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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结(一)
今日,易旷年依旧告假,没去早朝。
李星霓提着药箱,去易旷年书房里诊脉的路上,难得的规规矩矩。
青钰见她如霜打了茄子似的,关心的问道:“李姑娘昨日可是没睡好?”
没睡好?
她宁愿睡得没那么死。
李星霓叹了口气,老成的拍了拍他的胳膊:“你不懂。”
青钰确实看不懂这位李姑娘的作风。
但他,近日也快要看不懂自家主子的行为了。
好似对李星霓不屑一顾,甚至处处防备。但每日迎来送往,诊脉扎针药浴,前夜药浴诊治后,气愤得要他杀了李星霓,可转眼,又自言自语般,气馁道:“罢了,留她一命,我倒是要看看,她在耍什么花样。”
作为从暗卫调到主子近处的侍从,青钰表示自己果然只够格做喊打喊杀的活。
揣摩主子心意这种事,实在不适合他。
李星霓进过许多次易旷年的书房。
事实上,李星霓第一次找借口为他晨间把脉,就是在他的书房。
李星霓认为易旷年身体强悍到乃至变态的地步,就是因为,那日不顾青钰阻拦,硬闯入书房内,看见的,竟是易旷年在书案前执笔。
她小心翼翼靠近,发现那厮是在处理朝务!
不愧是屹立朝堂不倒的易太傅。李星霓口不对心的呵笑:“你外面的侍卫太拧了。以为我非要进来照看你吗?不过是因为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而易旷年以为,只有他死了,她才能活得淡然又隽永。
院墙内,几株蔷薇趴在树篱上,粉红色的花瓣沉甸甸坠在枝头,似丹青妙手倾尽朱砂也难调出的绝色。
李星霓径自路过院中精致,拎着药箱踏了进去。
屋内,易旷年已端坐在那张宽大的黄花梨扶手椅上,手边一盏青瓷盖碗茶。袅袅白汽模糊了他清癯的侧脸轮廓,唯有一双眼睛,隔着氤氲,精准捕捉到了她。
“易旷年,”李星霓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发紧,将药箱轻轻倚在铺着素锦的条案上,“那次药浴以后,你还好吗?”
她不是故意提起那晚的,毕竟有了第二日晨早的噩梦,她连直视易旷年都不太能做到了。
但作为妙手神医,治病救人的事,容不得她草率对待。
李星霓这个半吊子神医就这样拿出了不应该有的架势,目光真诚而无辜:“太傅大人,那晚虽不知你发生了什么事,而我固然学了一身医术,对人的生理构造一目了然,但毕竟人皆有生理需求,我却是不太精通。”
她说得一本正经,眼看着易旷年端坐的身子晃动了两下,额角青筋暴起。
他咬牙憋出两字:“无事!”
胆大妄为!他究竟为什么能允许李星霓留下的!
李星霓不受触动,看上去很是为他开心,“那看来易太傅恢复得不错。”
她说着,目光牵引他主动伸出手,便转身去取脉枕。
错过了易旷年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
李星霓垂首把脉,他的脉象平和,早没有中毒的迹象,所以她才敢那么过分,给他下了春醒引。
偏要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悠悠喟叹:“我门中针法高深,再加上太傅身体强健,果真几日就能排出余毒。”
易旷年不置可否:“你很高兴?”
虽说那晚,他对她有了不该有的身体反应。可她当真不再为他诊脉,陪他用膳,看上去像是逃避他的所有,他心底还是有了异样。
他视线刮过李星霓自然扬起的笑容,仿若一定要在那上面找出什么破绽。
“是啊,我很高兴。”李星霓倨傲道:“这说明我医术高超,轻而易举解决了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毒症,他们简直就是群废物。”
易旷年缓慢地眯起眼睛。
听她毫不留恋地继续说道:“既然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走?”易旷年双目清明:“走去哪里?”
李星霓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么说吧,替你解毒不是因为你是易旷年,而是因为你中的毒是失魂叶。我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和人打了个赌,赌我能胜过梁国太医院的那一串太医。”
易旷年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听起来李姑娘胜了。”
李星霓以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压倒了一切:“自学医术,从医以来,我见过不少病人。说起来,没有一个是像你这样不听话,毒素还没有排完就胆敢耗费心力的;也没见过一个像你这样听话,诊治时一声不吭的。”
听起来,还没离开,就有些怀恋了。
易旷年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我记得李姑娘出身山野,也说过在梁国境内并无亲属。你想要离开我府内,又有何处可寻?”
她好像,只说过自己在上京举目无亲吧。
李星霓朝他翻了个白眼,总是故意篡改她的意思。
“天下之大任我闯,”李星霓打了个哈欠,“就是去尤胡,跨越金尘关去北狄,那又如何呢?”
