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渡

作者:簪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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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鸿门宴


      川乌扭头看向身后跟着的吕镶道:“你跟着做什么?回你的药王谷去。”

      “保护你……保护你们啊。”吕镶踩着他的影子一路蹦蹦跳跳。

      太阳就快落山,余晖将人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川乌停下脚步,握住吕镶的肩膀将她调了个头,“听话,回家去。”然后转身跟上了天冬。

      阿楚穿过人声嘈杂的闹市,寻着秦桑的背影,一路向东,偷偷跟随。

      这条街走到头便是那陈家的通天港,这一路上,阿楚对这陈掌柜也略有耳闻,仗着自己是谢广的小舅子,在这汕州城为所欲为,抢掠杀人,劫色放火的勾当一件也没少干。

      刚开始的时候百姓还在官府闹个不停,可后来这陈番每次被押几日之后,都会再次毫发无损的出现在汕州城,并对告状之人愈发凶狠的打击报复,直到受害者家破人忙才肯罢休。

      百姓们对官府失了信心,便没有人再理会陈番的暴行,就算陈番在街上当众施暴,人们也都自觉的避开绕路而行,陈番从此在汕州城更如恶犬般乱咬乱杀,无所顾忌。

      阿楚今日是独自行动,自从青云的那次逾矩,阿楚心里乱得很,还没想到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所以这些日子,都尽可能避开他,眼不见心不烦。

      而青云每次来到阿楚房前,欲推门而入,却发现阿楚上了门闩,这丫头以前从不上门闩,可自从那天以后,青云便再也不能随意进出她的屋子。

      青云赌气的回房,却怎么也无法平静,整整三天了,她都闭门不见他,她要躲到什么时候。

      于是,青云从窗户翻了出去,隔壁就是阿楚的房间,他先是敲了敲窗扇,说自己要进去一下,发现阿楚并未做声,青云心中一喜,以为她默认了,结果推窗而入,屋内空无一人。

      青云心中有些慌乱,楚灵修这是什么意思,不会真的要丢下他一个人,自己走了?又或者,她又去找那个姓秦的?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青云便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他真的做不到一点都不生气。

      他强作镇定,从窗户翻了出去,提了刀,就朝着城主府的方向冲了去。

      秦桑一行人来到码头,几个满嘴飙着东瀛话的水手发现了他们,便迎上前来:“你就是前来赴宴的南广王?”

      一旁的川乌不屑道:“原来会说人话,我还以为只会说鸟语。”

      几名男子官话说的虽不标准,但也能听懂鸟语一词,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很有纪律性,并没有因川乌的挑衅而失态,依然彬彬有礼的将三人迎了进去。秦桑给川乌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没摸清对方实力前先安分一些。

      一行人被引到了一处木质的楼宇前,这座二层的楼宇建在了水面之上,楼底是由几根粗壮的木柱支撑,并没有夯实的地基,走在上面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三人顺着木甲板一路来到了这座楼宇的前厅处,才猛然发现,陈掌柜并不在其中,更没有什么海中奇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根本没有要宴请他们的意思。

      一位身材偏瘦削的男子坐在前厅正北面的方椅上,两旁都是带刀的侍卫,而且他们所持之刀,与□□的四种刀具中的横刀很是相似,但却有不同,他们的刀柄比龙雀的刀柄要长,适合双手握,且龙雀的刀身是直的,而他们所持之刀的刀身却带有弧度,虽身着□□货商的打扮,但由言语和行动上看,无疑是一群东瀛人。

      那头目见秦桑打量着自己,便先开了口,“你就是南广王?”这人一口地道的官话,光听这腔调倒像是汕州本地的。

      “正是。”秦桑应了一声,并没有过多的言语。

      那头目没再问别的问题,倒是他身旁的小卒开了口:“你可知你强抢去的四位姑娘本是那陈番要献给我们将军的江南四大乐伶,我们将军的人你也敢动,你好大的胆子,不过听那陈番说,今日你特意携宝物来向将军请罪,不知王爷带了何等宝物?快拿出来让大家看上一看。”

