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木

　　唐喻被过来找陈乐问问题的同学给挤到一边，一大早的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多题目要问，他可算体会到徐澈跟陈乐做同桌时候的苦闷了。
　　正烦闷的时候陈乐那边已经结束了，末了陈乐还幸灾乐祸地打趣缩在一边的唐喻。
　　唐喻正想赐一个白眼给对方，然而“嘭”的一声打断了他，后门噌的一下完全推开，冻到骨子里的风哗哗吹进来，后排的同学一阵哆嗦，都嚷嚷着让“罪魁祸首”徐澈把门关上。
　　陈乐和唐喻也被徐澈这一“突击”惊到了，只见徐澈赔笑把门关上，翻脸翻书似的笑眯眯跟陈乐说：“我今早收到消息，小梁等会可能要宣布件大事。”
　　唐喻兴致缺缺地刷着数学卷，徐澈见他没兴趣的样子忙说：“别不理我啊，说不定跟你们有关呢。”
　　“为什么跟我们有关系？”陈乐问。
　　“噢！对，今天连吴主任也在办公室，一群老师坐一起有说有笑的，我好奇拽着小梁问的，不过她不肯说，眉欢眼笑地跟我说晚点就知道。”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唐喻问。
　　徐澈：“这几天也就你们两个的竞赛备受瞩目啊…”然而，徐澈皱眉思索一番，又说，“不对，还有罗书文的钢琴比赛。”见唐喻皱了皱眉解释，“喻哥你没发现罗书文今天不在吗？”
　　唐喻环视教室四周，他发现自己连罗书文的位置都不知道在哪，他好像真没留意过罗书文。余光望到身旁的陈乐身子在抖，唐喻看过去才发现对方在忍笑。
　　“喻哥你还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罗书文昨天就去比赛了，今天还没回来。据说昨天是淘汰赛，晋级的选手今天才有资格留下，罗书文十有八九晋级了。”徐澈说道。
　　唐喻点点头没吭声，似乎是听进去了。
　　“…所以说，这道题应该选第三个答案，你们听懂了吗？”梁舒扫了眼台下三三两两回答的学生，“是不是我惯你们多了，居然有人敢在我的课上睡觉，”梁舒敲了敲展明昭的桌子，“展明昭你说是吧？”
　　展明昭被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声音沙哑地说：“啥？”
　　全班哄堂大笑，梁舒卷起试卷敲展明昭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都睡糊涂了，现在天气冷是冷了点，可你们别给我昏昏欲睡。窗边的同学给我把窗户打开，觉得冷的给我穿多点，人暖了你们就犯困。”
　　陈乐听话地把整扇后门打开，冷风狂乱袭来，吹得后座的的同学瞬间清醒。
　　唐喻看着玩心大发的陈乐，幸好他今天出门之前看了天气，连忙把带来的墨绿色羽绒服穿身上。奇怪的是，这几天气温低得离谱，下周末开始又回升。
　　“这几天降温，但是校运会那两天气温回升，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校运会的事。”下课前梁舒空了点时间拿来讲其他事，一班学生闻言，一群人叽叽喳喳，梁舒好不容易让他们闭嘴，“除了这件事外还有两件事。”
　　梁舒故意停顿，看着学生们好奇的目光继续说：“我们班罗书文同学在昨日举行的钢琴比赛中以优异的成绩获得第一轮淘汰赛的第一名成功晋级。”
　　罗书文虽然来一班的时间不长，但人缘很好。梁舒说完之后，经常跟罗书文玩的几个男生纷纷鼓掌，罗书文虽然不在教室但已经有不少人在抽屉下悄悄发消息祝贺他。
　　本来就不八卦的唐喻这会却被好奇心驱使，眼睛不自觉观察同桌的反应。
　　果然，没什么表情，还在低头刷题。
　　“小糖果，干嘛看着我？”陈乐突然说话，惊得唐喻眼神闪闪躲躲，看见唐喻这个反应，陈乐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他弹琴的确很厉害，但这不妨碍我讨厌他。”陈乐说这话的时候身体稍稍靠了过来，这话说得一本正经，唐喻反倒看出与陈乐浑然天成的不羁的性格。
　　对于唐喻来说，陈乐身上还有很多他想知道的答案。
　　唐喻还纠结着自己和陈乐关系还没好到连陈乐讨厌谁他都想知道，然而陈乐落落大方的坦白态度让唐喻面露诧异。
　　“放心，我不会逼着你和我一样讨厌他。”陈乐说得轻松，顿了瞬又补充，“阿昭他们几个也不知道这件事。”
