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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簪
寅时昨夜睡得太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她匆匆洗漱了一番,想着今日反正要去街上买针线,不如顺便在陵阳邑四处逛一逛,毕竟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出远门。
她兴匆匆地收拾妥当,刚一打开门,就看见曹吉眼巴巴地候在了门外,抬着手似乎正准备敲门。
“卢小娘子。”曹吉看到寅时出来,笑容满面地道,“王爷已经在楼下等你多时了。”
寅时:“他等我做什么?”
“你不是要上街买东西吗?”曹吉道,“王爷说他陪你去。”
寅时有些诧异,虽说自己很想一个人四处闲逛。但一想到李景琰昨晚说的那些,又觉得陪着就陪着吧,毕竟自己这条小命还是很重要的。
下了楼,她果然就看到李景琰在大堂里等着自己。
李景琰看似随意地端着茶杯,眼角余光却警惕地盯着门外,似乎时刻留意着外面的行人。
看到寅时下楼,他放下茶杯,起身走了过来,唤了曹吉去牵马。
寅时连忙拦住曹吉:“不用坐车了,反正陵阳邑也不大,我们不如走走吧。”
曹吉看向李景琰,见主子没有反对,他也就没有去牵马。
三人出了客栈。
寅时和李景琰并肩走在前面,曹吉屁颠屁颠地跟在二人身后。
白日里的陵阳邑与夜晚完全不同。商铺林立,到处都是沿街叫卖的摊贩。
寅时心情颇好地东看看西逛逛,似乎一点也不急着买针线。
李景琰显然对逛街没什么兴致,走了不到一段路,就耐不住性子转头问寅时:“你要的针线一般的铺子应该没得卖吧?”
“嗯,之前带过来的那些,都是我师父在鬼市上买的。”寅时拿起一根簪子插进发髻,对着铜镜照了照,“昨日我打听了一下,这陵阳邑没有鬼市,也买不到阴门里的东西。所以,我只好找裁缝铺的老板订了几套针线,待会儿过去看看,它们能不能走皮面?”
说着,寅时满心欢喜地取下头上发簪,问了摊贩价钱。
摊贩一听寅时是京城口音,身边的公子又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一看便是非富即贵的主,连忙笑嘻嘻地朝寅时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铢?这么便宜。”这陵阳邑果真是民风淳朴啊!寅时心里想着,毫不犹豫地拿出钱袋正准备掏钱。
就听那摊贩尬笑道:“小娘子说笑了。这簪子可是纯银的。你看这上面的坠子,星月相伴,就好比小娘子与这位郎君,月护星来星伴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小娘子戴上它,定能与这位郎君爱情甜蜜,婚姻顺遂,百年好合,早生……”
“你瞎说什么呢?”寅时打断摊贩,瞟了眼身旁的李景琰,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摊贩做生意便做生意,没事乱点什么鸳鸯谱啊!
“二十铢是吧?”寅时的确很喜欢这那簪子,一咬牙,慢吞吞地点了二十铢钱递过去,“给你。”
“不,不是。”那摊贩摆了摆手,眼冒精光道,“是两百铢。”
“两百铢!你抢钱呢?我不买了!”寅时见这摊贩漫天要价,放下那簪子转身就走。
不过,她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并没有走远。以她多年和摊贩们打交道的经验,一般情况下,摊贩们见着这种情形,总是要追上来让让价的。到时候,只要自己掌握了主动权,便能好好砍价了。
可这次这个摊贩却精明得很,他没有追上来,而是上前拦住了那位一看便非富即贵的主。
“这位郎君,你家娘子真是贴心,处处想着替你省钱呢。”摊贩将那支银簪递到李景琰面前,“两百铢也不贵,既然小娘子喜欢,您何不买下来讨她个欢心呢。”
寅时扭头看着这一幕,先是愣了愣,随即便索性在一旁看起戏来。这摊贩还真没眼力价,坑人都坑到阎王爷头上去了。
且不说她和李景琰半文钱关系都没有,他没义务掏这个钱。与李景琰坑莫千秋的手段比起来,这摊贩坑钱的伎俩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没法和他比。
李景琰淡淡地觑了眼那摊贩,从他手中接过那根玉簪看了看:“这簪子卖两百铢?”
摊贩点点头:“没错,两百铢。”
李景琰扫了那摊贩一眼,目光落在他的摊位上,漫不经心地道,“依我看,起码得值五百铢。”
五百铢!摊贩愣了一下,心想这人看着仪表堂堂,是不是钱多人傻?这根簪子平日只卖五铢,他竟然说它值五百铢!