      秦桑略有所思,原来这陈番给自己在这挖了个坑。

      秦桑上前一步,将姿态放低,那陈番既然挖了坑,怕是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若是现在辩解,说那四位名伶本是陈掌柜送上门去的,这个东瀛将军定是不会相信,不如顺着坑往上爬,“将军,当我秦某知晓这四位名伶是陈掌柜为将军准备,便已派人去将四位美人送来通天港的路上了,不知为何这会儿了人还没到,川乌,你去看看,这路上是不是出了什么麻烦。”随后便给川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回城主府喊人。

      川乌心领神会,刚要转身出门,就被两个持刀的侍卫拦住。

      坐在方椅上的那位将军大笑起来,“既然王爷将人送回来了,那我便在此等候,不必再遣人去寻了,另外我还想跟王爷谈一笔买卖。如今汕州已是王爷的封地,我们走海商的,需要王爷的一些照顾,”那东瀛将军从座位上起身,吩咐手下去拿出了一张锦帛,“若是王爷能在这锦帛之上按个手印,那您便是我的朋友,从此以后,我东瀛海商的每十分利中给你一分。”

      秦桑低头看了眼刚刚的小卒递给他的锦帛,只见上面写着:“承认东瀛海商在汕州城及其海域的一切权益,汕州城兵部不得允许除东瀛国以外的任何他国在此买卖或租赁土地;承认东瀛海商在汕州城的一切居住、往来、经营、开矿等一切特权;东瀛海商可参与一切汕州城政治、军事、财政等……”

      川乌插着胳膊在旁边撇了一眼,低声跟秦桑道:“这狗贼让我们卖国呢,这一旦扣上通倭的帽子,想摘掉可就难了。”

      秦桑扫了一眼周围带刀的倭人,心中大概盘算了一下,这小小通天港,对面少说也得两三千人,即便川乌和南星他们十几个一起上,也难占上风。

      这陈蕃在他这里丢了场子,想让倭人帮他找回来,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今日的鸿门宴的确有些棘手了。

      秦桑侧头朝川乌低喃道:“两千余人,你们几个能打得过吗?”

      川乌握了握拳头感受了一下,内力还是提不上来,“我中了那四个妖女的绵绵散,虽然吃了解药,还得半个时辰才能缓过劲儿。”

      “那你来的路上为何不早说?”秦桑语气里带着责备,但脸上仍假装出一片云淡风轻。

      “就算我恢复了,就咱这几个,以一敌千,你也太高估我了。”

      主仆二人低声叨念了一会儿,秦桑本以为就算是场鸿门宴,他们十几个人拼了命从几百人的宴席上杀出去,也未尝不可。

      可这四顾一周,这明明就是训练有素的东瀛海倭,根本不是什么陈番府上的家奴,且装备齐全,各个手持兵器,真要硬扛,也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看来陈番这次是铁了心的要给他一个教训。

      那位倭寇将领在二人窸窣间不耐烦的打断道:“其实今日的买卖你南广王签与不签都是一样的结果,我今日寻你来,只是通知你,这汕州城是我说了算,”他从椅子上起身,缓步走到秦桑的面前,一脸嘲讽地看着他道:“你这南广王为何会被贬到此地,本将也早有耳闻,这手印还是要盖的,毕竟在关口处进进出出可以省些麻烦,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让人帮你按?”

      他绕过了秦桑和川乌,来到了身后的吕镶面前,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道:“王爷身侧还真是美女如云啊,既然这四大名伶还未到,不如先让这位姑娘侍奉本将,也未尝不可。”

      谁知吕镶的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惧怕,反而一个转身来到桌前,端起了桌上的酒壶,斟了杯酒,递到了那敌将面前,“你只听说过江南的四大名伶,难道就没听说过汕州一枝花吕香香吗?”

