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诚惶诚恐

　　乔语柒找不到可以帮助她的人。

　　落耀门分明就在那里，但她上不去落耀山。这座古朴的大山仿若对乔语柒施加了咒法，无论乔语柒如何努力向前，都无法靠近这座山。

　　“因为你是女主。”六哥说，“还不到女主上落耀门的剧情，所以女主不能上山。”

　　乔语柒想不明白。

　　既然段尧可以摆脱剧情的控制成功存活，为什么自己做不到？

　　大哥对此嗤之以鼻。

　　“你真的认为段尧成功了？”

　　实际上，段尧的挣扎不过延缓了他的死亡而已。

　　另一边，病房里的段尧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夏眠。

　　或者不该说机缘巧合，而是必定。

　　段尧好端端窝医院里，那边风花子自主上门，还带着夏眠。

　　“你们好，请问你们是？”段尧目光逡巡在两人之间。

　　一个老人，一个成年人，打扮的怪模怪样，到很像是乔语柒提过的天师。

　　老者展开自我介绍道：“初次见面，我名唤风花子，自落耀山上落耀门来。这位是我徒儿夏眠。徒儿，来打个招呼。”

　　夏眠不情不愿上前：“你好。”

　　夏眠眼睛里的杀气都要化为实质了。

　　不，真的勉强的话，没必要打招呼的。

　　“小友，我们来，是希望你能与我徒儿签订契约。”风花子开门见山。

　　风花子开出各种诱人条件道：

　　“此份契约名为生死契身体版，将会将你们两人的命数连接在一起。小友的身体从此将与我徒儿绑定，同生共死……”

　　听着好像生死相随的伴侣哇……

　　风花子说完一长串诱惑话语，最后补充一句：“只要小友能签订这份契约，在下能保证驱除小友体内的杂质。”

　　这才是真正让段尧心动的条件。

　　乔语柒和段尧说过，造成他身体变差的元凶就是体内的杂质。但乔语柒无法清除这些东西。段尧也不敢让乔语柒尝试，上次乔语柒都住院了，不能因为这么一件事拖垮乔语柒的学业了。

　　适才段尧上网搜寻了一番落耀门的资料，竟然是官方认证的正规玄学机构，风花子更是其中顶梁柱般的存在。

　　段尧犹豫着看看夏眠。他有点想答应诶，但……

　　夏眠的眼睛如同《葫芦娃》橙娃的千里眼一般发着光，像眼睛里要下刀子雨。

　　这人的眼神好可怕，在威胁我吗？

　　“徒儿，不得无礼。”风花子制止他，“小友，你意下如何。”

　　段尧决定听取专业人士的意见。

　　这种事情，交给乔语柒判断好啦～

　　然而段尧的v信消息发送失败——手机显示无信号。

　　“小友，不要让其他人来打扰我们的谈话。”风花子道。

　　原来如此。段尧心想。他就说为何这两人如入无人之地，能够轻易避开所有眼线来到自己的病房。

　　这可是市医院9楼，平常人要进入都得经过审批，以防病人受到伤害。可这俩人的到来，却没有任何人通知段尧。

　　玄学界的人，使用了非科技的手段。

　　段尧对这俩人的印象跌入谷底。

　　“不了，劳烦二位离开。”

　　“小友莫急着拒绝……”风花子还想再说，夏眠却推着他走了。

　　夏眠边走边骂骂咧咧道：“师父啊都说了不要想一出是一出，这样突然来很容易打扰人，影响病人休息多不好……师父？！”

　　风花子双手成爪，直朝段尧而去！

　　他竟然想强行为两人签订契约！

　　段尧一时大脑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师父！”夏眠伸手，意在阻止。

　　强立契约对契约双方都有损害！

　　哔——

　　监测段尧心电变化的机器发出刺耳的警告声。

　　这声势，可比所有声音的总和还要浩大。

　　夏眠下意识催动疗愈符。

　　这只是火上添油罢了。

　　（手术中）

　　乔语柒匆匆忙忙赶到医院时，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

　　上午她离开的时候，段尧分明还好好地看着物理书学习，怎么才一个下午就病重需要做手术了？

　　负责看顾段尧的护理面色惶恐。

　　“我也不知道啊！我一直在段先生身边守着，他突然就发病了呜呜呜呜呜！您别开除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会不会！会不会是段先生自个儿偷偷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这护理是个新手，乔语柒当初挑中她就是看中她年岁只比段尧大一点，想着两人能够聊得来。

　　其实乔语柒和段尧都不看重专业技能，只要能够帮段尧准备水果、打扫房间就好。毕竟段尧这病和玄学扯上关系，看着身体哪哪儿都不好，却又不似中风瘫痪一类的病症，需要人时刻帮扶着。

