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春光

　　叶闻声跟谢追呛声，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要去赛马，可吸引了一群好奇的看客，不一会就围满了。

　　对他们赛马的结果苏归许没什么好奇心，她跟在人群后面仿佛在看叶闻声挑马。

　　陆前川总算找到跟苏归许单独说话的机会。

　　他小跑上去，“我看你带来的那匹马像是北边的烈马。”

　　苏归许赞许道：“确实，当年去北边的时候某个部族想要跟我们合作，想拿马抵债。”

　　陆前川低头看脚下布满石子的路，小心地防止苏归许被绊倒：“拿马抵债？不大合算的样子。”

　　苏归许露出笑容：“是啊，我们苏家从不涉马，对于这一事上毫不精通，于是我们和当地官府和军队牵线，悄悄让军队的人去选马，由军队出资买马。北边的军队缺马也在培育自己的战马，也算是好事了。”

　　陆前川点头，就听苏归许讲：“朝廷其实不许私下交易大量马匹，只是北边民间交易频繁许多人就见怪不怪了。”

　　陆前川没去过北边，那是整个天下唯一还在打仗的地方，兵强马壮，势不妥协。

　　当年陛下和长公主夺权时为了争取北边军队的支持许了不夺兵权。

　　“归许！”叶闻声跑过来，“归许你的马我能骑吗？谢追那家伙玩不起，要骑自己带来的马，他那匹马可是从前几日刚从北边运过来的，哪里能这么玩赖。”

　　苏归许扭头过去，谢追坐在高头大马上得意洋洋，下边还围了人想仔细看看这从北边带来的上好的烈马。

　　苏归许吹了一声挂在脖子上的骨哨，她的白马跑过来亲昵地蹭她。

　　苏归许伸手抚摸它的鬃毛，“骑吧，梧枝很乖的，谁都能骑。”

　　明明是来自北边的烈马，性格却十分温顺，就是这样才从战马被淘汰吧。

　　据说当年苏序秋一眼瞧中了它，高价买回来送给自己的女儿。

　　叶闻声矫健地踩上马，英姿飒爽。

　　“好！”

　　光是她上马就赢得了一批夸赞。

　　实在干净利落又潇洒，因为叶闻声上马了之后就咬着自己用红绳绑起的马尾气势汹汹地冲到谢追身边急刹，马头高高扬起，几乎快踩到谢追身下的马蹄。

　　姿态高扬，温顺的梧枝也带了脾气，彷佛知道背上主人的心情，配合的拿鼻孔出气。

　　谢追赶紧拉开两马之间的距离，怕自己的马被惊着。

　　陆前川赞道：“叶姑娘好骑术！”

　　不知从何而来被这边吸引过来的三皇子说：“苏姑娘不妨去马厩挑挑，我这好马虽比不上苏姑娘的这匹，但也不差。”

　　叶闻声这一出确实热血，苏归许也有些蠢蠢欲动。

　　但她小小地嘲讽了一下：“三殿下真是神出鬼没。”

　　陆安明笑：“刚刚和姜颂聊完，姜姑娘好像不大喜欢我，我正是伤心的时候，苏姑娘何必再往心上插刀。”

　　“……”苏归许，“看起来三殿下对勉强他人有几分兴趣。”

　　陆安明冠冕堂皇：“婚事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我是皇子也反抗不了，苏姑娘还是劝劝姜姑娘。”

　　陆前川看出苏归许并不想跟三皇子聊姜姑娘，他解难道：“归许，去看看马？”

　　苏归许一记眼刀过去，陆前川刚刚踏出的两步又收回来了。

　　她缓缓道：“三殿下还是自己去讨美人恩吧。”

　　带着陆前川离开，人群爆发出一声欢呼，好似是谢追赶上叶闻声了。

　　苏归许环顾四周寻姜颂，无奈没有看到。

　　今日来的人确实多，这么开阔的地方，红的蓝的绿的紫的灰的各色衣裳和不知这些人怎么还染马的鬃毛，这是能染上的吗？

　　算了，这么大人难道还照顾不了自己？别把人家当娇客。

　　苏归许随意挑了匹看起来温顺的马，在马场周围漫步，陆前川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

　　“姜姑娘不喜欢这桩婚事吗？”

　　苏归许语气莫名怪异：“关心人家？”

　　陆前川闭嘴，想了会儿，他说：“没有，我只是问下。圣旨已下，早已无力回天。”

　　枯萎的草木为马场平添一股萧瑟。

　　苏归许骑在前头：“那你呢，你是因为婚约才跟着我的？”

　　陆前川红了脸，他看着苏归许的背影认真道：“你若需要，我会一直保护你，照顾你。你若不需要。”他眼神暗淡，苏归许的身边总是有一群人的，她什么都不缺。

　　“你若不需要，我也会跟在你身边，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会努力找到你需要我的地方。”

