弛豫

　　杨一木正在“泸择新闻”大楼的办公室里提交自己的辞呈，王总监看着他，再三挽留。杨一木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杨一木回到自己狭窄的办公位上，收拾好资料，老黄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不由地回想起过去。
　　杨一木才入职时，谈不上热血新人记者，滑溜溜地在上司和同事之间走着。偶尔时，老黄说起，知道疯牛论吗？
　　杨一木摇头说着不知道。
　　“疯牛论就是一头牛要耕地，必须要人牵着牛鼻子向前走，还要拿着鞭子抽牛屁股。如果一头牛不想耕田想要自由，挣脱农具，跑出田野。会被人认为是疯牛，疯牛会被鞭打，会被杀掉吃了。”老黄敲打地说着。
　　“这是哪位先哲说的？”
　　“这是本人先哲说的。”
　　老黄以为杨一木会成为一名晋升很快的记者，没想到后来他才是他口中的疯牛，时疯时不疯。老黄对杨一木注意演变为了担心，担心没那条缰绳，杨一木会逐渐淹没在田野里。
　　“护卫”酒吧的二楼，各色的灯光不停地摇晃，音乐也跟着变得嘈杂，虎哥靠坐在黑皮沙发上，杨一木则眯着眼将刚递来的资料看得仔细。
　　“这是当年所有零点特战队的人物档案，遇难的和没遇难都夹在一起。”虎哥咬着雪茄，半开嗓的声音被环境影响得更迷糊了。
　　杨一木仔细的瞧着一共17人的档案，在11人的档案下写着遗体已确认。其余6人的档案下却是遗体失踪，包括邱寒生。整个“零点特战队”只有梁勤英活着回来了，现在是位高权重的泸择驻军部副部长。而当初新闻说的是五十人遭遇袭击，16人研究所人员，17位零点特战队人员，其余是泸择普通军人。
　　“谢谢，虎哥。这次又欠下你的人情了，真不知道怎么还你。”
　　“下次回来请我吃饭就行了。”他敏锐觉察出杨一木为什么离职，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全。自己能做的是让他有一个承诺，这样他会有理由安全回来。
　　杨一木漠然地应承着。
　　霓虹灯下，广场上巨大的屏幕正朗声报道着“栾氏转让荐安西南部原石开发权”，阴雨纷纷，嘈杂的人群并未因这件事停止步伐。光滑的地板上有一层水面，华彩的巨型屏幕和来去的人群在地下又是另一副景象。
　　栾氏的私人飞机准确无误的抵达了荐安，栾若愚一身黑色干练的西服套装，从舷梯匆匆而下，吴明贵撑着一把雨伞紧跟着她。
　　“栾先生那里是否继续保密？”吴明贵轻声询问。
　　“先不要告诉我父亲。”
　　栾氏在荐安西南部设立的原石厂共十一家，在十年之前，泸择开始大力扶持泸择企业参与原石的采集。栾氏是其中之一，在同一竞争后，栾氏拿到西南部的采集权。这是她父亲争取的，栾海生对此是狠下心血，几乎前一两年都在各个采集点与工人同吃同睡。在之前几年，他们产量确实是全荐安第一。在栾若愚接手后，发现中间的亏损十分巨大，长期的产销不同一，后续的各项费用让所有厂的运行难以维持。十年前，她跟随在他父亲的身边，那时栾海生后背已初现佝偻，握笔时手也开始震颤。父亲依旧挺拔身姿站在全厂面前，声音洪亮说：“我栾海生站在你们面前，我承诺在栾氏的员工不分地域，不分性别，不分年龄。所劳即所得，只要你有能力，栾氏就是一条路径。我们要做不是让金钱流向别人的腰包，要把利益留给自己，改善家庭，教育子女。让所有人富裕起来，让这片地域富裕起来。”
　　她父亲是一个有良心的企业家，无论何时也会给别人一次工作的机会。小时候，身为长姐的栾若愚见到她父亲为了养家糊口，连擦鞋匠也做过，这事让年长的她感到屈辱。栾海生则会教育她：“工作是大是小，我们都要严肃认真对待。不要耽搁自己，要尊重所有人，包括客户、同事、敌人。”
　　回到这里，栾若愚一直清楚最大的敌人往往是在内部，在原石采集厂上，她曾想解决问题，她想伊庭索要了多次的原石分解利用的技术，均被拒绝，这让她痛下“转让”这个方式。而消息的走漏，似乎也在催促她快下决定，越到最后，敌人才会露出尾巴。
　　伍莫出院后，来到列缺园，准备的两束花分别放在相距不远的两块墓碑旁。伍莫此时穿着常装，眼光盯着李鹏的照片，声音不大不小地说：“对不起。”微风吹徐，一头不长的头发微动，眼眸清澈、含蓄。圆润的脑袋低下似在忏悔、似在道歉。
　　伍莫离开了时碰见李鹏的母亲，他们的额头和嘴巴相似，鲜血的影像出现在伍莫面前，他捂着了疼痛的额头。
　　“你是李鹏的队友吗？”
　　伍莫礼貌地点了头。
　　“你们看起来都还这么小。为什么要去入伍？”
　　伍莫不知道怎么回答，马部长问过他、栾队问过他……唯一没问他的是莫雨婷。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只好去入伍。”伍莫最早接触人除了莫雨婷便是穆埃，他陪伴在他们身边，融入了这个家庭。他教他格斗术，保护自己。他给他讲过很多道理和故事，让他心里留有了颜色。伍莫不知道怎么走？只能一步步靠近穆埃，去调查他，成为他。这或许是伍莫内心最大秘密，作为一个最早认识，不讨厌的人，是他模仿的对象。