      吕镶端着酒水的手有些微抖,可脸上还是一副淡定的神情,不是说来通天港吃深海奇兽吗,怎么现在一口吃的没见到,反而围了这么些拿刀的贼寇,居然还在她身上打起了主意,只能拖一时算一时。

      吕镶身后的南星摸上了腰间的刀柄,她平日就是男子的装束,站在一众兄弟里,这敌倭的将领也没有注意到她,但若是此人但敢对吕镶姑娘有所不轨,她定十步之内取他狗命。

      可对方人多势众,她若出手,惊了敌,真打起来,未必能占上风,于是一脸焦虑的看向将军。

      秦桑心里明白,吕镶在为弟兄们争取时间,他们一个个都中了绵绵散,虽然服了解药,可一时半刻缓不过来。

      可他不能就这么放任一个姑娘挡在他们身前,那东瀛人的行事作风跟□□大相径庭,折磨姑娘的的手段很是变态,若是这么下去,吕镶恐有不测。

      吕镶侧身坐在了敌将的酒桌上,举着酒杯朝那将军挤眉弄眼,樱唇含笑。

      那东瀛将军见吕镶生的一副好皮囊,虽不是什么倾城国色,但这狐媚妖娆的气质深得他心。

      “这位姑娘不会就是王爷给本将带来的宝物吧,我瞧着,甚好。”说完便坐到了吕镶的身边想轻薄她。

      吕镶一个侧身闪开,将酒杯递到将军面前道:“将军,酒还没喝呢,于礼不合,饮了这杯酒,我吕香香就是将军的人了。”

      东瀛将军从吕镶的手中接过酒杯,嗅了嗅,谁知刚凑到唇边,脸色一变,便将整杯酒打翻在地,他恶狠狠的抓住吕镶的手腕,“收起你那点小心思,我赤木是你这等鼠辈能骗的了的?”

      川乌刚要上前,便见秦桑不慌不忙道:“将军不是要谈买卖吗,你还真找对了人,将军只知我是这汕州城的南广王,那你可知我曾经的身份?”

      那赤木将军见秦桑终于肯开口,便暂时将吕镶晾在了一旁,吕镶立马逃去了川乌的身后,川乌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低喃道:“让你回家你不回,净在这添乱。”

      吕镶这次没有辩驳,只是紧紧的抓着川乌的腰带,躲在他身后,“没想到那倭人生了副狗鼻子,连绵绵散的味道也能闻出来。”

      那赤木大笑,“抚远将军的大名本将早就听说过,当年的确是金戈铁马的英雄少年郎,不过本将还听说,你如今中了北戎的断筋散,一个将死的废人,还没了兵权,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本将军谈条件?”

      秦桑拾起地上的酒杯,拿在手中把玩着,“对,人是废了,不过我在朝廷里还留了些人,别说你这汕州港口,就算与你们东瀛相近的庆州港,苏州港,宁远港,浮山港……想做买卖,也是我一句话的事。”

      阿楚一路尾随秦桑一行人来到港口,并不能像他们一样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而入,而是偷偷去了码头西面的一处早茶馆子,从二楼窗户望下去,刚好可以将秦桑一行人尽收眼底。

      她早就打听到那通天港是倭人的地盘,不知为何秦桑会与他们扯上关系,不过仔细看来,他们也怕是中了那倭人的奸计,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明显双方人马成对峙的状态。

      阿楚拿起手中的长弓,她想好了,避开心脉,射他一箭,报了这一刀之仇,从此二人相忘于江湖,此生再无干系。

      于是她搭箭拉满弓,稳稳地瞄向了秦桑的心口,就用这一箭,来结束这场孽缘。

      赤木将军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示意手下都退出去,给秦桑赐了座,“要我如何相信,你这条谢广的忠犬能做出这种丧权辱国的买卖?”

      秦桑眸底升起一团阴鹜,他似笑非笑道:“我为他出生入死,数次征战西北,平叛中原,我敬他畏他,可他却防我惧我,将军可能不知,那断筋散不是北戎,而是谢广喂我吃下,最终设计将我没收兵符,被贬于这汕州暴乱之地,我秦某一生愚忠,换你,你会怎么做呢?”

