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和他的偏执前男友

　　第三十七章

　　恶鬼穷凶恶极，贪得无厌，不仅喜欢吃人，还喜欢在吃人之前将人类身上的各处器官组织扒下来为他们所用，以弥补身上或头发稀少或皮肤烧伤等缺陷。

　　南城存在不少恶鬼，裴芊芊曾听说一只艳丽的女恶鬼掏出她男同学的心脏吃了的故事。

　　她那个男同学喜欢嫖-小姐，喜欢出入不正经的夜店、洗浴中心、按摩馆等有涩情交易的灰色地方。

　　最后一次出去嫖，倒是踢到了铁板，直接死翘翘了。

　　小姐妹们提起这件事，把它当个笑话偶尔提出来活跃气氛，但大家内心仍是对恶鬼存有畏惧的。

　　恶鬼会把人类的尸体吃个干净，一点痕迹都不剩。如果哪一天周围平白无故少了个人，那他/她大概率是被恶鬼吃掉了。

　　突发的战斗结束后，裴芊芊一个人走到了鬼堡，本以为会遇到很多恶鬼，被他们包围欺负，一小段路走得胆战心惊，唯唯诺诺。

　　没想到鬼堡里清冷得很，只有一只披着青白布衫的恶鬼在树下摆弄花花草草。

　　是辛春。裴芊芊记得这只恶鬼，她第一次来鬼堡便是辛春带着她上山的。

　　那是一个阴天。恶鬼不能像正常的人类那样随意晒太阳，他们只能出现在阴天或黑夜。

　　她突然想到，以后她表哥池烬即使回了池家，那也不能正常生活了。

　　她表哥是多么喜欢阳光的一个男生，隔两天没在阳光明媚的天气打一场酣畅肆意的篮球就难受。

　　大概是因为亲表哥变成了恶鬼，裴芊芊对恶鬼没那么抵触了。她主动走到辛春面前，开口便把辛春搞笑了。

　　她问辛春：“你们恶鬼是碰到阳光立马就死，还是得有段缓冲时间？”

　　辛春笑了笑，没想到有一天他要和一个小姑娘解释这种话题：“这得看情况，如果鬼力没那么强，或者虚弱得要死的恶鬼，在阳光下是会随着风灰飞烟灭的。”

　　“但如果是你表哥那样厉害的恶鬼，大概率是可以在阳光下撑一会儿的吧。”

　　在刚才同明钦的打斗中，裴芊芊已经见识过池烬的厉害了，十分赞同辛春的话，说道：“我表哥真的牛，以后碰上恶鬼，我再也不怕了。”

　　脚边凌乱摆放着一些花花草草，空气中漂浮的气息像是草药味的，说明这些花花草草应该是草药。

　　裴芊芊这次发现谢清染的眼睛好像好了许多，医生说谢清染的眼盲大概率不是因为车祸造成的，可能只是暂时性眼盲，加上偶尔咳血的病弱身躯，医生强烈建议他要留院观察。

　　可是谢清染拒绝了治疗，要不是有辛春在，裴芊芊觉得不用等到她来看谢清染第二次，谢清染怕是早就没了。

　　一个天师，死后变不变成恶鬼都有可能，谁也说不准吧。

　　不一定就是作恶的坏人死后化身为恶鬼，不然她表哥池烬一个阳光大男孩也不至于变成了恶鬼。

　　裴芊芊思绪漂浮散乱，蹲下来帮辛春整理草药。

　　辛春也没说不用帮忙之类的话，他能从裴芊芊的心海读出来，裴芊芊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并且还挺感激他救了谢清染。

　　其实倒也不必如此。他本来就是个野路自学起来，略懂医术的半吊子。

　　最初愿意和谢清染接触，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想拿谢清染检验中医学理论实战的成果。

　　“你表哥确实厉害，这同时意味着他的危险系数高啊，你难道不会害怕吗？”辛春笑得意味深长。

　　记忆中池烬变成恶鬼后那张狠厉如寒冰的脸浮现在眼前，裴芊芊打了个哆嗦：“比如，举个我表哥很危险的例子啥的……”

　　辛春将这段时间池烬做的一些嗜血如魔，狠厉残酷的事迹告诉裴芊芊，比如单手折断同类的脖颈，掀开同类的头盖骨，一夜之间用同类的血染红了地下室……

　　单说完她表哥单手折断一只恶鬼的脖颈，裴芊芊脸色就开始发白，最后额头冒出了虚汗，她想起了池烬说他死后先在无尽地狱走了一遭，也不知真假。

　　如果池烬真的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那还有可能重返人世吗？不会被雷劈死吗？

　　“池烬目前只杀过同类的恶鬼吧，但你也看到了，他是越来越残暴的，我也不敢保证池烬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裴芊芊面色凝重，继而又听辛春说：“所以你现在还想让池烬跟你回到人类世界吗？”

　　“！”裴芊芊内心一惊，转脸看向辛春，对方正是一脸“我早就看透”的表情。

　　她本来想偷偷来看谢清染的，但是架不住被她姑姑裴艳君发现了啊。

　　池烬作为恶鬼还活在这个世界这件事情暂时没什么人知道，裴艳君不想打草惊蛇，只能让她出马了。

　　受姑姑委托，她这次来的任务确实包括劝服池烬回池家看看，前提是池烬真的存在于鬼堡里。

　　如果表哥不回去争夺家产，池荣一家独大，那姑姑和姑父今后在池家的生活会变得格外煎熬。

　　但是按照辛春这么一说，如果让表哥回去，到时候结果是好是坏说不准。

　　而且他怎么看出来的？难道她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那池烬不会也早看出来了吧？！

　　辛春淡然补充：“不好意思，我会读心。”

