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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肋
抱了一会儿,季沉屿的手在我背上轻轻拍了拍,随后不着痕迹地把我推开。深灰色西装随着步伐勾勒出清瘦的线条。
他抬眼看我:“喧喧过来是对黑产的事有眉目了?”
我还沉浸在拥抱的余温里。我们好久没这样抱过了,他抱起来比床上还要清瘦,肩胛骨的轮廓隔着衬衫都能感觉到,窝在我怀里时整个人都小了一圈。也是,我都一米九几了,看他自然觉得哪里都……小。
“喧喧。”
玻璃茶几被轻叩两下,清脆得像碎冰撞在一起的声音。我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他出神。我走过去挨着他坐下。不知怎的,那句憋在心里的话就这么溜出来了:“为什么不让贺淮把消息直接给我?”
话一出口我就想咬舌头。这语气太像讨要糖果的小孩,幼稚得可笑。
闻言,季沉屿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职场上鱼龙混杂,知道越多就越危险,容易被人抓住软肋。”
“那哥哥呢?”我下意识反问,“你就不怕被人抓住弱点?”
他神情微松,唇角牵起极淡的弧度,像冬雪初融时的那点暖意:“我的弱点就算摆在明面上,也没几个人动得起。”
我没完全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想到李承翰和外企那些勾当都是他独自周旋,心头莫名空了一块。“那我该做什么?”这话问得没头没脑。
他的手轻轻覆上我的手背,温热的掌心贴着我的皮肤。“好好读完大学,然后,”他的指尖在我手背上轻轻一点,“待在我身边。”
“贺淮的事我们不调查了吗?”我翻过手掌,与他十指交扣。
“贺淮说他会自己解决,黑产这个事情他会参与进来,与我们同一阵营。”他垂眸看着我们交握的手,目光里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怅然,像秋叶掠过湖面留下的涟漪。随即他轻轻抽回手,那份温度骤然离去。
“喧喧,等一切都结束好吗?”他作势要起身。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他转回脸的瞬间,我吻上他的唇,很轻,却停留得足够久,直到感受到他微启的唇瓣传来温热的吐息。分开时牵出细细银丝,在日光下若隐若现。我又低头,吻了吻他微合的眼睑,感受到他睫毛轻颤。
“最多等到李承翰的事结束。”我贴在他耳边低语,气息灼热地拂过他耳畔,“我快忍到极限了。”
他偏过头,喉结轻轻滚动,最终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他坐回办公桌后,打开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修长的手指在键盘间起落,偶尔停下来思索时,会无意识地轻敲桌面。我靠在沙发上看着他,从英挺的眉骨到抿紧的薄唇,每一处线条都像是精心雕琢过。
我静静看着,沦陷其中。
真他妈的帅。
真叫人移不开眼。
季沉屿接了个电话,他听着那头的话,只是简短地“嗯”了两声。刚挂断,没过几分钟,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我离门近,站起身去开。门一拉开,外面站着三四个男人,为首的是一个面生的中年男人,但他身后那个身影,我可是认得的——李轩。
我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想也没想,“砰”的一声,直接把门甩上了,将那几张令人厌恶的脸隔绝在外。
我皱着眉,带着询问和不满看向季沉屿。
季沉屿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道:“喧喧,来者是客。”
我几乎要气笑:“你自己听听你这话有多可笑。” 谁家客人会带着恨不得咬死你的仇敌上门?
应该是咬死我的仇敌。
门外再次响起固执的敲门声,带着点不依不饶的意味。我冲着季沉屿的方向竖了个清晰的中指,然后再次拉开门。对着门外那群人,我脸上扬起一个极其轻蔑、充满了讽刺意味的冷笑:“哟,丧家之犬找上门了?”
李轩果然一点就着,立刻气急败坏地说道:“季闻喧!我倒要看看你能狂傲到几时!”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立刻回头狠狠瞪了李轩一眼,眼神锐利如刀,成功让李轩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李承翰转回头,脸上已经堆起了生意人惯有的、带着几分刻意的赔笑:“久闻季二少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年轻气盛,风采不凡。”
看李轩这模样,这人应该是李承翰没错了。
我上下打量着李承翰,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我一副懒得听这些虚伪奉承的样子,直接打断:“李总还是要好好管教一下儿子,不然放出来也是丢人现眼,平白让人看了笑话也不好。”
这时,季沉屿已经走回沙发主位坐下,出声打断了我更进一步的嘲讽:“喧喧。”
我看了季沉屿一眼,明白他的意思,不情不愿地拖长了调子:“行——”。我走到季沉屿身边,大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坐下,冰冷的目光扫过对面被迫坐下的李承翰等人,最后定格在李轩脸上,再次无声地比了个口型,附带一个清晰的中指。
季沉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自然地抬手,温热的手掌覆上我的,带了些力道将我那根竖立的手指按了下去。他目光转向李承翰,语气平稳无波:“李总今日大驾光临,是又要与我们谈合作吗?” 这话问得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碍于李承翰在场,李轩只能死死瞪着我,敢怒不敢言。李承翰干笑一声:“季总,我们在这儿聊……不太方便吧?”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这间开放的办公室。
我没说话,低头把玩着手机。季沉屿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什么温度:“李总敢直接揣着明白装糊涂,登门谈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却害怕隔墙有耳?”他目光如炬,“李总,最近诸事不顺吧?”