　　“你们不要去好吗？”李鹏母亲的手紧紧卧着伍莫的肩膀。
　　伍莫能清晰看见她眼眶下的泪珠。
　　“好孩子，不要去，好好保护自己，好好活着。”
　　伍莫看着那双皱纹密集却又泪眼婆娑的双眸，那双眼似乎穿过了时光之河，看见过去的莫雨婷，她在悲伤。
　　“紧急通知，荐安西南部发生暴乱，数十名企业家被劫持，请各部门荐安驻军，即刻营救。”
　　伍莫接到通知，便提前回队，栾竟川亲自来接他，伍莫似乎也明白栾竟川的用意，他殷切跟在她身侧。
　　军航运输机的噪音很大，即使隔着防躁耳机，仍听得到嗡嗡声。伍莫发现窗外的景象从密集的城市变得云雾缭绕，群山之间栖息着成群的云雾，异常美丽。伍莫却觉得异常危险。时至今日，内心的肯定在不断地述说，“自己不会被否定，相信自己的能力。”
　　栾氏在荐安最大的原石厂位于荐安的云山，那里群山绵延，地势以丘陵为主，复杂多变的地理环境让营救越加艰难。抵达云山时，所有的营救小队包括“特里莎特战队”还有以梁勤英组建的几十人队伍，这次营救计划是梁勤英负责指挥。
　　“特里莎特战队”在李鹏殉职后，多个队员已自愿选择离开，栾竟川也没多做挽留，生命在一系列变化中如此脆弱。自己的能力又是如此渺小。“我要不停变强！”，栾竟川在心里怒吼着。栾竟川一直信奉着，个人的力量是没有上限的，他不会就此认输。
　　在“云山原石采集厂”附近，整只队伍掩护在周围山林之间，在对整个原石厂的几天观察中，发现里面的员工每日正常上下班，像一潭静湖里没有一点微波。
　　梁勤英部署的计划是潜入观察了几日的“云山原石采集厂”，他已有充分的了解。自己多年没有从事特种作战，这次却觉得信心满满，因为据一部分可靠消息，面前的凶徒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那群人听闻原石厂即将关闭后，担心没有了赖以生活的工作，索性采取了这种恶劣行迹，以获得让自己满意的利益。敌人，一没有武器支持；二人数虽占优，但没有战斗实力。梁勤英好久都没有这种自信的快感。
　　整个队伍已配备好武器装备，伍莫按自己的习惯，从眉毛上向下斜画了几道迷彩油。绿白相间的迷彩油让轮廓分明的面庞增添了几许野性。把防弹盔勒紧，突击步枪戴在胸前，仔细检查着其中的弹夹。
　　凌晨一点，所有的营救人员倾巢而出。佩戴的耳机中有着梁勤英的指挥声和电流声。伍莫跟随指示与几人来到厂内的B1区，黑色的作战靴轻踏在地板上，脸贴在冰冷的枪杆上，准心在不断移动观察。原石处理的滑带和一旁大型的机器停止运作，一颗颗硕大的暗紫色的原石放于铁桶内，墙边全是整齐排列的准备完毕的铁桶。伍莫拿起胸前的无线电，“B1区安全。”
　　没过多久，通讯耳机里响起，“A2区安全”、“B2区安全”。梁勤英接着指示到，“B1区小队前去A1区探查，A2区小队探查厂外环境，B2区小队探查剩下地点。”
　　栾竟川没明白剩下地点是什么意思？眼下最有可能关押人质的地方，应该是厂房后的职工大楼，梁勤英不等全部排查完，集结所有人员一同去。却下达这个不明不白的命令，恰好他这一组全是“特里莎”特战队的队员，虽说劫犯可能只是一群怨气深重普通工人，但不能不排除其他。那日在沙漠的那群人至今都没出现。
　　栾竟川指挥着小队谨慎的向前而去，除了路旁的白炽路灯下，周围即是浓重的黑暗。他们则隐藏在黑暗中，缓慢谨慎的移动。一条灯火通明的长廊，展缓了进程。几人便背靠住前后交替观察，这寂静的环境中，甚至连呼吸声都在耳边徘徊。栾竟川一边指示着一边安慰着队员不要慌张。栾竟川对于进入这座大楼有了充足的准备，在突然出现的一名员工下，栾竟川飞快地勒住了他的脖颈，枪抵在他的眼眶旁，警告他安静。
　　在那名员工的交代下，栾竟川找到了被关押的企业家的地点。那名员工矮小瘦弱，栾竟川一只手几乎全部掐住他的脖颈。栾竟川一手提着他的后衣领，一手提枪抵住他的后背。那名员工本是起夜上个厕所，却不想遇见这件事。厕所没上，身体忍住地颤抖。
　　“你抖什么？放轻松。我们不会……轻易地伤害你。”栾竟川手能摸到沁出的汗湿，决定出言安慰一下。
　　“我想上厕所。”
　　栾竟川将这层楼的卫生间仔细检查了一遍，便到外面把队员看守的那名员工提了进来。让他快速解决。
　　过后，那人脸上快憋死的红色褪去，几步路下来，胆子也大起，向栾竟川说着：“我们不是凶手，我们不会伤害那些老板的，只是没有办法才这样的。栾老板是好人。”
　　栾竟川不发一言，手却推着他背，示意他走快些。
　　就是这个房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