　　谁能想到，这护理工作出了纰漏，只急着推卸责任呢？

　　最后，这名护理当然是被乔语柒开除了。

　　另外，乔语柒并没有守在手术室外，她转道去了段尧的原病房。

　　丝丝缕缕灵力气息飘进乔语柒鼻间。

　　即使风花子带着夏眠遁走前消除了残留的灵力，但架不住乔语柒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女主面前，一切线索无所遁藏。

　　乔语柒感到病房残余灵力中的滚烫，如此热切，宛若活着的生命。

　　她头一回感知到这样的灵力，一瞬间就锁定了灵力的主人——《天师小娇妻》的男主角，夏眠。

　　【作者大大描写的男主灵力到底是什么感觉啊好想体验一下（哭哭）】

　　【作者回复：冬日星空，晚会篝火】

　　乔语柒想到自己见过的这条评论。

　　是了，只有夏眠的灵力是这样的热烈。

　　“哈，”乔语柒几乎从鼻子里挤出气音，“夏眠……”

　　为什么，要来伤害段尧呢？

　　等段尧终于脱离危险期睁开眼时，又一个学期过去了。

　　段尧没能升楼层，毕竟9楼，已经是市医院最高级别的楼层。

　　他变得更瘦，刚冒出新茬的头发又没了，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秋冬的蚂蚱。

　　乔语柒不经怀疑，这病床的被子，真的不会把段尧压瘪吗？

　　“你别怕……”段尧道，嘴角牵动皮肉扯出一个笑容。

　　他擎起手，那已经皮包骨头了。

　　乔语柒倒宁愿段尧能够在药物激素的作用下变胖，至少不会看着这么胆战心惊，好像轻轻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了。

　　“我不怕，你也别动。”乔语柒把他手按回去，很轻的力道。

　　她可以一个人逛完声称“最恐怖”的鬼屋，可以为了锻炼自己大晚上跑去坟场渡鬼，可以耗尽所有的灵力赌一把……乔语柒怎么会怕呢？

　　“好，你别哭。”

　　谁哭了？

　　乔语柒后知后觉，自己脸上有晶莹的液体滑落。

　　好吧，乔语柒终于敢承认，自己怕了。

　　“我怕你死。”

　　乔语柒不敢确定段尧的生命周期。

　　从段尧突破剧情的设定，没有死在高一、剧情陷入停滞的时候，他的命运就成为了一个不确定数。

　　“没关系，其实我现在感觉还好。我已经撑过了三年，我还可以撑更久。”段尧自己是个病人，却还在分心安慰乔语柒。

　　段尧一张脸格外苍白，突出的颧骨却昭示勃勃生机。

　　他说：“我肯定，还能活更久。”

　　傻瓜。

　　乔语柒破涕为笑。

　　乔语柒去为段尧找合适的护工了。

　　现在的段尧不能再由没经验的护工护理。乔语柒千挑万选，挑出两名最合适、专业能力最强的护理来照顾段尧。

　　当乔语柒离开后，病房内再次迎来某不速之客。

　　黑长发，红头绳，段尧记得，这是那名老者的徒弟，叫夏眠。

　　“对不起！”夏眠深深鞠躬，“很抱歉为你带来这场无妄之灾，而且我没能及时承担责任，导致你……”

　　“不用。”段尧打断他的话语。

　　段尧昏迷前模模糊糊看见了，眼前这人本想为他提供救治，但却被老者不知以何手段打晕，然后快速逃离。

　　让段尧病情加剧的是风花子，不让夏眠救他的是风花子，逃之夭夭的也是风花子。

　　段尧看得清楚，夏眠是无辜者。

　　“不是！若非我需要与你签契，你也不至于如此！”夏眠铁了心要给自己揽个罪名。

　　当时不愿意签订契约的是夏眠，现在主动承担不属于他的责任的也是夏眠。

　　“好吧，所以你来此处，有何贵干呢？”段尧无心与他争论责任的归属问题，转移话题道。

　　夏眠的目的是为段尧驱除体内的杂质，当然，这不需要段尧以签订契约作为代价。

　　这只是夏眠小小的赎罪而已。

　　冲击性灵力游走在段尧经脉中。

　　段尧全程无感，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

　　患病以来，犹如一只千斤重的包袱压在他身上，沉甸甸的，又无法离去。就连睡眠时也经常被压得喘不过气，送去手术室好几回。

　　而现如今，段尧浑身如同泡在温泉里，暖融融的，让人舒畅。

　　“谢谢，我愿意与你签订契约。”