　　言下之意，只有唐喻知道。
　　唐喻呼吸一滞眼底的光微微闪烁，装作从容不迫地回答：“哦。”笔尖下的解题速度快了不少。
　　梁舒在台上看到有几个男生已经低着头在桌下摆弄着什么，干咳了声：“好了，别偷偷发消息给罗书文。”这一声吓得几个学生手忙脚乱把手机收起来，“你们那些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别让吴主任抓到了啊。”
　　一班的学生满脸感激看着梁舒，只听她又说：“不过那些守门员同学还玩就不太好了吧？”说着的时候还往展明昭那靠，吓得展明昭立即解释：“我哪有玩。”
　　然而这种干巴巴的解释梁舒不买账，说着：“你别让我抓到。”
　　展明昭黯然神伤嘟囔。
　　“好了，还有一件事，”梁舒停了好一会，即使不说下去，同学们从老师脸上的笑容就能看出她接下来说的这件事是好事，好得不得了的事，“大家都知道不久前代表我们学校参加竞赛的是谁吧？” 一班学生的目光一致看向后门的那两个人，“陈乐和唐喻两位同学没有让学校失望，双双被选进一月份的全国强化班！”
　　此消息一出，一班瞬间沸腾起来，尤其是展明昭，猛地站了起来大喜过望地喊，仿佛他才是进强化班那个。
　　“让我们恭喜这两位同学！”
　　陈乐垂下眼帘，说话声音小得只有唐喻能听到：“小糖果，这次我们都赢了，那个赌约我们两个都要做到啊。”
　　唐喻眉眼舒展：“好。”
　　下课的时候，唐喻他们两个人的位置被围得水泄不通。
　　“你们两个太厉害了，沾沾学神的光。”李均岚贱兮兮地靠过来，陈乐忙把他推开。
　　唐喻应接不暇，带着为难的表情一个个谢谢同学的夸赞。这样的场景倒有点像初一初二那个时候，唐喻因为在比赛中拿了好成绩班里的同学纷纷过来祝贺他。然而不同的是当时的唐喻大大方方地向祝贺他的同学表示谢意，甚至能和他们打成一片。现如今他却不想对付这样的场景，即便逐个逐个感谢同学地祝贺，都掩藏不了话语里的生疏。
　　陈乐瞧见唐喻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巧妙地让围过来的同学散开后，得以喘息的唐喻抚了抚心口。陈乐托着腮问：“高兴吗？”
　　唐喻动作一顿，平静地看着陈乐说：“还行。”
　　“怎么才还行啊？”陈乐转动手中的笔，半晌他又说，“小糖果，我们一起去集训队吧。”
　　陈乐背对着窗，可阳光眷顾他，连带着发丝都一并沾上几分暖调。看得唐喻心尖一颤，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他一瞬而过的失神。
　　他觉得陈乐这几天总能在不经意间用很意味不明的词藻说出让他心烦意乱的话，偶尔他甚至会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可每每这些含糊不清的话后面都会跟着几句解释，极度正常的解释让前面不清不楚的话变得尤为平常，好让唐喻误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
　　“不过或许你可以我就不太行了。”陈乐最后几个字都拖着几分委屈。
　　就是这样，先说几句让自己胡思乱想的话，紧跟着又是自然而然的调侃。
　　唐喻妄图以不看着对方来掩饰自己的情绪，不露声色回答：“一起去吧。”
　　“嗯？”
　　唐喻平复暗涌的心情，一字一顿地说：“集训队，”
　　我们一起去吧。
　　最后一节课上课之前展明昭一脸“我有个坏主意”的表情笑嘻嘻走过来直接坐在唐喻前桌的座位上：“阿乐，喻哥你们两个进强化班了，我们中午出去吃一顿怎么样？”
　　唐喻挑眉不以为意，自他和陈乐被抓翻墙吴海鹏十分重视这件事，保安加强巡逻让唐喻好几次想出去都没机会，勉为其难留在学校吃，这样将就着也过了几个月。
　　“你当学校保安大叔他们吃干饭的啊？”陈乐没停下笔，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展明昭乐呵呵：“当然不是，我跟徐澈观察过了，前段时间巡得确实很严，但这几天大叔他们好像松懈不少。”
　　唐喻掀起眼皮看了眼展明昭跃跃欲试的样子，又听到他说：“看，喻哥就一脸很想去的表情。”
　　陈乐闻言看过去，故意调侃：“是吗？”
　　说实话，唐喻的确想出去吃，自他高一试过翻出校门之后，他就觉得食堂的那些菜算不上什么。不过现在不一样，曾经是个“坏学生”的形象，如今反而是“好学生”的形象，翻墙什么的不太符合。
