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辕北辙·殊途同归

　　到这时，她腿被原钦野的膝盖牢牢顶在树干上，半分动弹不得。
　　所以是真的逃不开的。
　　吴永乐不怒反笑，果然是出去见过世面的人了，现在有点老大的样子了。

　　“原钦野，”她把他往后推了推，纹丝未动，“你来真的啊？”

　　“当然真的，哥马上十八了，小妹妹。”
　　吴永乐是六月份的生日，还差半年满十八，原钦野早就看过了她的身份证，顺道把出生年月记了下来。

　　“你也知道啊？我没到呢。”
　　原钦野坏笑，“那就答应嘛，哥马上放开。”
　　“……”可惜了，她吴永乐从来不是个会屈服的，她张口就来，“还是亲吧，”
　　原钦野顿时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就是说，硬着来，他还真的有点舍不得。
　　没想到吴永乐接着说，“但是得我来亲你。”
　　什么？
　　他也懵了，“为什么？”
　　“我亲你是胆子大，你亲我就是耍流氓，那我得生你的气。”
　　他：“……”
　　终是无奈地笑，“行啊。那你来吧。”

　　扑通扑通扑通。
　　吴永乐的心跳快起来了。
　　她手里攥着的是原钦野敞开的羽绒服，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慢慢在向自己靠近，这件大衣几乎把她包了个严实。
　　这股熟悉的好闻的薄荷香气越靠越近了。
　　知道他用的哪个牌子的沐浴露后，吴永乐回去就查了这个牌子的其他香型，换成了同款橘子气味的，也是一种味道不大，但细闻却悠长的清新味道。
　　比起隔几米就能感觉到的刺鼻香气，她更喜欢这种细水长流的。
　　不知道他对气味敏不敏感，她是很敏感。她现在都能感觉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味撞在一起，开始融合了。

　　原钦野单手撑在树干上，浑身不自在，一时间不知道受折磨的到底是谁。
　　迟迟没有动静，他心里开始打退堂鼓了，琢磨着怎么着下这个场。
　　他本来都做好了慢慢来的准备，本来都不着急，这次就是想和未来女朋友调个情，没想到对方是个照单全收的，真心不害怕，好像还挺期待。

　　“嗯……”
　　刚发出一个声音。原钦野原本侧低着的头也随着想要说的话正过来，结果他就感觉到肩膀两侧，两只手搭在上面把他往下扯。

　　吴永乐看准了是想亲脸的，但他突然一转头，她就碰到了嘴唇，温温热热的。霎那间，她松开手，要往后撤。
　　结果原钦野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
　　领地意识让他本能的扣住她的后脑勺往怀里扯，不让她躲。
　　吴永乐后背离开树干，完全嵌进了那个温暖的大衣里，隔着衣料，男生结实的胸膛，和急促的心率，都通过身体接触，传递到她的大脑。
　　她顿时一片空白。

　　嘴唇闭得紧，被人结结实实亲了，好长一会，十几秒。

　　浅尝辄止。
　　他俩都懵了。

　　时间像静止在这一刻，先反应过来的是吴永乐，她忙推远眼前人，溜了出来。
　　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沿着小路往校门口那个方向走。

　　原钦野跟上去都忘了，抓了抓脑袋，原地蹲地上。
　　月色朦胧，挡住了他现在通红，在发热的耳朵和脸颊。

　　啧。
　　真烦。
　　烦烦烦烦烦！

　　吴念瑶也在楼下等了一会，等来了吴永乐今天晚上先回家的微信。
　　摆摆手，她一个人往寝室那边走。
　　高三了，基本上没几个人住校，吴永乐这两周走读，她本来也想走读来着，只是想起因为上次大哥来闹过一通开始频繁吵架的父母，她又不想回了。

　　不过今天她不是一个人，三班的杨志也在，知道她是要等吴永乐，就和他一块在等，说他今天住校，一块回寝室来着。
　　所以现在只有他俩一起了。

　　吴念瑶就不懂了，“你和乐乐一个班的，你不知道她下没下楼啊？”
　　“这不是没看见嘛。”杨志特认真，“我今儿刚刚上台讲了题，喻老师还夸我了，哪有空关注别人。”
　　吴念瑶乐了，“只顾着飘了对吧？”
　　杨志摸着后脑勺嘿嘿笑。

