惑,明日辰时,石某会敲响衙门的登闻鼓,届时还请夫人相助一二。”
朗粼走后不久,一个久驻窗外的黑影堂而皇之地走进灵堂,他静静地站在柳意的冰棺前。
“你都听见了?”封仵作头也未抬,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银签插入柳意的伤口。
“听见又如何,明日什么都不会改变。”那黑影冷冷道。
***
丑时一刻,乌河县石牢。
十二安安静静地坐在墙边,他假意睡觉,实则将耳朵贴在粗糙的石壁上,细细探听墙外传来的声音。
不知为何,丑时打更声一过,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有急促的脚步声,有男人的呼喊声,还有狗狂之吠。
此时距离麻虎下到地道已经两个半时辰,地道内没有一丝消息传来,十二望着静谧到有些恐怖的牢房,心里不免慌张。
他唯恐再错失一次离开监牢的机会。
又等了一刻钟,地下传来两声喑哑的敲击声,十二忍着疼,用伤手挪开地道口的石块。
麻虎并没有上来,他在地道里对他招了招手,那双一向让人生厌的眼睛,此刻在夜光下透着亮闪闪的光。
十二瞅了瞅四周,俯身靠近地道,耳朵凑了上去。
“外面好像出事了,你立马和我走!”麻虎压低声音道。
十二没有任何犹疑,很听话地跟他下了地道。
因十二那番高阳岛的言论,麻虎被吓得魂不守舍,原本计划三月挖穿县衙,现在只得匆匆改道,因而出口还在县衙之内。
地道之内黝黑狭窄,十二手脚并用地跟着麻虎爬,约莫爬了二刻多钟,来到一处稍微能容纳两个人的空间。
两人都半跪着,麻虎拉了拉十二的袖子:“上面有块大石,我喊一二三,你和我一起往上抬。”
“好”
“一!二!三!”麻虎一声令下,十二用肩膀扛着石头,卯足劲往上抬。
“一,二…”死力之下,十二旧伤重新流出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麻虎脸色憋得通红“一!二……”
哐得一声,石头移开一角。
谁知外头一股热浪直冲而来,烫得麻虎直往地道里缩,十二不怕热,他谨慎地探出头。
只见漫天的大火,犹如一条吐着红信的火蛇,吞噬着这里的建筑,浓烟一阵阵滚来,木头暴裂的噼啪声掩盖了一切声响。
十二只觉得整个天都要烧红了。
这处地方,十二觉得眼熟,这便是摆放柳意尸体的西花厅,他们的洞口就在西花厅的花园里。
十二爬出洞口站了一会,不仅仅是西花厅,连着三堂,主簿衙,连廊都在着火,而灭火人都在前院,这里的人大抵都跑光了。
麻虎见十二无事,也从地道里爬了出来,他从火堆里捡起一条木棍,引了火,把花园木亭子点了。
火势烧得旺,麻虎更觉得爽快了:“呸你娘的狗东西!”
他骂着心里又想劫财了,他说干就干,带着十二开始搜罗后宅没着火的空屋子。
奈何屋中并没有金银财宝,只是一些无用的竹简文书,麻虎一把火都点了。
两人行到东院水井处,忽然看到有两个官吏拿着木桶往头上浇水,十二悄悄探过去一看。
竟是陈柏和李知州,真可谓冤家路窄,十二眸色一亮,朝他们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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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烧喽,拿什么翻案。
郎粼:天塌了。
十二:过会跑出二里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