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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大事
霜儿向秦廷茂禀告完事情经过后,秦廷茂冷语道:“活该!癞虾蟆想吃天鹅肉,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霜儿道:“蔺大人前后态度实在是截然不同……”
秦廷茂一言不发,到了下午,命人将蔺珩叫到府上。
“你幼时曾在蜀地?”
蔺珩抬头微微一怔,而后如实答道:“正是。”
秦廷茂亲自给他斟茶,说道:“蜀地果然人才辈出。”
蔺珩扶着茶杯,正思量如何作答,只听得秦廷茂又道:“你是我所有门生中最敏而好学的一个。”秦廷茂抬眼正视他,“说起好学,哀公问孔子‘弟子孰为好学?’,孔子怎么答的?”
他尽力维持从容自若,颔首答道:“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
语毕,秦廷茂却并不回应,秋日的下午,外面鸟雀一声一声地鸣得聒噪。许久的沉默后,秦廷茂品了一口茶,缓缓放下茶杯,杯底碰到黄花梨木桌时发出轻微的声响,听在人耳中却似雷鸣。
秦廷茂淡淡一笑,目光却依旧冷凝,“非知之艰,行之惟艰。”
于他而言,蔺珩要不要把父母的死算在李垣头上他不管,可若还要牵扯上秦婉,他就不得不敲打这年轻人一番了。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蔺珩就算不喜秦婉,也不该如此欺辱她,损的到底是他的颜面。
蔺珩站起身,有些僵直地躬腰行礼:“学生受教。”
离开秦家的时候,太阳还未落山,他已被杀尽了周身傲气。他讳莫如深的秘密,竟早被秦廷茂查探得一清二楚。
蔺珩自己都不清楚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对秦婉,他的确是冲动了。又或许他只是不想给秦婉、给自己留下半点余地。
那日之后,当秦廷茂再次跟他提起魏家小姐时,他当即便同意。他的婚姻,只该成为一种筹码,成为他官场之路的垫脚石。
秦廷茂对他说魏家四小姐同他在芹园雅集上见过,他颔首应着,可那日在雅集上,他甚至都没注意到魏家到底去了几姐妹,两个还是三个。他的注意力一直在秦婉身上,只有与人寒暄谈话时,他的视线才会短暂移开。
肃亲王府的马球会上,他全程不敢往秦婉所在的看台方向看,打马球也心不在焉,只想着一场的时间怎会如此漫长。得知魏兰玉竟去找她,他无奈只好出面化解。她定是恨极了自己,半滴眼泪都没有掉。
他以为他们之间就这样走向陌路,他没想过她会出事,更没想到梁羡会去救她。
梁羡站在码头角落里,看着秦小姐所乘的客船慢慢远去。正要离去,却见到几个形迹可疑的男子跳上一艘小船,跟在秦小姐的客船后面,天色虽已渐暗,他还是看到了他们腰后用黑布包着的兵器,他预感事情不妙。
他想追上去告知秦小姐,可眼下并没有可以出发的船只,若要包下一艘船,他也没有带够银两。他只得回府里拿够银两,可即便有了银两,各船夫们看他大晚上立刻要出发,只当他是犯了事。出于谨慎,并没有人愿意出航,待终于说通一位老船夫,时间已经到了午夜。
天蒙蒙亮时,他看到了秦小姐他们的船。他登上船时,船上一片死气,甲板被大片血水染成红黑色。他看到秦小姐单薄的衣服上全是血迹,和其他尸体一样,伏倒在地板上。
他以为她已经死了,触摸到她时,却发现竟还有一丝气息尚存。他闭上眼松了一口气,本想立刻将她带回京城,可又见她衣衫不整,未着鞋履,这样回京被人看见,只怕会有好事者对她下流编排,便又进船舱找到她的鞋子和外衣,小心为其穿好。
回去的水路上,他为老船夫准备了一套说辞,还对老船夫说自会有人为此事奖赏,只是需记得回京后不要提起他,老船夫自然满口答应。到京城后,他提前下船,看着小船往人多的码头驶去,又看到秦府来人将秦小姐接走,这才悄然离去。
他已经想好了应对蔺珩的答复,但蔺珩并没有问他任何事。
……
出嫁的前一天晚上,两位姨娘来到秦婉房中,聊着聊着曹姨娘就先落下泪来:“那蔺珩是个才貌双全的好男儿,可是我还是怕他会委屈了我们栀栀。”
方姨娘拍了一下曹姨娘的腿:“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又对秦婉说:“若他真敢委屈了栀栀,别管那么多,回家就是了,才不在他家受气。”说到最后,也是红了眼睛。
秦婉听完,鼻子有点酸,自己母亲去世,只有两位姨娘还会跟她说些贴心体己话。三人还没有哭一阵,秦廷茂少见地来了,两位姨娘也就退了出去,秦婉擦掉眼泪,低头装看不见他。
秦廷茂进门便看见了挂在架子上的婚服,又看了看坐在一旁不谙世事,垂头盯自己手指头的秦婉。到底也才十六岁,若李姝还在世,定不愿让她这个病弱的小女儿这么早嫁人,她什么都可以退让,却在秦婉的事情上尤为坚韧。
