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来

　　楚宁在地上划开的那条口子化作了一个漆黑的界口，乌黑的雾从中冒出来，谢千机看楚宁好似要从这里跳进去，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那个被悬赏目标背后的祟现身的不多，我想你知道什么，或许可以说一说，但你不太愿意和我共享信息的样子。”楚宁看向谢千机说道：“这是一条路，至于可以通向哪里，我也不知道，你想走走看吗？”

　　谢千机眉头紧锁，他讽刺道：“你这是找死！”

　　“你我都有自知自明，祟界的东西不待见我，也不一定待见你，当年祟界诞生的时候，你们流云涧就担任了监督祟界的责任。”楚宁说着跳下了裂口，那所谓的路好似不深，楚宁站着，头顶与地面还有一拳的距离，他仰着头说道：“如果我们不主动找人家，一直跟着他们跑，要浪费多少时间。”

　　“你似乎总是单独行动，因此被你们领导要求写检讨好几次。”谢千机还是跳了下去，下一秒那裂口便消失了，他自觉拿出了一盏灯，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那是一条如水一般的星河。

　　“我在上清也是如此，惩罚检讨信手拈来。”楚宁不以为耻，他说：“段渊应该会和你们共享信息吧，我的来历在你这里应该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可算不上什么遵纪守法的人，我听他们的话，不过是我当时也想这么做，或者没有任何想法而已。”

　　谢千机经过这么一提醒，想起来了：“险些忘了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楚宁为什么欺师叛祖至今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楚宁嗤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二人沉默地走着，谢千机不知道目的地在哪，但周遭的黑雾逐渐在被灰色的雾所侵蚀，他心中不安了起来，正准备问问还要在这里走多少的时候，周边的灰雾突然躁动了起来，谢千机顿时意识到，祟界的那个东西发现他们了。

　　楚宁此时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随机一把抓住了谢千机的胳膊，向前一甩，前方出现了一个月白色的裂口：“走了。”

　　谢千机被甩进了裂口，楚宁紧随其后跳进去，外面是一片草地，谢千机失去了平衡，唯一能抓住的就是楚宁的手，他顺手抚了一下，恰好看到那个裂口即将关闭，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睛贴上了那个裂口死死地盯着他们，他们的身影倒映在那只眼睛里，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什么？”谢千机心有余悸，在他的认知里，祟界应该没有这种东西。

　　“我也不知道。”楚宁似乎并不在意，他看了看四周，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公园，此时没有什么人，他们的突然出现并没有被人看到，他说：“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东西是祟的眷属。”

　　谢千机疑惑道：“你与我相比起来，祟界里的那位更不待见的是你，无论是蓬莱还是黄泉，你们都没有可能进入祟界了解里面的情况才对，你怎么敢肯定那个东西和祟有关系？”

　　“我进去过不止一次的。”楚宁说道：“要是真的对里面不了解，上次我怎么敢贸然跑进去？”

　　楚宁走到了主道上，感知了一下，他说：“这边，有一个结界。”

　　谢千机更好奇了，他说：“你是怎么逃避祟的感知？几度入祟界，他没有杀了你？”

　　“我也很好奇，上次我还亲眼见到了他，但他也没有对我动手，为什么呢？”楚宁心中似乎已经有了些猜测，却还是这般多此一问。

　　谢千机心中一跳，若说楚宁以前进入祟界是因为没有被发现，那上次呢？楚宁的意思，祟放走他们似乎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特殊的，上次和楚宁一起在祟界的都有谁？

　　那时与楚宁在一起的除了段渊，还有和他一个学校的校医，和那个特殊的邪祟，校医并没有什么问题，那个邪祟的特殊之处也与祟界无关，那么唯一有疑点的只有段渊了，谢千机面色凝重了起来，他感觉有什么脱离了他的掌控。

　　“你想到了什么？”

　　楚宁的声音突然响起，谢千机吓了一跳，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走神，不知不觉已经跟着楚宁来到了一个林子里，楚宁面对着他，说道：“在想段渊对吗？”

　　谢千机皱眉，意识到楚宁没有死心打听他们的秘密，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楚宁也不追问，他指向身边的一颗小花丛说道：“在这里，你应该有什么东西可以把那些躲在里面的祟引出来吧？”

　　楚宁似乎不打算再亲自动手，谢千机看了他好一会，这才明白楚宁其实完全可以自己找到这里，躲在这里的祟他也可以自己一个人解决，非要所谓的合作，不过是想要把他带过来罢了，楚宁就是抓住了他急着想要去找段渊的心态，却又没有办法像楚宁一样快速解决这里的事情，于是推波助澜，他完全处在了被动中，他的确不可能放弃这一次的帮助。

