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影交错

　　江清澄的介绍非常成功。

　　这得益于她的工作做得很细致，许多任诗槐没有要求的事情她都想到了，公司管理层之前不重视的几个模块数据，她也都搜集了。

　　她展示的方式非常聪明和直观，通过大量的图表进行对比，多维度地展示了公司产品与竞品的数据差异。

　　她的对比思路也很清晰，而且她也没有自作聪明地避讳那些看起来数据不如人的地方，于是整份数据显得非常真实可信。

　　这份数据，完全不改拿去融资都很有力度。

　　她汇报完后，令止对方子期和任诗槐两人笑着点了点头。之后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对张齐说：“张总，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在这边叨扰太久，也该上去了。”

　　张齐会意，所有人也都起身，由方子期和任诗槐亲自送令止和张齐离去。

　　江清澄作为小虾米，自然留在会议室收拾。她心里很纳闷：“咦？就这样？这算是好还是不好啊？”

　　她介绍的时候，令止不像对老板和上司那样一直有提问，只是听。她一讲完，他也没什么反应就走了，跟早上赖着她的样子完全不同，多说一句话都没有。

　　自己这报告做得到底对还是错，江清澄困惑不已。

　　她不会，坏了老板的事儿吧？

　　江清澄很忐忑，她想，是不是不该讲那些体现了产品短板的数据？可是她又想，那些点又不是关键，一个产品，全部都比别人好也不可能啊！她还想，她是不是不该把数据做那么细？明明任总之前没要求的，自己是不是多事了？

　　今天令止挑战了老板的技术和任总的方案那么多，自己的报告他却不发一言，是因为数据搜集得不对，让他都懒得点评？

　　江清澄越想越沮丧得不得了。

　　收拾好会议室，回到工位，江清澄陷入了巨大的自责中。

　　周围的八卦人群早对令止的外表讨论了一轮，看江清澄沉默不语陷入自闭，还当她装低调。纷纷拉着她要再问问令止的来历。

　　“小江，别说，这帅哥长得真好看！你们之前怎么认识的？”

　　“是啊，你们究竟什么关系啊？上回那么多天，真是借调你去当翻译的？”

　　“就是，究竟是任总介绍你去当翻译，还是你们俩早就认识啊？快说说。”

　　江清澄本来就沮丧，听到这些问话更烦躁了。忍不住怨起令止来：他为什么就不能离自己远点？这栋大楼那么多公司，干嘛非要来Gofor？！

　　“小江，你快说啊！”牛姐竟然比江清澄更不耐烦，催促着装聋做哑的江清澄，让她赶紧满足大伙儿的八卦心。

　　“小江！”任诗槐送完令止，又跟方子期聊了聊，这才回到办公区。第一件事就走到江清澄的工位上，热情地叫江清澄。

　　“任总，对不起！我今天没表现好。”江清澄条件反射一样，立刻起立道歉。

　　任诗槐一挑眉，突然哈哈大笑，豪爽地拍了拍江清澄的肩膀：“你今天表现非常出色，方总刚跟我说要好好奖励你！”她说得大声，让其他同事都听到。

　　江清澄整个搞不懂了：“任总，您别逗我了。我知道我今天给公司丢脸了。”她真没听懂任诗槐什么意思，明明前后对比那么明显不是吗？

　　“什么啊！你没看那个令总很满意吗？干得不错！你进步很大，我很欣慰！”任诗槐忍不住帮江清澄理了理被她刚刚挠头抓乱的头发。她知道这个女孩子这半年来非常努力，一直在学习。

　　江清澄今天展现出来的学习成果，远超她的意料，这是这个女孩子刻苦钻研业务的最佳证明。

　　任诗槐自己就是一个很拼的人，她不待见那些恋爱脑的女生，更不认可失个恋分个手就仿佛天都塌了、全天下都欠自己的那种心态。她以前真以为江清澄是那种人。

　　但江清澄不是。这半年，看到江清澄有心深入了解公司业务，她就试着给她机会，带她去跑市场，去谈推广。江清澄也没让她失望，她像海绵一样，疯狂吸收着每一个职业上的新知，不断拓宽自己的能力边界。