缄默半晌,他竟说道:“你若实在不想嫁,我再替你想办法。”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荒谬,明日就是正礼,不少外地宾客前两日就到京城了。
可秦婉什么话也没有说。也罢,他开始安排嫁妆之事。
他知道李姝原来的三千两嫁妆都让他母亲秦老太拿走了,便把这笔银子补给秦婉,自己又另外给她添了三千两,而蔺珩给的两千两聘礼,他也一并都给了秦婉。
他叹了口气道:“今后过得好与不好,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说完也不再多言,转身出门。
秦婉看他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只觉得虚伪,这么多年,他从来没给自己半分好脸色,而今是他把自己当成累赘扔出去。而在他转身的那一瞬,秦婉却看到他眼中似有泪光。不过她马上就认定是看错了,他又没被自己母亲附体。
二人的婚礼在十二月二十日这天如期举行,几乎全城的人都出来一睹新郎的风姿,蔺珩身着喜服,眉眼含笑,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长长的迎亲队伍来到秦府,迎娶秦婉过门。
所有人都在忙里忙外,她坐在那里,任人打扮,是最清闲的一个,好像事不关己一般。嬷嬷将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头饰有条不紊地插入秦婉复杂的发髻中,霜儿看着镜子里的她笑道:“小姐今天真漂亮。”
秦婉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睫:“冬禧呢?他不来喝我喜酒吗?”
“他……我还没看到他。”霜儿道。
秦婉去找过一次冬禧,他躲在租住的破房间里不肯出来,谎称自己在洗澡,送去的银子也不肯收。
冬禧不来,婚宴上的宾客她认识的人便又少了一个。她好几次恍惚,真的是自己成婚吗?为何如此陌生?
她漠然地看着向镜中,她戴的耳坠很精致,她穿了耳洞,并没有想象的疼,她似乎并不怕疼了。
“栀栀。”
门口有人叫了她一声,秦婉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慢慢转过身。舅舅站在门口,眼里含着泪,笑着又唤了她一声:“栀栀,舅舅来了。”
在秦婉印象中,舅舅一直是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不过两年不见,如今他头发却已花白了一半,脸上也多出许多皱纹,如同五六十岁的人一般,可他才四十出头而已。
秦婉张了张嘴,站起身,却又立刻坐下去,低下头大哭。
“栀栀不哭,小脸都哭花了。”舅舅也流下泪,却笑着安抚她,拖着行动不便的右腿,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秦婉忙跑过去紧紧抱住他。
“舅舅,对不起,对不起……”秦婉低下头,一个劲儿地道歉。
舅舅却只是温柔又怜惜地看着她,轻拍着她的肩:“不怪栀栀,怎么能怪栀栀,要怪也是怪我,是我没有安排好。”
秦婉摇头,泪流满面,不能从自责的情绪里走出来。
李垣此前多次想来看秦婉,却都被拦在门外,今日秦婉大婚,他才能够进门。
他为秦婉擦掉眼泪,问道:“我听闻那蔺珩虽与栀栀原本就相识,却又和别的女子定过婚,栀栀可是真的想嫁她?”他又怕秦婉有所顾虑似得,接着道:“若是不愿,定要跟舅舅说,我们不嫁给他。”
秦婉啜泣道:“舅舅,是我自愿嫁给他的。”
李垣愣了一下,他并非第一次听这句话。十八年前,李姝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一瞬间,他什么话也说不出,转身偕泪。
“舅舅。”
李垣垂泪,语气苦涩无奈:“是我无能。”
“不是的,舅舅。”
李垣尽力露出笑容,“也好,不过舅舅给你带来了一个人陪你。”
他看向门口,一个三十余岁的女子擦了擦眼泪忙走了进来。
“芸妈妈?”秦婉尝试着将眼前的女子同回忆中的身影吻合。
芸娘点点头,原本刚擦干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芸妈妈是李姝的贴身侍女,被秦老太撵走后,秦婉已有近十年未见过她了,忙紧紧握住她的手。
李垣看着秦婉道:“舅舅会想办法调回京城,离栀栀近一点。”
“嗯嗯。”秦婉不住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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