      没想到秦桑此番话让那赤木将军的脸色变了变,倒是的确有些信了他的样子,秦桑趁热打铁道:“秦某觉得你那锦帛之上的条约还少了一条。这几年南海海寇已平,汕州城民的日子大都殷实了一些,不如我们将每年的赋税再往上提一提,这多出来的部分,我们不要上缴朝廷,就当我秦某送给东瀛的一份礼物。”

      赤木听罢大喜,还没来得及张嘴,秦桑又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不要一分利,我要三分!”

      “三分利?!这……”

      “将军好好思虑一下吧,待到明日将那锦帛修改好了,同一地点同一时辰,我秦桑再来拜会!”说罢趁赤木还在盘算之际,便带着一行人大大方方的要走。

      结果却被门口的两个带刀的倭人拦住,赤木见状有些反应了过来,虽然没有了开始的蛮横,但也并没有想让秦桑出门的意愿,“他们可以走,但你不行。”

      那赤木喊了一句倭语,只见门外立马有百十个倭人围了上来,不像陈府那些满身横肉的护院,他们身量结实,目光狠戾,握刀的姿势一看就是上过战场的人。

      南星和川乌与众兄弟们纷纷拔刀,正当秦桑脑中飞速思考着计策时,两只急箭不偏不倚的正中拦住秦桑的那两个倭人的喉颈。

      双方皆被这一箭封喉的箭法所慑,秦桑思忖了片刻,他身边箭法出众的手下此刻都站在他的身边,决明和天冬因为不会武,被他留在了府中,到底是谁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时刻帮了他一把。

      他脑中蓦地出现了一个人,只见他嘴角上扬,脸上丝毫没有了刚刚的焦虑,他轻蔑的转身,一脸冷笑着来到了赤木的身边,“本王是交了抚远军的兵符,可这手里两万的兵力还能拿出来的,你当真以为我秦某敢只身前来这鸿门宴?我虽是将死之人,可什么时候死,自然是我自己说了算,你这小小通天港,既然想跟我谈买卖,又没有诚意,你当真觉得我秦某落魄了?想留下我?就看赤木将军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秦桑一脸讥笑的盯着赤木的眼睛,不仅没有一丝惧意,反而带着一丝杀伐,就那样静静的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赤木的心里顿时打起了鼓。

      当年这个人带了百人轻骑,就敢夜闯西羌的万人敌军,不仅没有全军覆没,反而封狼居胥,这种人怎会单枪匹马入他倭人的圈套,只怕这通天港早已被团团围守。

      如今东瀛的主力还未到达,自己不能坏了古田将军的计划,若是今日低估了这南广王,硬干起来,失了通天港,这买卖可就真的不划算了。

      于是,赤木突然大笑起来,忙挥手让他的人撤走,“误会误会,本将是想留王爷一同用晚膳,既然王爷还有别的安排,那本将自然不会强留。来人,送王爷出港。”

      一行人顺利的离开通天港后,一直跟在川乌身后的吕镶,终于松了一口气,“妈呀,刚刚真的是吓死我了,不过你家主子不会真的要卖国求荣吧,我觉得……不妥。”

      川乌敲了一下吕镶的脑门儿:“刚刚是为脱身才给那东瀛将军画大饼呢,缓兵之计而已。”

      秦桑一路无言,他知道今日若不是那两箭,只怕他会被当作人质留在那里,而他来汕州,不过只带了十几个随从,而这十几个人中还有谢倪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女眷,真正能打的,也就川乌和南星二人,小五还是个孩子,剩下的那几个青年,虽然也会武,但能以一敌仨已是上限。

      而他刚刚与那赤木演的一出大戏,虽然当时唬人,可那赤木只要是个有脑子的,定会在他走后遣人去查,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就像泡沫一般不堪一击。

      回到府中,他召集了天冬等人开始商讨计策。

      秦桑推测道:“今日我谎称手底有两万兵马,那赤木权衡一番将我们放走,这说明此刻通天港的敌倭定是不足两万,经目测,整个码头,能拿得出手的兵力不过几千人,可前几日,我与川乌在码头船舱底部发现了大量东瀛过来的兵器和火药。”