　　今天的表现，就是证明。

　　牛姐在旁边听到，忍不住问：“那个令总对小江很‘满意’？”她意有所指。

　　任诗槐索性直接对牛姐说：“对！小江的表现非常专业，对公司产品和技术都很熟稔，数据做得特别详尽和漂亮。不止那位令总，我和方总都很满意！如果这次公司获得追投，我就给小江升职加薪！”

　　眼见着午休了，任诗槐索性站在办公区对所有人喊：“大伙儿今天中午聚餐，附赠下午茶，方总买单。”结尾还不忘开句玩笑：“小江单独奖励个鸡腿！”当然不是鸡腿这么简单。

　　“谢谢方总！谢谢任总！”所有员工都很捧场，用大声的欢呼提醒老板别想逃单，然后起哄，“恭喜江清澄，赶紧发红包！”也不管八卦不八卦了，闹作一团。

　　令止离开Gofor后，被张齐请上了顶楼——繁盛集团总部。

　　一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就见繁盛集团大老板樊鸿铭樊老先生在那里吹胡子瞪眼：“你小子，约我九点半，你看看现在几点，都十一点半了，我都等了你一个小时了。”

　　老小孩老小孩，樊大老板自己迟到还恶人先告状。

　　令止嘻嘻笑道：“樊叔中午好！”

　　张齐把令止引进老板办公室，就退出去干活了。

　　令止和樊鸿铭一老一少在董事长办公室叙旧。

　　“你说说你，明知道你樊叔我早上起不来，非跟我约这么早，你小子是不是诚心！”樊鸿铭看着这个后生，佯装生气。

　　“樊叔，我约您九点半，好歹您十一点能现身。我要是约您下午，我一个早上就啥也干不了，光等您了。下午还有别的安排嘛。”令止讨饶。

　　“什么十一点，我十点半就在这里恭候你这臭小子了！等半天没见人影，还是张齐打电话跟我说你在楼下参观Gofor。你老实给我交代，刚才在Gofor待这么长时间，跟Gofor那小姑娘有没有关系？”樊鸿铭看着令止长大的，完全就是叔侄一样的情谊，一点没跟他绕弯子。

　　“啊？哪个小姑娘？”令止不是装傻，他真不知道樊鸿铭口里的小姑娘是什么意思。

　　“哼，装，你就装！当你叔我还不懂年轻人那点小心思弯弯绕啊。上回于涛突然急着让我帮你找借口说什么借调Gofor的女员工，别以为过了半年我就忘了。你叔我还没那么老，记忆力好着呢。”樊鸿铭冷哼。

　　当时于涛从国外来电，急忙让樊鸿铭去Gofor圆个谎，虽然语焉不详，但也足够把樊鸿铭惊讶得以为：他这小后辈令止终于肯谈恋爱了！

　　“嗐！”令止哭笑不得，他真没想到于涛仗着是他助理，直接求到樊老头上，“她被我连累，卷入黄老板被枪杀的那件事了。”赶紧澄清，好戳破樊老先生头上冒的八卦泡泡。

　　“你谈个恋爱把人家带那场合干嘛？”令止的解释反而撑大了樊鸿铭心中的八卦猜想：难道令止这孩子果然也有富二代不分轻重的纨绔一面？

　　这么重要的交易还带女伴去玩，樊鸿铭觉得这点更让他吃惊：这么多年令止都没这毛病，年近三十突然犯病了？看不出啊。

　　“您老人家想什么呢？她一个游客，刚好路过。我顺手救了，后来一问，知道是Gofor的，帮忙圆个谎。省得这事范围面扩大。”当初那套说辞现在成了标准答案。

　　“啧，我还以为你终于肯不当工作狂人，也享受享受生活呢。”樊鸿铭看着令止这么多年殚精竭虑，其实很心疼。

　　以为他终于愿意考虑终身大事了，却原来，还是一场误会，“那姑娘我后来还专门找机会看了一眼，长得倒是挺不错的。”樊鸿铭难掩失望，印象中那女孩挺漂亮的，两人站一起不知道多登对。