　　裴芊芊：“……”

　　原来恶鬼这么诚实的吗？不是说恶鬼都很狡猾，兵不厌诈，嗜好撒谎？

　　比如池烬，前脚刚说和谢清染重逢没发生什么交集。

　　后脚紧急情况下谢清染一受伤就紧张得强行破开伤害性高的符箓去救人，啧啧。

　　现在想想，池烬不会一开始就怀疑她是姑姑派来的间谍，故意在他面前装出和谢清染关系不好的样子，免得姑姑到时候为难谢清染吧？

　　现在她也不知道表哥抱走谢清染后干嘛去了啊。

　　“那你岂不是可以读出谢清染的心声？”裴芊芊睁大眼睛，诧异道。

　　不怪她诧异，平日里她连谢清染的一点面部表情变化都读不出来，一开始她和姑姑一样，觉得谢清染这样是纯粹的绝情，心脏由一层寒冰包裹，天生淡漠。

　　谢清染没有童年，没有家庭成长的氛围，也没有朋友，唯一真心领养他的祖师爷也是为了把他培养成一个修无情道的接班人。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环境中，谢清染变成了一台冰冷的机器，没有七情六欲。

　　于是一开始，姑姑对谢清染一些道德绑架，谢清染并没有流露出愧疚、歉意、愤怒、不忿等情绪。

　　这不是绝情，而是没有人世间复杂而污浊的七情六欲。

　　树荫下，一只七星瓢虫飞到草药的晒干叶面上，辛春低头用手指弹走：“最初什么也读不出来。”

　　最初的谢清染万事不过心，没有任何东西会在他心上留下痕迹，没有七情六欲，心海自然也会是澄净透明，他的读心术一眼便能看穿，同时什么也读不到。

　　裴芊芊追问：“那现在呢？”

　　“现在？”辛春瞥她一眼，低头一边将晒干的草药包好放进包袱内，一边说：“对比第一次你送谢清染来鬼堡，和这次再遇见，你应该自己就能回答这个问题。”

　　裴芊芊若有所思。现在的谢清染倒像是一个慢慢开始具有鲜活血肉的普通人。

　　辛春将包着草药的布袋子挂在身上：“这样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是一件好事？为什么？难道真的有人喜欢一辈子无法共情，当个没有情感的冷情怪物吗？

　　“不过他有池烬。”辛春说。

　　什么意思？没等裴芊芊来得及问为什么。

　　辛春转身下山而去，他最后的声音随着山雨欲来的冷风悠悠飘来：“跟那两个人说，要下雨了，把我的棋盘收好。”

　　哗啦啦，大雨倾注，辛春青白布衫的身影随着下山的步伐一沉一浮，吞噬在茫茫雨雾中，再也不见。

　　而他去的方向，遥远村庄人家，有青翠田野，山水相伴。

　　真是个怪人。裴芊芊嘀咕。

　　雨下得这么大，不过他刚才整理草药的时候，那么宝贝这些东西，应该不会让草药淋到雨吧。

　　-

　　谢清染卧室外的露台是整座鬼堡绝佳的观景点。在这里可以纵观半边栖成山的风貌，视野中的东北角是南城的边界山，山上坐落着将军庙、王母庙和玫瑰园。

　　玫瑰园的传说具有神话色彩，又有童话般的美好，将军和将军夫人伉俪情深，每年都有专门前来王母庙求姻缘签的少女。

　　还有小情侣特意来玫瑰园蹭个天长地久，永世热恋的美好祝福。

　　“要下雨了。”身后飘来池烬的声音，谢清染悠然向后一望，池烬给他披上了一件大衣，在骤然而至的狂风大雨中暖了衣衫薄。

　　两人站在屋檐下，眼前雨幕萧萧，雨点嘈杂，而谢清染的脸一如既往宁静。

　　池烬从背后拥着他，下颌依赖地埋入谢清染漫开淡淡清冽气息的脖颈，眸色流转餍足的暗光：“刚才出神了，在想什么？”

　　从站立的地方视线偏下看去，大片大片颓靡的玫瑰花梗在大雨中摇摇晃晃。

　　豆大的雨珠拍打柔软的玫瑰花瓣，原本如血深红的花瓣颜色更加深沉了。

　　曾经有一节静物课的主题是玫瑰，有同学说玫瑰花的花语是热烈的爱恋。

　　于鬼堡生活的日子里，池烬在谢清染身边藏得深沉而内敛，却在谢清染眼盲看不见的地方亲手浇灌了成片成片的玫瑰。

　　玫瑰开得有多热烈张扬，池烬的爱意藏得有多深。

　　谢清染早知道这片玫瑰田的存在，早知道这是池烬为他种的。

　　可如今注意到远处山顶的将军庙，联想起最初来时听到的玫瑰园浪漫传说，恍然意识到原来玫瑰花田还有这一层意思。

　　池烬一双手臂自然捁着谢清染的肩膀，垂在他胸前，谢清染抬手向上握住他的手指，语气低缓宁静，似情人亲密呢喃：“在想你啊。”

　　有很多东西当初没意识到，现在才涌上心头，发现背后还有别的含义。

　　遗憾往往是这么来的。两个人往往是这么错过的。

　　除非有个人愿意在那看似没有未来的黑暗山洞里继续坚持前行，等待前方走远的那个人无意间的回头。

　　池烬偏头亲吻谢清染头侧的碎发，深沉缱绻。

　　好在他等到了光芒照亮漆黑山洞的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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