“郎君果然是个识货的主,这簪子的确值五百铢。”摊贩心虚地笑了笑。
寅时看了眼李景琰脸色,却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这摊贩怕是高兴得太早,还不知自己可能要倒大霉了。
“谁说这簪子值五百铢了?”李景琰哼笑了一声,眼睛指了指他面前的摊位,冷声道,“我是说你这摊子值五百铢!”
摊贩一愣,不明白李景琰此言何意?
李景琰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摊贩:“依照我朝律法。凡商贾欺诈、坑骗他人者,送衙门杖三十,罚没五百铢。”
摊贩这下傻眼了,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三十杖,那还不得皮开肉绽!
曹吉瞧着摊贩脸上的表情,在一旁看得想笑。这摊贩还真不长眼,这世上还没谁敢坑他的主子。
他敛了敛容,上前一步对那摊贩道:“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你这簪子到底多少钱?”
摊贩也意识到自己坑错了人,连忙摆了摆手,借坡下驴道:“不要钱不要钱,这簪子送给小娘子了。”
李景琰盯着那摊贩,没说话。
“我们不会白要你的东西,该多少是多少。”曹吉瞅了眼主子脸色对那摊贩道。他深知自己的主子向来一是一,二是二,最不喜欢占人便宜。
摊贩听了这话,这才老老实实地伸出五根手指,战战兢兢道:“五……五铢。”
五铢!寅时又气又恼地瞪了那摊贩一眼,想到自己方才差点掏了二十铢给那摊贩,就更生气了。
李景琰示意曹吉付了钱,拿着那簪子转身朝她走了过去:“喏,给你。”
寅时瞧着那摊贩跟躲瘟神似的一溜烟推着摊子跑了,从李景琰手中接过了簪子,一时间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我还以为这地方民风淳朴呢,原来也有坑蒙拐骗的奸商!”
寅时嘴上骂着,从钱袋里掏了五铢给李景琰:“方才谢谢你。”
李景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不用,五铢而已,送你了。”
“五铢也是钱啊!你是我雇主,我不能占你便宜。”寅时执意把钱塞给她,“再说了,发簪这种东西可不能随便送。”方才那摊贩说这簪子寓意什么星啊月啊的,就算李景琰敢送,她也不敢收。
李景琰没有多说什么,接过那钱抛给曹吉,吩咐他道:“卢娘子还没用早饭,去买些吃的给她。”
曹吉点点头,转身给寅时买吃的去了。
寅时看着手中的簪子,生气归生气,这簪子还是喜欢的。她把簪子戴到头上,轻轻晃了晃脑袋,听到上面的星月坠子轻轻碰撞到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这簪子好看吗?”寅时手边没有镜子,只好扭过头来问身边的李景琰。
李景琰侧目看了她一眼:“歪了。”
“啊?”寅时有些尴尬,试图抬手纠正发簪,孰料那簪子却缠在了发丝上,怎么也拔不下来。
嘶——缠在簪子上的发丝拉扯着她的头皮,痛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李景琰实在看不下去,皱了皱眉道:“你先别动。”
寅时手上动作一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李景琰转过身来面朝着她,越过她的手捏住了那根发簪。
寅时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收回手。
李景琰神情专注地盯着她头顶上的发髻,耐心地慢慢解开了缠在簪子上的发丝,从她发间轻轻拔出了那根簪子。
寅时目光落在他前襟上,不敢抬眼,只觉得他的动作轻柔无比,竟连一丝疼痛都感受不到。
李景琰垂眸看了眼寅时,端视着她头顶的发髻,一丝不苟地将那根发簪缓缓插了进去。随着他缓慢的动作,他那宽大的袍袖轻轻拂过寅时的脸庞,淡淡的清香从他袖间散发出来,扑入寅时鼻端。
寅时微垂着眼,只觉得那香气有些醉人,脸上竟不觉爬上了一丝红晕。
“好了。”李景琰舒了口气,仔细端祥着自己的杰作,像是在打量着一盆自己亲手修剪的花枝,认真看了半晌确认满意后,才淡淡说了两个字,“好看。”
好看……低沉的声音如雨后花蜜,裹着芬芳慢慢沁入寅时心底,她嘴角轻轻扬起,脸上一片滚烫,只感觉头顶那两道视线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快要将自己融化了。
李景琰目光落在寅时脸上,奇怪地看着她道:“你脸怎么红了?”
“我……”寅时两手捂着脸,垂着眼睛讪讪道,“我……我可能是被那摊贩给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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