　　走着走着，她看到东边的小路上，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很像是原钦野，就指给杨志看。
　　杨志这个5.3的眼睛，瞬间就认了出来，隔着一条长路，他喊了声，“野——”
　　那边人往这里看。
　　杨志兴奋地挥手，还以为原钦野今天也要住宿。
　　结果原钦野的目光扫过他，淡淡地继续往前走，他跟个透明人一样。
　　“靠。”

　　吴念瑶在一旁看着，也觉得奇怪，“他怎么跟丢了魂一样啊？”
　　杨志：“不能是鬼吧？”
　　“去去去，说点人能听的吧！”

　　……
　　走着走着就走出了校门口。
　　刚好赶上最后一趟公交车。
　　吴永乐懵逼地回到家。

　　晚上，包里背的卷子也写不进去，听力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刚刚的感受。
　　她也很烦。
　　一些久远的记忆朝她涌来，好像在很久以前，她在网吧某个门上，见识过某人堪比韩娱练习生的身材。

　　她突然觉得自己适合当个人体画像师。就那么匆匆一眼，现在再虚虚一触，她好像连原钦野腹肌有多大都能描绘出来了。
　　摸起来肯定很舒服吧？
　　是不是真的像书里写的，触感像升温的和田美玉？

　　……
　　夜晚，吴永乐第N次从床上翻起来。

　　她掏出手机，利落地给tomorrow发了条微信过去。

　　sunshine：［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发完手机一扔，倒床上。
　　三秒后，手机响了。

　　微信弹窗。
　　tomorrow：［12月31］

　　吴永乐盯着这个刚刚进来的消息，又看了眼现在的时间。
　　3点45。
　　这几个数字她仿佛要看出花来。
　　刚刚的烦闷一扫全无，一种到心坎的甜涌上脑海。

　　原来你也睡不着呀。

　　很快，第二条消息进来。
　　tomorrow：［我是流氓。］
　　tomorrow：［小狗.jpg］

　　吴永乐笑出声，找了个摸摸小狗的表情包，发过去。

　　sunshine：［好吧，我答应你了。］
　　sunshine：［我们一起上台唱首歌唱祖国吧］

　　筒子楼里。
　　同款姿势坐在床上的原钦野：……

　　元旦晚会，他们真的合唱了一首红歌。
　　并且获得了台下观众，以及老师们极其热烈的掌声。

　　他的话筒放下，鞠了个躬，与身旁同穿红色校服的吴永乐对视一眼，听到对方说，“新年快乐！”

　　嗯，行吧。
　　也算是圆了一个念想。
　　摄像头会永远记住这一刻。

　　晚会结束离开学校，那时候十点。
　　2017只剩下最后两个小时。

　　听说在市北区，每年的跨年，江边都会有烟花秀。
　　今天一伙人都不回家了，一团一团的中国红，围在江边广场，等待烟花降临。

　　吴永乐的原钦野的事现在已经人尽皆知，虽然是三个女生挽着一起来的，但一到广场上，吴永乐就被一把推到了原钦野身边。

　　吴念瑶还笑话她，“哪有小情侣一起上台唱红歌的！我真服了！”
　　柳书则是说，“不过你俩的声音是真的好和谐啊，浑然一体。”
　　吴永乐就笑笑不说话。

　　没一会，我们的杨总端了一大袋糖炒栗子跑来，“快快快！谁要暖手？”
　　“暖什么手，拿来吃点再说。”
　　“来来来吃！”

　　几个人把栗子围住，蹲了一地。
　　吴永乐可不嫌恶，可一会的功夫，她就被塞了一手栗子。
　　都拜旁边这个人所赐。
　　还要再放，她一把推开，给那人嘴里使劲塞了两个，“你先咽了再说话。”

　　吴念瑶和杨志一左一右看得频频挠胳膊。
　　吴永乐好奇问问：“怎么了？”
　　吴念瑶：“抖落抖落鸡皮疙瘩。”
　　“呃……”

　　也没有，吧？

　　大家在一起，一人一句话，时间跑得很快。
　　江边的风很大。
　　刚被栗子暖热乎的手，没一会就吹凉了。吴永乐手一直在口袋里伸着，始终冰凉，脸颊都冻红了。
　　现在红色的校服就成了最多余的东西，羽绒服捂住了上衣，但裤子还在世人的监视中。

　　后来原钦野就消失了，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包三件套，红色的。
　　帽子围巾和手套。
　　全都塞给了吴永乐。
　　她有些尴尬的看向众人，大家默契的戴好了自己的羽绒服帽子，捂的严严实实，装出一幅看风景的模样。