　　谢千机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没有什么秘密，至于九渊的，若你真的是为他好，最好不要去揭他伤疤。”

　　“每个人都在警告。”楚宁说：“你是，姜林也是，你们都自称是为他好，但却都各自站在自己的角度去做所谓对他好的事，可是那个镜中段渊的出现却在告诉我，你们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达到目的。”

　　谢千机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理亏，他拿出了星仪，星星装懂，如同星河一般的环带渐渐浮现，最后化作一把锋利的小刀落在谢千机手里，他半蹲下，用手中的小刀割下了一片绿叶。

　　楚宁看着他动作，说道：“如果镜中段渊和他重归一体，段渊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谢千机真的不知道，他认为那一缕被切割出来的部分应该已经消失了，从未想过段渊如果重新想起那个段过去，重新感受那段时间的痛苦会怎样，如果段渊回到自己最初见到他的样子或许还是好的，就怕一切都滑向了糟糕的境地。

　　“他不会化祟。”楚宁说道：“可他一直在恐惧这件事，为什么呢？当年他在天宁市经历了什么吗？”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谢千机的星仪生出了黑色的雾气，他一刀划断，那雾气化作了实质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手中，随后又裂开成无数蛛丝一般的线，他将其一端紧紧握在手中，另一端垂到了地上，线拥有了生命一般，窜进了花丛中。

　　“他不会化祟，这是我可以肯定的事实。”谢千机说着用力一拉丝线，丝线的对面似乎挂住了什么东西，花丛动了动，丝线绷成了直线，楚宁看向了花丛，却依旧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打算，“或许是他看到了太多化祟了的痛苦的灵魂，太明白一个灵魂化祟所需要具备一些什么样的条件。”

　　楚宁心颤了颤，他问：“他很痛苦吗？”

　　“痛苦，如果他想起来一切了，或许会更痛苦。”谢千机面露不忍与愧疚，他说：“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想救他，可他却有别的想法，我不能同时满足他和我的想法。”

　　楚宁抽出刀来，他看着盯着花丛，又问：“你为什么要救他，他真的是那件事的受害者吗？为什么当时异灵局没有发现他呢？你带走了他？你能在那么多修士的眼下带走他，为什么却”

　　谢千机不愿在继续透露下去，他说：“这在你想要与我交换秘密的内容之中。”

　　“好吧。”楚宁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他提醒道：“但我不觉得段渊的秘密能一直是秘密，姜林的却可以，他似乎没有想要与你坦白的意思，另一个知道真相的是我，这真的不亏。”

　　谢千机忍不住看他，问道：“你以前认识姜林？”

　　楚宁说：“这是秘密。”

　　谢千机冷笑了一声，道：“那么就是见过了。”

　　“我猜的。”楚宁狐狸一般笑了笑：“有一句话叫当局者迷。”

　　此时一团巨大的黑雾被谢千机从花丛里扯了出来，黑雾中间就像一坨黑色的史莱姆不停的挣扎扭曲。

　　楚宁轻飘飘地一刀挥了下去，空气刀身经过的地方荡开一圈圈水纹，谢千机听到了水声，随后便是祟惨叫的声音，他意识到楚宁并没有打算直接杀了那些祟，心中暗道不好，连忙松开了手中的丝线。

　　楚宁却手疾眼快，先一步冲过去伸手抓住了那一团黑雾，他手中的刀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一个玉匣子，黑雾被他塞了进去，他满意地合上盖子，看向谢千机，露出令谢千机烦心的表情，说道：“你方才可真是不厚道呢？幸好我动作更快。”

　　谢千机死死盯着他手中的匣子，恨不得自己也有一把刀，一刀将那匣子劈烂，顺道将楚宁一起就更好，他咬牙切齿道：“你留它们做什么？这似乎不是你的做派。”

　　“我什么做派？惩恶扬善，驱邪除魔？”楚宁笑眯眯地将匣子收起来，他说：“我没有做派，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管得找我。”

　　“我说过，段渊的秘密不会永远是秘密，他的过去在闹市中，只要有人记得，我就能得到真相，但姜林不是，你得抓紧段渊秘密的重要时间。”他拿出那一绿一金的两个铃铛，说道：“我们该去找他们了。”

　　谢千机长吸一口气，他得承认自己又掉进了别人的套里，他有些恼火，但最后他还是问道：“姜林有什么秘密？你凭什么觉得姜林的秘密可以和九渊相提并论？”

　　楚宁抛了抛铃铛，清脆的铃铛传入谢千机耳中，一同传来的，还有楚宁的声音：“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哪个更重要，但我只知道，姜林的秘密，对你而言，或许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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