　　“没人抓就去。”唐喻说得满不在乎，展明昭听了立马怂恿陈乐。
　　陈乐点点头，算是默认了一起出去。
　　中午他们五个人一同来到食饭后面，唐喻轻车熟路翻了过去，看得徐澈他们几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发什么呆，等会保安来有得你们发呆。”陈乐说了几句紧随其后翻出去。
　　站稳拍拍身上的灰尘的唐喻听到这话时嘴角微微上扬。
　　今天中午没有安排小测，午休时间长得很。展明昭选了家火锅店，一进门扑鼻而来的辣锅味，店里很暖，身上的寒意在进门那一刻褪尽。
　　服务员带着他们来到一张圆桌面前，唐喻看着陈乐顺其自然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坐下。
　　展明昭和李均岚兴致勃勃地拿到平板就开始点单，陈乐则在烫碗，俯身问了句：“要帮你吗？”
　　唐喻不挑食，刚坐下就让展明昭他们自己选，低着头回复赵蔚青的微信，下意识就说：“好，谢谢。”
　　打字的手顿了顿猛地抬头，陈乐已经在帮他烫碗了再说什么“自己来”的话也没用。点单的两个人纷纷哀嚎：“乐哥也帮我一下。”
　　陈乐没有停下动作回答：“我不，自己的碗自己烫。”
　　“那你怎么帮喻哥烫啊？”徐澈问。
　　桌子底下的手下意识攥紧，唐喻有些好奇陈乐会怎么回答。
　　“同桌之间的互帮互助。”陈乐缓缓地说，把烫好的碗放回唐喻面前。
　　唐喻也不被动，打趣：“谢谢同桌。”
　　这家店上菜速度很快，他们点完不一会锅底和菜都上齐了。吃饭期间唐喻发现陈乐总往菌汤锅那边夹，碰都不碰辣锅那边。他忽然回想起陈乐在饭堂吃的菜都不是辣的，即便有辣椒都不过是那些不辣的甜椒。
　　“你吃不了辣吗？”唐喻好奇问。
　　展明昭听到抢先笑着说：“阿乐他一点辣都吃不了，所以我才点鸳鸯锅。”
　　旁边的徐澈和李均岚忽然想起什么也争着要说：“我记得高一有次乐哥不知道那菜里有辣椒，狂灌了一整瓶矿泉水。但是…”徐澈拿尾指指尖比了比，“那辣椒才这么点。”
　　唐喻饶有兴致地看了眼身旁的人，发现对方也在看他，唐喻觉得对方的视线甚至有可能没有在自己身上离开过，看得唐喻敛了神色说：“原来你吃不了辣。”
　　陈乐并不遮遮掩掩，大方地说：“是啊，一丁点都吃不了，吃多了会发生不好的事。”
　　他说最后一句时语气既严肃又认真，唐喻一时半会分不清他是故意这么夸大其词还是确有此事。转而细想，若真的是后者，唐喻嘴角浅浅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喻拿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肉片，不再看陈乐。
　　“阿乐是真的一点也吃不了，那个什么龙牌子的辣条都不行，明明那个辣条挺甜的。”展明昭吃着肉含糊不清地说。
　　五个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唐喻借口去洗手间，实际上去买单了。正等着服务员扫码，他便看到陈乐打着电话走出去了。
　　脸色有些凝重。
　　唐喻付钱后跟上去，距离有些远，他只能听到零零碎碎的粤语。
　　什么“医院”、“病房”的词。
　　都不是什么好寓意的词。
　　唐喻看到陈乐眉头紧锁，稍稍内扣的肩此时显得极为疲倦。
　　终于陈乐挂掉电话，行色匆匆转过身看到唐喻的一瞬，表情由不安转变为从容淡定的微笑。
　　看得唐喻心里一紧。
　　他都是这么在别人面前掩饰自己的负面情绪吗？
　　“小糖果在偷听别人电话。”陈乐收起手机，调侃道。
　　唐喻蹙眉，不知道为什么陈乐还这么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问：“发生什么了？”
　　他没有错过陈乐一瞬的停顿，心想果然发生了什么。
　　可依陈乐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和自己说发生什么，也不会让自己跟着去。
　　唐喻不等陈乐回答，坚决地说：“我刚刚听到医院两个字，你去哪？我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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