　　好吧就她的外套是小款，还没有帽子。细说，这还是去年过年，四奶奶带她买的过年衣服，是一件白羽绒服。

　　“那你帮我戴上吧。”她冲原钦野笑，扬起自己的脑袋。
　　少年也笑，“好。”

　　红色很衬她，仔细戴好之后，原钦野还没忘了把她今天特意梳的鱼骨辫在身后理好，“不冷了吧？”
　　女生眸色清亮，冲他摇头。

　　距离0点烟花秀还半个小时。

　　风声稍歇，人群中的噪杂声就显现出来，大家逐渐分散开，两人在江岸，吴永乐轻轻喊他，“阿野。”
　　“嗯？”
　　“你的梦想是什么？”
　　少年一愣，像是在现想答案。
　　又或是，觉得说不出口？
　　吴永乐想说明自己不会嘲笑，态度很真挚，“是当大明星吗？”
　　原钦野偏头，摇了一下，“一般般。”
　　“那你为什么要学表演呢？”
　　是真觉得难以启齿，可问的人是吴永乐，原钦野不想搪塞她，只能凑近了偷偷说，“因为我偶像是周星驰。”
　　吴永乐：“……”
　　这答案她想破天都没想到。
　　但说好了不嘲笑他的。
　　“非要说喜欢，我可能更喜欢音乐表演，训练的时候我去看过一场音乐剧，就是跟你说的那个，觉得很有意思。”
　　吴永乐记得，忙点头，“所以你是要考什么学校呢？”
　　这问题就正经了。
　　原钦野认真道，“中传。你呢？”
　　吴永乐耷拉着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好像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
　　“你化学很牛，当个科学家？”
　　她摇头，“不了吧，太累。”
　　“英语口语也很好，翻译官？”
　　她继续摇头，嘴巴嘟起，“当不了，我认生。”
　　“哈哈哈，唱歌很好听，不然跟我一起去艺考吧？考中音。”
　　她接着摇头，“不了吧，感觉很没意思。”

　　越说她越悲伤了，捂住脸，“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我觉得吧，也不是人人都需要有梦想的。”
　　“怎么说？”

　　不光是为了开导她，也像是跟自己说，原钦野这一次认认真真联想了未来，“你羡慕有梦想的人，可有梦想的人也羡慕你。这世上大部分人还是平凡的，但平凡人里却又很多不平凡的心，有些人的能力撑不起自己的野心，当然会羡慕生来就没有野心的人。”

　　这种话，吴永乐头一次听说。

　　“喜欢画画的人很多，可不是每个人都是毕加索。喜欢音乐的人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是贝多芬。人活在世上，需要物质，当意识没办法支撑物质的时候，两者就会在脑子里打架。”
　　“可……确实会开心的，对吧？”
　　“是。”原钦野秒懂她的意思，“但无需强求，梦想嘛，想想就行了。重要的是往前看。”
　　“那前面看不到路怎么办？”
　　“不会的——”少年背靠在栏杆上，仰天看，“看不到不代表没有，前方一定会有路的，死了才会没有。”

　　说着说着，吴永乐已经挪到了他身边，脑袋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那我希望，大家都能有一条明晰的前路。”
　　“嗯。有路还不行，还得有人，有风景。”
　　“哈哈，什么样的风景？”
　　“都好。”
　　“一定要有人吗？”
　　“一定，我不喜欢一个人，有伴最要紧。”
　　吴永乐也不喜欢一个人，她笑着后仰，“我是你的伴吗？”
　　原钦野戳她额头，“我俩的结局只会是两个。”
　　“哪两个？”
　　“要不志同道合，要不，殊途同归。”

　　此时，烟花冲天而起，吴永乐甚至没有多看一眼，此时满心注意力都在眼前人身上。
　　她突然很想抱一抱他。

　　所以她就抱了。

　　在这样没什么人会在意的时刻，她没有任何顾忌，埋进了少年怀中。

　　“阿野，新年快乐！”
　　他回，“新年快乐。”

　　抱上了就不想分开，吴永乐脑子里的震撼还在持续，仰头继续发散思维问，“那如果你以后遇到了像贝多芬一样惊才绝艳的人物，你会羡慕他吗？”
　　原钦野抱着她想了一会，“可能吧。不过我想，我之后大概会努力和他成为朋友。”
　　“为什么？”
　　“天才的人寿数短，我可以保护保护他，让他活久一点。”

　　嗯，你真是个不错的人。
　　两人双双笑出声，转身来欣赏烟花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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