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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贺兰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找到假的“云中一孤鸿”。
眼前之人长眉如山,笑眼弯弯,端的一副好相貌。
再然其身姿卓绝,一身气质出尘绝俗,难怪赵六会形容不出来他的长相,实是望之恍神。
可贺兰舟看到他,心中只有满腔的怫郁,而胸间那团郁气与愤懑在此时达到最高点。
他就是那个——冒用了他笔名、弄出妖书案这麻烦事的混蛋!
听到贺兰舟的那句“你是那个假的‘云中一孤鸿’”,林惊鸿挑了下眉,慢下步子,侧头看他时,眼底盈满兴味。
“你怎知我是假的?”林惊鸿问他,又不等他回,接着又道:“难不成你是真的?”
贺兰舟噎住,总不能当着这冒牌货面前承认吧,贺兰舟抿住唇,一脸的憋闷。
见他这模样,林惊鸿半挑起眉,心下有了几分思量,倒没非逼着他回答。
见后面还有人追来,林惊鸿一把拉过贺兰舟的手腕,闪身进到一处隐蔽院子。
贺兰舟被他这来回折腾得胃疼,等甩开裴府下人,他目光不善地盯着眼前之人看。
那人依旧一派坦荡,清绝的气质,绝不会让人将他与冒用笔名的坏蛋联系在一起,他唇瓣含笑,嘴角上小巧的黑痣昭然明晰。
林惊鸿垂眸见贺兰舟气鼓鼓的模样,一时好笑,“哦”了声,道:“你便是京中派来查妖书案的那个小推官吧。”
推官就推官,偏还加个“小”字。
贺兰舟懒懒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
对面之人也不在意,悠悠地扇着折扇,道:“嗯,倒有点儿能耐,查出我是假的,那——”
他折扇转了个圈,点在贺兰舟额头之上,“别的,可查出什么了?”
不防他动作,额头上陡然一重,虽不疼,却也让贺兰舟不忿,他捂了下额头,怒目而视。
“见你也是方正君子模样,观你所作‘妖书’,亦是笔力深厚,底蕴绵延,想来也是习过经史子集的读书人。”贺兰舟道:“你可知那书上言论,可致国本动摇,朝堂不稳……”
不待他说完,林惊鸿轻笑一声,“若真的光靠我写的文章,便使国本动摇,那当今的陛下又怎配其位?”
贺兰舟脸色变了变,虽说大召现在朝堂纷乱,几派鼎立,各自为营,可要说小皇帝不配这个位置,那可就是对面这人在偷换概念了。
如今的大召,无论谁做皇帝,都不会太好,先帝的皇子死的死、没的没,唯有的两个,一个在林风澜造反时,弃了宫人与皇室逃亡,一个便是小皇帝。
说小皇帝是捡漏的也不为过,可逃跑的那个,又真的会是个好皇帝吗?
再说小皇帝是顾庭芳和解春玿一手扶持起来的,且不说解春玿,太傅一心为国为民,若小皇帝真的不配,太傅又怎肯为其如此劳心劳力?
贺兰舟嗤一声,道:“怎么?那你书中的四皇子就配了?”
那人神色一变。
观他这神情,贺兰舟便知自己猜对了。
在来江州之前,他也疑惑这妖书自江州而出,江州又与云仓接近,极有可能是云仓想往大召伸伸手脚,将朝堂的水搅浑。
可他见到这冒牌货,他出现在裴家,又如此言语,心下就有了别的猜测。
解春玿来此,一是为除沈问,二来,想必就是为了那个失踪在外的四皇子。
重阳那日,小皇帝离宫,解春玿去了太傅府时,顾庭芳问了一句,小皇帝不见,是否是与他追踪那人有关。
而在焦县之时,解春玿虽未明着说,却是字字针对沈问,想来他追踪之人就是四皇子。
听解春玿的意思,他追查四皇子行踪,四皇子能消失得那么及时,是有沈问通风报信。
沈问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四皇子所在,却对小皇帝和解春玿他们隐瞒了。
如此想来,眼前这人,便是与四皇子有关了。
但他敢大喇喇出现在裴家,只怕是仗着有裴家,或者说有沈问在头上罩着,而他这个小小的推官,却不能拿他怎样。
难怪从《阮青传》现世,再到妖书横行,直至如今他来了江州,这人都没逃走,是仗着上头有人啊!
贺兰舟见他眼神逐渐危险,心里一咯噔,旋即正了脸色,冷冷道:“你若想杀我灭口,也要看沈问同不同意。”
听他提起沈问的名字,林惊鸿神色微动。
贺兰舟道:“我借调顺天府一事,可是沈大人提的。”
贺兰舟这么说,就是让此人行事前掂量掂量,沈问特特将他调入顺天府,岂不是说明他与沈问关系密切?
林惊鸿沉吟了半晌,似是在思量,倏然,他笑了声,“你怎的如此天真?”
“你刚刚还对我说,那正堂中人所谈之事恐有伤国本,那里面的人,不正是沈问?”林惊鸿笑弯了弯眼,“你以为我会信?”
贺兰舟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对面那人身形微动,贴近他半步,二人之间仅有一掌的距离。
林惊鸿低眸看着他,“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我素来不想毁掉一个有趣的物件,你叫什么名字?”