我在心里冷笑,季沉屿这是直接把遮羞布掀了,把问题摆在了明面上,李承翰想装傻都不行。
我勾勾嘴角,懒洋洋地补充了两个字,点明关键:“隔音。” 这办公室的保密性,他大可放心。
季沉屿看着李承翰,没再说话,等着他的回应。
李承翰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显然被将了一军。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挽回局面:“季总,明人不说暗话。海外那个项目的审批,对我们双方都至关重要,也是我们翻身的好机会。您这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只要您高抬贵手,之前的不愉快,我们李氏可以……”
“误会?”季沉屿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锋利的边缘,“没有误会。李总,海外项目只是对季氏集团和你有利,我,毫不在乎。”
“现在的你只有两个选择。”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抛出条件,“要么,立刻终止与‘诺亚生物’的一切合作,并将你所知道的关键信息给我。看在你还算配合的份上,到时或许还能有减刑的可能性。”他说话间,目光似有若无地扫了一眼门口,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危险的弧度:“要么我们无话可谈。”
这话等同于最后通牒。
“季沉屿!”李轩终于忍不住,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你就那么护着季闻喧?!他做的那些破事,凭什么要你来背锅,来替他谈这种条件?!”
我脸色骤然阴沉,刚要开口,季沉屿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我却奇异地看懂了他让我稍安勿躁的意味。
季沉屿的视线转向激动的李轩,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人,带着一种宣示主权般的绝对笃定:“你有什么资格来质疑我的话。”
这句话落,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季沉屿看向李承翰。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巴掌声骤然响起。李承翰猛地起身,用尽力气狠狠扇了李轩一耳光,力道之大,让李轩的脸瞬间红肿起来,整个人都懵了。
李承翰胸口起伏,转向季沉屿时,脸上是强压怒火的赔笑,带着卑微:“季总,季二少,实在对不起。是我教子无方,让他口无遮拦,冲撞了二位。您们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伤了和气。”
我冷眼看着这一幕,哼笑一声,目光先是在李轩红肿的脸上停留片刻,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然后慢悠悠转向李承翰,语气轻飘飘地,却像刀子一样:“那就关在家里,教乖了再放出来。省得再丢人现眼。”
李承翰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青一阵白一阵,异常难堪。他勉强维持着镇定,朝季沉屿做最后的努力:“那季总您看能不能……先让审批……”
季沉屿直接站起身,打断了他最后的幻想,声音冰冷,不留丝毫余地:“不送。”
李承翰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尽,眼神里交织着绝望、愤怒和一丝难以置信。他身后的李轩捂着脸,眼神怨毒地在我们之间逡巡,却不敢再发一言。另外两个随从更是大气不敢出,低着头,恨不得缩进地里。
最终,李承翰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打扰了”,便带着那如同斗败公鸡般的几人,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门在李承翰父子身后沉重地合上,办公室里重新陷入一片寂静。我刚想开口问“就这么容易放他们走了?”,季沉屿却将那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李轩给你打过电话了,你顺水推舟把黑锅背了。”他的语气平静,不是质问,而是在陈述一个已然明了的事实。
我张了张嘴,想狡辩说那不过是顺势而为,但看到他洞悉一切的眼神,知道任何掩饰都是徒劳。我撇了撇嘴,最终只是带着点被看穿的不爽,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季沉屿,太聪明了也不是件好事。
就在我以为他会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忽然向前一步,拉近了我们间的距离。一个轻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吻,轻轻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我微微一怔。
随即,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精准地回应了我尚未说出口的顾虑:“不用想着去追,也不用担心他们会鱼死网破。”他的气息拂过我的皮肤,带着令人安心的笃定,“筹码在我们手里,他们会妥协的。”
我下意识地抬手,指尖碰了碰刚刚被他亲吻过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一点温软的触感。原本躁动不安的心绪,被他三言两语轻易抚平。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别开视线,掩去眼底那一丝被安抚后的别扭和满足。
反正他总有他的道理,而他说的,通常都不会错。
因为他是季沉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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