易旷年默默点头。
他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但就在李星霓说得兴起,转过身去的时候,他倏而起身,走近了窗前的身影。
高大的身影将要压向李星霓,后者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突然回头笑道:“临走前,我要送你一份礼。”
易旷年停步,微皱眉,他不觉得自己做到了能让李星霓送礼的地步。
李星霓走回条案边,重新提起药箱,箱子里除了青钰为她备下的一套银针,还有几个必要用到的药罐。
今日多了一幅扎得紧紧的画。
李星霓拿起画卷,一眼看中了易旷年身后的书案,干脆地将案上的东西一扫而空,把画卷小心盛放。
看着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桌上的密文扫至一边,易旷年眉心皱得更紧。
但看着李星霓抬头看向他的目光,易旷年还是迈动步子,并没有什么好奇的同她一起看。
画卷徐徐展开。
画中女子是她自己。立于院中玉兰树下,身着一身素衣,白玉簪松松挽着长发。她侧着脸,目光沉静地望向画外。
只是素色衣裳的袖口处,有一抹尚未干透的茜红色彩,像一滴无意溅落的血珠。
这可是李星霓连夜为他备下的道别礼。
易旷年这个吃人的疯子惹不得,系统那催人性命的怪物又防不胜防。
李星霓想着,不如就利用剩下的时光,游逛这美好的世界吧。
这幅画,算是相处这些日子的礼物,给易旷年留个念想。
恐怕,他是世上最后一个能记下她的人了。
李星霓不无伤感的想。
正要说话,就见易旷年抬手,欲去触碰那抹袖口上的红彩。
李星霓“哎呀”一声,“这里竟然落了个红点。”她自言自语:“这幅就算了,下次再给你换份礼物。”
她扯着画,易旷年的手指已经停在画上,没有松手。
李星霓不解:“易旷年?”
“你不是要走了吗?”易旷年忽然开口:“既然是因为赌约而来,那就有可能再也不会来找我。我能等到你说的那份礼吗?”
鉴于她为自己解毒时,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不敢相信她会说话算数。
他不需要承诺,只用眼前得到的。
李星霓支支吾吾的:“我……我也不知道。”
李星霓噘嘴,她什么时候死了她都不知道。
一晃神,扯画的手不再倾注力气,易旷年轻描淡写的卷起了画轴。
“多谢了。”
他已经背过身去,李星霓想着想着,竟然有点委屈。
为了救他,她不惜去求系统,速成针法和医术。但他活了,她还是活不成。
李星霓不耐烦起来:“喂,你可千万别死了。”
话一说出口,鼻子竟有些酸。
易旷年一愣,收画的动作顿住,回身打量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你别死了!”李星霓大声道:“要不然我耗费了心力不说,和我打赌的那人没到上京验收结果,我的赌约也要输得一败涂地。”
易旷年小心翼翼的点头。
【目标人物好感度检测完毕。当前好感度:30。目标任务进度又上一阶梯,宿主继续加油哦~】
李星霓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提着药箱夺门而出。
“慢着……”
偏偏身后那道讨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李星霓难得肯听话,定在原地,但没有回头。
易旷年的声音沉闷有力:“李姑娘,作为临别的回礼,希望你同样能收下这份礼物。”
李星霓眼神微动,转过身去,她鼻尖红红的,“这是什么?”
易旷年捧着一只扁长的乌木小盒追了出来,盒身光润如墨玉。
易旷年眼底似乎添了点笑意,李星霓觉得,这是对她的嘲笑。
她摊开手,声音更高了点,“这是什么东西?”
易旷年越看她的样子,越像是兔子误入老虎洞,不过虚张声势。
他打开盒盖,里面并无珠玉宝光,只见黑色丝绒衬底上,静静躺着一枚金针。
那针纤细如发,通体流转着一种内敛而温润的金色光华。
易旷年小心拈起金针,动作轻柔,“我娘曾说过,这是她历代先祖所传,几代人指尖心血温养,百载光阴淬炼其锋。”
要不是那针过于细,李星霓甚至以为,这是他留给她用于自尽的。
李星霓呆了呆,双手接过他递来的小盒。
盯着小木盒,李星霓喃喃道:“其实你穿玄色衣裳不好看,白色倒是更适合太傅你。”
思维太过跳跃,易旷年一时没接话。
但李星霓也不指望他说话,她深呼一口气,没事人似的:“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易旷年,就此别过!”
她不是什么神医,这根金针并不适合她。
她不喜欢易旷年,系统的强硬凑合更不适合她。
她究竟是谁?
她说的和人打赌是真是假?
易旷年不太明白,自己会将娘留下的行医时用的“斩月”送出去,但这不妨碍,他对李星霓依旧没什么好感。
远处,地平线方向隐隐传来闷雷般的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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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对易旷年:易太傅,说谎是要遭雷劈的。
本来标题是“同心锁”,但是因为之前有章被锁了好几次,怒而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