　　夏眠本想拒绝，但段尧一句“将你的生命力分享给我，让我能活更久，这样也算你赎罪成功”的话，说服了段尧。

　　生死契身体版签订成功。

　　段尧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红润。

　　两人加上v信，夏眠告辞。

　　前脚夏眠刚走，后脚乔语柒就回来了。

　　她走之前留下了可随时查看监控的术法。天知道她看见监控里多出个夏眠时，心里有多么慌张。

　　进入病房，段尧上升了一个阶级的精气神的样子出现在乔语柒眼前。

　　“你的身体？！”乔语柒惊喜道。

　　多么健康的模样啊，虽然还是很瘦，但段尧体内的杂质全部驱除干净，不会再持续拖垮他的身体。

　　“我说了嘛～我肯定能活很久～诶？”

　　乔语柒一个箭步——带有香气的怀抱环住了段尧。

　　“哈、哈哈、哈……”笑着笑着，乔语柒没声了。

　　段尧肩头一片濡湿。

　　他轻轻拍打乔语柒背部，哄道：“好哦，好哦。不哭，不哭。”

　　今天是个好日子，乔语柒满怀笑意地写下日记。

　　【四月十八日，段尧体内杂质被驱除，长达三年的拉锯战——我方获得胜利。段尧答应参演欢送会。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想，作者不能再控制这个世界了。】

　　“写什么呢？笑这么开心。”六哥倚着门框，伸长脖子想看看小妹的秘密。

　　乔语柒斜身挡住不给他看，反而抛出另一个重磅炸弹：“我和段尧确立男女朋友关系了。”

　　这无疑把六哥炸了个外焦里嫩。

　　“小妹三思啊，事情不会一帆风顺的。”

　　沉浸于喜悦中的乔语柒哪里听得进去呢。

　　直到两个月后的欢送会，段尧出意外，再次登上救护车。

　　乔语柒瞧见幕布塌下来时手脚冰凉，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段尧不能出事。

　　她去护住段尧。

　　结果就是他俩双双送进医院。

　　但看着未受致命伤的段尧，乔语柒心里稍安。

　　这种程度的伤口，段尧不会有事的。毕竟他一直、一直，那么努力。

　　段尧很快出院，反倒是乔语柒伤得重些。等乔语柒能够下地活动时，八月份已经接近尾声了。

　　一出院，乔语柒就给段尧发消息，要求他履行作为男友的职责。

　　【（爱心）：我们明天去甘城游乐场玩吧】

　　段尧听到特别提示音，连忙放下装满菜的塑料袋子回复她。

　　【大傻瓜：好呀，明天下午四点十三？】

　　乔语柒当然明白这个时间的用意。这是他们确定关系的时间点。

　　乔语柒欣然同意。

　　段尧收好手机，打了辆的士往别墅区开。

　　他的身体在慢慢转好，即使看着比常人瘦弱，但相较于之前的模样，这时的段尧真的是太健康了。

　　下了车，段尧提菜往家里走。

　　买菜本来是家里阿姨的活计，不过今天阿姨不小心伤着腿，买菜就由段尧代劳了。

　　说件好笑的事，段尧到家门口的时候被一个小屁孩撞了。

　　小屁孩开一辆玩具汽车，举着水枪对段尧biubiubiu，嘴里还叫嚷着“维护世界运转”。

　　段尧躲避的时候，手指不小心被灌木丛刮了个口子。

　　这么点伤，上药都不需要。

　　段尧没当回事儿，做了晚饭，吃完后洗澡，然后上床睡觉。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好像什么东西在拉扯他的灵魂，把他当作橡皮泥对待。一会儿拉长，一会儿揉瘪。

　　手指的伤口越裂越大，像某个人对段尧的嘲笑。

　　历经一番折磨，段尧终于能够操纵自己的身体。

　　他听见门铃声。

　　“小少爷，乔小姐在等你。”

　　保姆和他说。

　　保姆觉得，小情侣见面的事，自己还是不要掺和了。

　　乔语柒……

　　段尧跌跌撞撞向门口走。

　　沉重的身体拖累着一个妄图走向未来的旅人。

　　乔语柒……

　　段尧看不清前路，但他知道自己应该去为乔语柒开门。

　　至少，他们得见一面。

　　一面就好。

　　门外，乔语柒耐心地等候着。

　　她记得段尧喜欢高处，等到了甘城游乐场，他们第一个就去坐过山车。呼啸的风与如丝般擦过脸庞的头发，想想就美好。

　　门开了。

　　乔语柒看向开门的人。

　　笑意在乔语柒脸上流转、波澜，最终归于平静，沉淀在眼眸深处。

　　乔语柒忽然觉得孤独的可怕，却又必须孤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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