      川乌应和道:“对,他们的主力不是在路上就是还未出发,总之还未到汕州。”

      “东瀛到汕州的海程需几日?”秦桑问道。

      决明估算了一下说道,“现在是三月份,刮的大都是南风,不算停航的暴雨天气,他们逆风而来,至少也要大半月。”

      一旁的天冬补充道:“从他们囤的兵器和粮草来看,主力至少也得五万人马,一旦到达汕州,这汕州城怕是不攻自破。”

      秦桑若有所思,如今整个汕州都已经被敌倭给腐蚀殆尽,虽然现在看似风平浪静,可一旦汕州落入敌寇的手中,那他这个南广王和这汕州城的百姓皆会沦为砧板上的鱼肉,就会像当年的徽州一样重蹈覆辙,一旦让海倭卷土重来,那么南海甚至东海边境,又要再生战乱,朝廷镇压又要数年之久,而这苦难的承受者却永远都是百姓。

      秦桑拿出纸墨,飞速的在上面写着,叮嘱天冬道:“我拟两封密信,一封让小五送去上京,一封让十三送去西南的鸿飞将军,西南兖州离汕州不过五百里,比京城要近,最慢十日,援军定能到达。”

      天冬一听要去找鸿飞将军,便提醒道:“将军曾经在西羌一战夺了那鸿飞的风头,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今有没有谢广的调令,将军如何能信他会帮你。”

      其实秦桑心里也不是完全相信这个鸿飞将军的,此人姓吕,是家中庶子,为继承家中的军权,曾在西羌的蘅水一战中设计害死了自己的大哥,气死了他爹,又在西羌一战中初露头角,得到了谢广的赏识,这才拿到了吕家军的兵符。

      不过在西羌一战中,他揣摩圣意,知那谢广为聂世衡做了个死局,引他入了敌人的陷阱,他率五万吕家军故意沿着一条错误的道路假意追击,聂世衡未得援军,终是被俘,本来一切水到渠成,这场假意输给羌敌的仗本来就是谢广默许的。

      结果半路杀出个秦桑,率五十轻骑,夜袭敌营,不仅救出了聂世衡,还烧了粮草,擒了敌将,在羌敌的睡梦中就破了他们万人大军。

      才十八岁的秦桑一战封将,谢广将当时群龙无首的魏家军给了他,改军号为抚远,而秦桑也开始了他的战神之路。

      也是自那一战,这吕将军就彻底的厌恶了秦桑,本就庶子出身,小肚鸡肠的他,不仅在朝堂上给他使绊子,也花重金在他的抚远军中安插自己的眼线,企图寻出些罪证,好在谢广那里弹劾他,可这么多年,秦桑在军务上干净的很,又得谢广偏爱,这么多年,根本掀不倒他。

      秦桑知那吕将军与自己有过节,可大敌当前,西南吕家军是最近的援军,也是最后的希望,他叹了口气道:“汕州港虽是暴乱之地,可此地夹在昆州、台州和羌州之间,昆州产金,台州产铁,羌州又是北上的枢纽,倭人一旦拿下汕州,等于拿下了南海的主动权,到时候以此为根基,入中原是早晚的事,谢广就算想让我死,也不可能拿他辛苦打下的疆土开玩笑,所以,我赌鸿飞不敢跟谢广唱反调。”

      “剩给我们的时间不多,那倭人很有可能已在路上,我们得先炸了他的火药库。”川乌插着双臂在胸前,一边思忖一边道,“还得烧了他们的粮草。”

      秦桑点了点头,依次吩咐道:“天冬决明,你俩硬战不行,就负责声东击西,在东市制造混乱,这汕州的行军总管早已是倭人的走狗,你们乱子造的越大,将他们兵力分散的就越大,川乌,最难搞的火药库归你,让十一去烧粮草。”