贺兰舟不愿意答,抿着唇,一脸无所畏惧的神情,像极了书中所载的不怕死的骨鲠之臣。
林惊鸿见状,也不恼,只道:“沈问将你调入顺天府,你却想着背叛他,有意思,真有意思。你不愿告诉我姓名,那我告诉你,我的名字。”
贺兰舟来江州之前,给自己置办了个匕首,在他贴近他时,匕首滑落至手中,只待他更进一步,便刺进去。
可对面之人却始终再未近身,就好像看穿了他一般。
贺兰舟抬眸,琢磨着是否要引他近前,好让这匕首插得更准些。
正此时,那人开口:“我姓林,名‘惊鸿’。”
听到他的名字,贺兰舟微微一愣,对面那人又说:“如此,我叫‘云中一孤鸿’,有何不可?”
贺兰舟:“……”
很好,可太好了,怪不得这人非要盗用他的笔名,贺兰舟无语。
林惊鸿见他晃神,手中折扇轻晃,一个眨眼间,他的折扇落在贺兰舟腕上,指上一用力,折扇便打落他手中的匕首。
“啊!”贺兰舟疼得惊呼一声。
林惊鸿道:“你伤不到我。”
贺兰舟是个惜命的,此时方知对面看着是个文弱书生,其实也是个习武之人,为了自己小命,他道:“我不过自保而已,你若不想杀我,便放我走,我亦不会说出你的下落。”
林惊鸿闻言就笑:“你来江州,不是已去了府衙?”
他知道!
贺兰舟心下一惊,转瞬想到裴家父子,他们二人后面等在府衙前,眼前这人神出鬼没,又岂会不知?
既如此,贺兰舟也就不再软着,下巴一扬,眸光犀利,警告他说:“你既已知晓,便知你是逃不掉的,我已将你的画像给了申知州,我若在此遇害,申知州必然彻查裴府,你又能逃得掉?”
林惊鸿哧哧笑着,无奈摇头道:“我既能在这里,定是有些手段。你不妨问问申尧,是否知晓我?”
贺兰舟心下一凛,早想到申尧与沈问和裴家有些生意上往来,但如果申尧也参与妖书一案,那江州这地方,可就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了。
林惊鸿知他想差了,但也不多言,妖书之事,他既行了,便没什么后悔的。
院外传来声响,有人扬声唤:“贺大人、贺大人!”
林惊鸿眯了眯眼,低头看向贺兰舟:“哦,你姓贺。”
说罢,深深看他一眼,末了道:“贺大人,我们后会有期。”然后,一转身便跑没了影儿。
贺兰舟见人没了踪迹,暗暗呼出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
他还以为自己会被灭口,但见那人的模样,却是没想过动他,那他做妖书,到底是为何?
听到远处传来的唤声,贺兰舟敛下神思,俯身捡起被打落的匕首,重新放回袖中。
来寻他的是领他前往赏花堂的小厮,见到贺兰舟出来,他狠狠呼出一口气。
“大人,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那小厮道:“我听护院说,有人在正堂行不轨之事,还担心是……”大人你……
想到自己此言,就是在怀疑眼前这个大人,小厮立刻住嘴,忙又道:“大人,你那玉佩实在没找见,不若小人同主家说上一声?”
贺兰舟想到刚刚支走他的借口,轻咳一声,假装摸了摸领口,对他道:“啊,真是抱歉,那玉佩我怕丢,便在上面编了绳结,挂在了脖子上,让我贴在里衣放着了。”
那小厮懵了下,心里虽是有些不大高兴,但对面好歹是个官,只得点头道:“既是找到便好,那大人随我走吧。”
小厮以为贺兰舟迷了路,贺兰舟也没解释,那群护院在林惊鸿走后,便没了声响,想来是林惊鸿授意?
他这么想着,一路跟着那小厮,又重新路过正堂时,那院落门前站着一道人影。
玄衣华服,正是沈问。
沈问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有那么一瞬,贺兰舟想转身就逃。
那小厮见到沈问,恭敬地问了声好,被沈问挥手打断,让其离开。
等人走了,这处便只剩下沈问与贺兰舟二人。
贺兰舟偷偷瞥着周围,四下没一个人影,就连裴家父子也不知哪儿去了。
沈问抬步,走至他身前,慢条斯理地吐出几个字:“是你、偷听?”
贺兰舟心里一梗,咂摸着要怎么回,头顶沈问又问:“偷听到什么了?”
这话,可是不能应。
贺兰舟抿着唇,想装傻,“我……不曾……”
不待他说完,沈问道:“笨!这都能被人抓包!”
贺兰舟:“……”
沈问:“是我叫那些护院退下的。说说吧,遇见了何人?竟是转头便把你卖了?”
贺兰舟听着沈问的话,想着是否要告诉他,他遇见林惊鸿的事。
听沈问言语,怎么又好像不大知道林惊鸿似的?
贺兰舟拧了拧眉。
沈问见他不语,也没再逼问,毕竟他对此事并没什么好奇的,他早知贺兰舟与他不是一路人。
原先,贺兰舟陷害同僚,他以为此人唯利是图、不择手段,正可为他所用。
可后来,这人却是骨气铮铮,一副克己奉公的模样,像极了顾庭芳那人。
还有,哪怕知他不怀好意,这人依旧每日乐呵呵的模样,好似全无忧愁,沈问想不通,天底下会有这么矛盾的人。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害人的……还是眼前这副天真面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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