　　既然不是为了儿女私情，那就不讨论八卦了：“那你今天上午去Gofor干嘛？”

　　“黄老板帮我拿下的那个非洲矿，已经成功开采，第一批货柜很快到岸了。我打算利用Gofor的技术，结合这些矿产来帮忙做我们的新材料研发。”方子期的技术，其实可以适用的场景比Gofor目前在做的大得多。只不过方子期是工学思维，觉得自己能力达不到的事情就不去想。

　　对于方子期而言千难万难的事情，对令止来说却不是问题，他完全可以利用令氏集团做资源整合。方子期想不到看不到的，令止都能接触到。

　　“哦。”这么一讲，樊鸿铭立刻感兴趣了。问令止：“你今天约我，还真是为了Gofor？”

　　“那倒不是。樊叔，柬埔寨西港那两块地的规划，我想跟您商量一下。”今天方子期的技术介绍对令止来说是意外之喜，很多新材料研发的相关规划可以提前上马了。但他还有别的事情是目前正在进行的。

　　“不是准备做房地产？”对那两块地，樊鸿铭参与不多。

　　“我打算开发成个产城综合体，把一些产业放进去。”令止修正了一下樊鸿铭的认知。

　　“那边现在太乱，赌场多，□□也不少，你这次的事还没吃够教训？去那边投建产业，到时候可能血本无归。”樊鸿铭年纪大了，对令止经历了生死一线还这么大意很不认同。

　　“这次过去，看到那边建设还很初级，虽然赌场多，但都比较落后。未来酒店业、□□业、港口物流会随着涌过去的大量投资而渐渐完善，我做了一些调查，打算打造一个酒店用品智能产业城。”令止把平板电脑打开，开始给樊鸿铭介绍。

　　开赌场和开酒店的人来来往往，但不管做成的要扩大规模，还是失败的要转手，对用品的需求都是不变的。就好像当年的共享单车，换了再多logo和线上平台，不妨碍生产自行车的厂家制造自行车给各个品牌方供货。

　　樊鸿铭也听明白令止的意思，于是认真开始听令止介绍他对两块地皮的设想和规划。

　　令氏集团董事会的成员，大部分是当年跟令止的父亲一起打拼江山的人。樊鸿铭就是其中之一。后来令氏集团因故搬到香江，这边的业务就由他承接，以他的名义创办了繁盛集团。

　　表面上跟令氏集团切割，各自独立，其实里面关系错综复杂。

　　繁盛集团旗下的投资公司，就有令止入股。这样，有一些令止不希望令氏集团出面的事，就会通过这边来运作。

　　当然，类似繁盛集团这样跟令氏集团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企业，还有很多，令止根据自己的布局和需求来调动资源。

　　这群老人呢，经过5年的考核，也认可了令止作为令氏集团掌舵者的能力。所以很多时候令止有什么想法，只要把思路说清楚，他们就配合。

　　有时一起搭台唱戏，有时互为攻守方，合力把利益最大化。

　　西港的那两块地，因为黄老板的事，令止不想让令氏集团冲在前面了。于是打算转手给繁盛集团，通过樊鸿铭这边来运作。这次回滨海，就是关于那两块地的具体规划，他要跟樊鸿铭商量。

　　就这样，两个人关于地皮开发的事情讨论到一点多二点，因为令止三点还约了别人，才匆匆结束。

　　“樊叔，这件事情比较重要，我会亲自跟进全程。这段时间我待在这边，我们一起把所有的事情定下来。”他也要趁这段时间推进Gofor的发展。

　　“也好，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值得好好研究。你下午先去忙你的，明天过来，我们继续。对了，你回老宅吗？”樊鸿铭问。

　　这个问题让令止眼神一暗。

　　樊鸿铭见状，叹了口气：“你之前说想要处理掉，宅子早给你收拾好了。我想着等你哪天回来，想清楚了再挂出去。既然你这次回来，要不要回去看看？也这么多年了，你再好好想想？”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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