      “南星,你让李管事将府中能折成银两的东西都去折成银两,去汕州最大的镖局雇几个镖客,连夜存去昆州的钱庄里,你带着白檀和谢倪去寻个客栈,安顿好她俩,千万不要让陈府的人发现。安顿好后,收拾行囊,今夜就搬去南广王府,我们的任何行踪,不得让汕州城主林威发现。”

      “川乌,你送吕镶回药王谷,剩下的人跟我走,我们换身衣服,去探探那通天港,到底有多少兵马。”

      秦桑将所有的事安排妥当,喊了决明和天冬,又叫了几个身手灵活的兄弟,换了前一身素衣,再次向通天港摸了过去。

      临行前,秦桑突然扯住天冬,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嘴:“今日你一直呆在府中吗?”

      天冬如实回答道:“今日白檀身体有些不舒服,我一直都在府中照顾她,怎么?将军有事?”

      “哦,无事,随便问问。”秦桑转身便笑了出来,既然天冬一直在府中,决明的箭术他见识过,是个十步之内都可能脱靶的人,那么,又稳又狠的那两支封喉之箭,就一定是出自她的手了。

      天冬看将军莫名的大笑,有些不解,不过他向来不是个爱多嘴的,便没有像川乌一般追问下去。

      吕镶跟着川乌向着汕州城的西城门走去,路上路过了汕州城的悦来仙。

      吕镶一把扯住了川乌的腰带,“今日我给你解了绵绵散的毒,你得报答我。”

      川乌被她扯的整个身子一顿,于是无奈的回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川乌改日必当酬谢。”说完便转身要走。

      结果被吕镶再次扯住了腰带,“不必改日,你请我到悦来仙吃一顿就是。”

      川乌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突然严肃道:“吕大善人,大战在即,我还得回去帮我家将军处理事务,我给你银子,你自己吃完快点回家!”说罢就要给吕镶掏银子。

      吕镶故意清了清嗓子,“别说我没提醒你啊,这悦来仙可是我们汕州最贵的酒楼,一顿饭下来可要五两银子!你确定请得起?”

      吕镶在川乌的脸前伸出了五根手指,着重强调了五两银子这个数,其实他跟爹爹来过一次,两个人大约二两银子足够了,可二两银子她要苦苦劳作半个月,送十五天的药才能赚到。

      川乌没有丝毫犹豫的解下腰间的钱袋子,塞到了吕镶的手里,“拿着,酒菜往贵里点,算我的。”说罢,绕过她就要走。

      身后的吕镶急了,“大战在即也要吃饭吧,吃不饱饭哪里来的力气打仗!”

      她小跑着挡在他的身前,“你…欠我这么大人情,陪我吃吃顿饭怎么了?”

      “行吧。”川乌拗不过她,无奈的转身朝着悦来仙的酒楼走去,吕镶见他终于同意,小跑着跟了上去。

      “你月俸多少?”吕镶好奇的问道,这家伙居然如此痛快的请她来悦来仙吃饭,丝毫没有被五两银子给吓退。

      “二十两。”川乌诚实的答道。

      “二十两!”吕镶掰着手指算了算了,二十两,她要辛辛苦苦不吃不喝攒半年之久,“你家主子对你真好,我第一次听说一个下人居然能赚这么多银子。”

      川乌无奈的摇摇头,他怎么说也是个拿朝廷俸禄的从二品武将,在这个丫头口中不知怎的就变成了秦桑的家奴,川乌也懒得跟她解释。

      川乌不想在人多眼杂的地方吃饭,于是直接去了二层的雅间,心里想着赶紧应付完就走。

      吕镶倒是一点也不客气,立马招呼了小二,道:“上你们店今日最大的龙虾!再来两只南海蚌王,北极皇蟹来两只,再来一条我们汕州的特色麻辣顺青鱼,弥鲨肉太咸,上些好茶伺候,再来俩菜下酒,酒水要最贵的玉露酒!酒要先上!”