　　苏归许喜欢他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能把他心里的一切都透露出来。

　　她也喜欢陆前川什么心事都藏不住的样子。

　　可她现在觉得这幅样子很碍眼。

　　“所以，其实是谁都无所谓。”

　　是她或者是别人都无所谓，只要是他的婚约对象。

　　“不是的。”陆前川快几步，贴在苏归许身边，他柔声却坚定，仿佛话中含着千钧的力量：“苏姑娘是天下最好的姑娘。你善良，会救很多人；你也有志向，能做到你想做的任何事。”

　　苏归许没说话，不知为何陆前川总是觉得苏归许流露出一丝嘲讽。

　　“驾。”

　　苏归许忽然扬了马鞭，策马奔驰。

　　风沙从她脸上擦过，前方布满砂砾的路刻在她眼底。

　　从前在江南，她不开心就去找个没人的湖边跑跑马，耍耍剑。后来往返在南北两地，她也学会了很多，马术，剑术，轻功，认识的人多了，自己的时间也少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都想从她身上找到破绽，然后争得利益。

　　每每和陆前川在一起时，其实她是轻松的。

　　就算她不喜欢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可陆前川实在是一个藏不住自己的心事，却能藏住别人秘密的人。

　　所以她从不抗拒这个人，接受他的花，接受他的安慰，接受他的拥抱，接受他迟来的解释。

　　不为误会生气，也不计较得失。

　　可要一个让她放松的人好像没那么有快感。

　　就在这一刻，苏归许决定了，志在必得深深地刻在她心上。

　　她想要一个一门心思全在她身上，情绪因她波动，前程围绕她定的人。

　　万贯家财她能守住，一颗真心而已，她也能。

　　不知道陆前川的马术怎么样，反正他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不离开，却也不接近。

　　他们的距离就这样，追不上，又离不开。

　　“小心——”

　　不用陆前川说，苏归许根本勒不住马。

　　她用力地拉住缰绳，可身下的马一个劲地往前冲。

　　他们跑得远了点，两边绿叶还未褪去的树上站满了黑衣人，手持刀剑，森森寒意渗出。

　　如果苏归许再仔细地看看他们，就会发现这些人跟在西德镇追杀她的人一样。

　　苏归许觉得身后一重，她以为是树上的黑衣人，原来是陆前川。

　　他弃了马坐到她的后面，双手握在苏归许握着缰绳的手上。

　　无形中彷佛打破了什么。

　　“你有病，这马有问题。”苏归许喝道。

　　陆前川喊：“我的也有。”

　　不载人的马跑得飞快，苏归许压低身子跟在后面，陆前川抽出她腰上的软剑抵挡杀手。

　　“你丫的，轻点。”

　　陆前川来不及惊讶苏归许还会说脏话，就下意识地摸上她的腰，想要安抚刚刚抽剑的无意。

　　“陆前川，这些人真的不是你派来的是吗？”

　　苏归许咬牙切齿，偏偏无力松开手去打身后的人。

　　陆前川耳朵通红，散发着热气。他迅速抽回手。

　　“冒，冒犯了。”

　　前面的马消失不见了。

　　苏归许忽然意识到：“前面是悬崖——”

　　怪不得，怪不得这群人不动他们。

　　是想做成他们骑马坠落悬崖的样子。

　　苏归许用力拉住马，可恨马实在疯得厉害。

　　“跳马你打的过他们吗？”

　　“打不过，他们人多。”

　　“那就堵一把。”

　　堵你的生死。

　　苏归许伏低身子，做好准备。

　　他们离悬崖越来越近了。

　　一步，两步，看见了！

　　难为这块地方还有一个深渊。

　　“跳——”

　　苏归许下令。

　　陆前川下意识抱住身前的人。

　　腰部用力一转，将自己垫在下面。

　　“真傻。”苏归许窝在他怀里想着。

　　大难临头就该各自飞才是。

　　撕裂的声音在空中断了。

　　他们极速地下降，陆前川抱着人将人紧紧地护在怀里。

　　苏归许跳崖的时候一直离崖面很近，她急切地想找一个能挂住他们两个的东西。

　　经过了几棵峭壁上伸出的树枝，两人的速度总算减了些。

　　陆前川抱着苏归许不敢撒手，背上火辣辣的疼。

　　衣裳好像被树枝划破，身上好像全是伤痕，又疼又麻。

　　噗通。

　　落水了。

　　浸在水里的那一瞬，苏归许放下心来。

　　她并不想来三皇子的马会，又不能跟着太多暗卫，不能推脱的时候让舒卫先来走了一遍。

　　幸好，幸好。

　　不用牺牲身下抱着她的傻子了。

　　随水逐流，不知会飘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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