      小二一听来了贵客,忙笑着应道:“好嘞!这就去给客官上酒,这是我们新上的龙井,二位客官品着茶,那虾蟹都是当日捕的新鲜货,得现做,劳驾二位稍等。”

      川乌抿了口茶,心不在焉的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心里盘算着这汕州城大概还有几天好日子过,援兵什么时候才能到,丝毫没有察觉到对面的姑娘正用手托着腮,呆呆的望着他。

      “川乌大哥,你可有婚配?”

      吕镶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让川乌怔了怔,跟了将军这么多年,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于是如实答道:“没有。”

      结果对面的吕镶似乎更是来了兴致,追问道:“那你可有喜欢的姑娘?”

      川乌嗤笑一声:“那前提是周围得有姑娘。”

      “你家主子身边不是有个叫南星的姑娘吗,我觉得她长得清秀又有巾帼之风,这种你喜欢吗?”吕镶好奇的瞪大了双眼。

      “南星?不敢不敢,她不算是个姑娘,再说军营里喜欢她的男子太多,打不过。于我来说,顶多算个妹妹了。”

      吕镶听到川乌如此说,这才松了一口气,可话题到这份上了,又有些不甘,于是鼓足勇气问了一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看……我行吗?”

      川乌一口茶差点把自己呛死,他第一次重新打量了这个被他从马车上救下来的姑娘,仔细看看,的确是个标志的美人,不过,就是脸皮厚了些,心直口快了些,说到底,倒也是个心善的好姑娘。

      可他们这些在刀尖上游走的人,今日虽然好好的,可明日脑袋还不一定长在脖子上,所以军营里像他这般无牵无挂的人,自然也不会考虑成家立业,白骨滩上的英雄男儿,有时候真的不敢去触碰情爱这种东西,因为一旦沾染上,就得拿出一半的性命留在妻儿的身边,只剩半条命,还怎么在战场上拼杀。

      川乌没有说话,只是指着桌上的酒菜让吕镶多吃一点,吕镶看了川乌的反应有些沮丧,一桌子的珍馐反倒没了食欲。

      不过,这满桌子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就算没胃口,硬塞也得都塞到肚子里,川乌看着闷头大快朵颐的吕镶,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丝满足感,也许有人终其一生,都在为了身边的人能够吃饱喝足,于是他夹了一块完整的鱼肉块放到了吕镶的碗中。

      吕镶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他,只见他嘴角略弯,一直笑看着她吃饭,而他的筷子却一直未动,只是一直为自己斟酒,而那壶雨露酒都快见底,也没见他脸上有丝毫的醉意。

      川乌将吕镶送到了药王谷的谷口处,“回去吧。”

      “川乌。”吕镶叫住了正要离去的川乌,“你要去炸通天港的火药库?就凭你们这十几人?”

      “对,十一个。”川乌笑了笑,轻松的说出了这个数字,似乎这样才显得十一这个数字不是那么沉重。

      “敌倭至少五千人,若是援军迟迟未到,你们打得过吗?”夜里的微风扫过姑娘的发梢,发丝迷了眼,眼眶有些泛红。

      川乌想将她的细发为她别到耳后,却始终没有抬手。

      “北戎几十万大军我都杀过去了,几千人算什么。”他笑容依旧明朗,就像那日在吕镶绝望时他飞奔上马车,向她伸出一只手时的样子一模一样,也许汕州城的百姓也在等着他向他们伸出那只手。

      川乌看着眼圈发红的吕镶,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她仰头看着他,赌气的打开他的手腕,似乎不满意他在如此沉重的话题上张口即来的玩笑语气。

      她从自己的手腕上摘下了一串手链,给川乌戴在了手上,“活着回来。”

      川乌一愣,这四个字让他褪去了脸上的笑容,他当年自己背着行囊,踏入抚远军的新兵营时,前来相送的爹娘也是说的这句话,可在中原替谢广平蕃的那几年,他听说自己的家乡被海寇所屠,爹娘也未能幸免于难。

      这该死的乱世,将活着回来这四个字变得如此沉重,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担忧的姑娘,心中突然五味杂陈,他怎么忍心去耽误她。

      “好。”他嘴上答应着,却抬手将手链褪了下来,还给了她,“打仗带着不方便。”说罢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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